李靖面色不善,心頭惱怒。
自己在外帶兵,阿爾卑斯山之西這多兇險的地方,自己何時抱怨過半個字,結果這老吊一見面就說這種話,這說的叫人話??
不過見李靖動怒,段綸卻是當場大笑起來,接着眼中閃過一絲促狹之色,竟不自賠罪自辯,複道,“衛國公如此急於自辯!”
“老夫明白了,衛國公並非是恐懼這羅馬人,乃是擔心鬥贏了這羅馬人,再被南邊的阿拉伯人所趁?”
這次段綸話音一落,李靖面色一僵,還真就沒有繼續反駁了,只目光看着漫天大雪,面色極爲沉肅道,“紀國公休要頑笑,兵者國之大事,存亡之道。若是大唐攻滅了羅馬,又給了阿拉伯人機會,反來繼續與我大唐角力。”
“屆時無論陛下如何說話,你我可都是兒孫的罪人!”
李靖這話說着,眼中便燃起了熊熊火焰——這火焰並非是明確指向段綸,但也並非是向着遠方的對手,而是,真個因爲“兒孫”兩字而燃起的火焰!
不過李靖這一副要發火的樣子,段綸也不再開玩笑了,連忙擺手道,“衛國公不必動怒,老朽不過說笑而已。當中是何物,衛國公親眼一見便知!”
李靖瞬息之間就收了臉上的怒色——迅速無比,同時還幾乎沒有什麼痕跡,這正是頂尖大佬的必備技能之一,也就是不動聲色的光速變臉。不過,李靖也的確沒有那麼大火氣,知道段綸這老不羞只是在長安太平日子過久了,習慣性孟浪而已。
至於這事本身,想來,雖然自己還是猜不透陛下究竟有什麼計劃,但總的來說應當不至於太欠考慮,不過究竟是什麼東西要在這種時候送過來,不管怎麼想,送東西這種事情毫無疑問都是在來年轉運糧食的時候順便帶過來更經濟一些。
戰爭是天下最最講究性價比的事情,順帶的運貨可以大幅降低成本。於是此刻的貨物!
李靖心中一面嘀咕,接着一面也終於掀開了馬車上的桐油布遮蓋,露出了下方的木頭箱子。轉頭命命身邊護衛之兵擡出一方,接着啓開一看。
這一看,李靖就不由皺起眉來。
箱子裡竟是一根根兵器!
說是刀劍,肯定不對,因爲這些鐵條子全都沒有鋒刃,但若說是槍矛一類,那似乎也不太妥,因爲這些玩意不但沒有鋒刃,前段還沒有尖——但這又的確分明是兵器。
只有兵器,纔會有這種不必拿在手中細看,也有強烈的“精良感”的氣質!
不過要說這些都是尋常鐵條子,比如秦叔寶這廝用的雙鐗,那似乎也不對,因爲鐵條子的一端平平無奇,是普通的圓頂,但另一端就不同了,全都是硬木塊鑲嵌其上。
這麼看來,這或許還是鈍器一類,但似乎也不像,因爲天下凡造鈍器,必使其一端細窄,另一端纔是分量沉重,這形狀奇特的扁木塊的確算是增重了,但既然要增重,幹嘛不索性用銅鐵來鑄造此物?
雖然木頭當然是比銅鐵便宜,不過加了這麼一道工序,實際上也便宜不到哪去,看這奇怪的扁木塊還如此生硬,就知道這東西只怕不但並不便宜,多半還要額外貴上一截——李靖就看不懂了。
至於另一頭,看去也很奇怪,因爲鐵條子既然當兵器,抓手處自然是越光順越好,但每一根鐵條子的一端還都有一根小鐵錐,難道使用的時候不會扎傷手嗎?
這麼想着,李靖不由越發好奇,不過挑了一根撿起來握在手中的一刻李靖突然就發現門道所在了。
這鐵條子竟然是中空的!
換言之,這不是尋常的鐵棍鋼鐗,這是一根鐵管!
鐵管,爲何要用這種東西做兵器?
李靖一下子沒搞懂,但這個疑惑產生的剎那,下一刻李靖就猛然反應了過來。
鐵管,與鐵管這個形狀相類似的兵器,遍數天下之兵也不過就一樣。
火炮!
而想到火炮這東西,李靖看着手中兵器就直接傻眼了,心跳一陣加快,李靖緊接着就確認起這兵器的後半部分——也就是“炮口”相反的方向,鑲嵌着奇怪扁木塊的一邊。
這一看李靖瞬間就明白了,這東西果然是,是真的火炮。
鋼鐵的管道,一端開口,一端開小孔——這個小孔那毫無疑問,就是用來塞火繩的東西。
意識到這一點!
李靖心頭瞬間就震驚了,這簡直是絕了——火炮那東西,在大唐素來就只有一個問題。
威力無比,威力方面肯定不是問題。
這東西只需要彈藥,彈丸甚至可以用石頭代替——至於火藥,一次大戰下來都用不了那麼多,彈藥也不是問題。至於其本身,鋼鐵所鑄,那當然,雖然有保養問題,但相比起來,十八般兵器哪一般不要保養?全軍這麼多兵器,相比之下,這火炮反而算好對付的。
唯一的大缺陷就是這東西重量實在太重,一般的手段別說是攜行奔馳了,能正常的,順利的轉運,伺候這傢伙的將校主官都能得個不大不小的獎賞,因爲駝這東西的馬車輪子太容易陷入泥地了。
然而這卻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爲如果不夠堅固厚重,火炮一炸膛,那也別說什麼好不好用了,甚至也不需要考慮殺敵的事了——考慮到軍中使用火炮之時,將校往往都是在火炮的旁邊觀察戰場軍情,這一炸直接擒賊擒王了,下一步戰事自然也就當場吹了——敵軍什麼事都不用幹。
因爲這個緣故,火炮就必須造的沉重巨大。
因爲目前階段,大唐對於火炮這兵器的理解主要還是破壞陣型和摧毀城牆,這一點上和羅馬人相差不大。而正因爲主要針對城牆,因此這火炮的威力還不能小,因爲不少城牆的厚度還真就是,以火炮的神威也得啃食許久才能破開的。至於破壞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