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的結餘,自古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想天下萬國的命運,尤其是那些實力雄強的大國,如羅馬,如大漢,最終完蛋說到底還是沒有足夠的糧食來填百姓的肚子——這畢竟還是個農業國……
這一點,李盛需要時不時的有意識的體型一下自己,而對於李二君臣,這就是基因裡的系統固件,屬於根本刪不掉的東西了。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衆人才對李二所說的用大量的糧食引誘羅馬人離開其地理優勢區域,沒有感到詫異,當然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大夥不同意這事。
不過……
同樣依這個邏輯,這會魏徵表示了贊同然後說完了原因,衆人卻是腦海裡靈光一閃,不直接拿大量糧食幹這個事,但搞個預期出來……
這不也變相的相當於“大量的糧食”?
即便大唐弄出來的糧食,比如說能比長安這一帶的產糧區高出三成,而到了北邊,可能這三成的優勢就全沒了,搞不好還要打到八折,但是……想想羅馬那也是在北邊,他們自己的產糧區這糧食產量,豈不還要打個六七折嗎?
這豈不還是優勢!
相比羅馬,怎麼也都該有個兩三成的優勢纔對。而即便這兩三成的優勢,只是預期,但折算到如今那也完全可以等同於是“大量”的糧食嘛……
關鍵引誘羅馬人,不需要真的拿出那麼多的糧食,只要規模達到能在相當面積的土地上做種的程度,就足以吸引羅馬人犯病了!
而這個規模顯然其實並沒有那麼誇張,成本並不會達到令人無法接受的程度!
而如此……
奇謀可成!
另一個角度說,相比用大量的糧食誘敵,這個有些近似於“畫餅”的計謀,看似浮誇,但……要考慮到,羅馬是個強大的國家,其決策者更非等閒之輩。
對於對方一般的謀臣猛將來說,只要誘餌的分量足夠掂手,他們就一定會咬鉤,畢竟大多數人,還是凡人。
但羅馬能混到今天肯定不可能都是些愣頭青,也就是說,即便誘餌足夠重,只要對方的大決策者,也就是那個小漢尼拔,也不一定會中計,對方的偵查意識可能都不比陛下差。而用大量糧食來誘敵……
這踏馬的怎麼看都有點像是騙流浪貓回家一樣,想想就有點搞笑,莽漢會中招,但那個小漢尼拔中興羅馬,分明就不是這號的。而相比之下……
這個表面看似畫餅,但卻經得起考驗——增產糧食真的存在,背後真的有餅的誘餌,就不同了!雖然得到這糧種屬於長期的好處,一時半會見不到那種。
但也恰恰是這樣的玩意,機敏的決策者不會看重,因爲對於這些人來說眼前的利益更重要;然而對深謀遠慮的大boss來說,這種東西反而特別有價值!
這計策終於想了出來,足夠的理由——也終於想了出來。
李二這一番一路斟酌到了二半夜,總算是敲定了謀圖羅馬的大計第一步。
雖然圖謀羅馬這件大戰略,一直以來也都在做,但……
之前搞得種種,比如在阿非利加南部軍事挫敗了羅馬,這也都很好,但羅馬是個大國,大唐就得講究全國一盤棋——就是所有的細節服務於操作,所有的操作服務於勝利,而不是人頭啊kda啊或者隊友恩怨啊這類奇奇怪怪的東西。
這也就意味着,大唐是幾乎不可能搞什麼大動作,尤其是主動搞大動作,來擊敗羅馬的,這樣的大動作一定是發生在潤物細無聲的準備基本完成,也就是度過一個漫長的歷史時間段之後。
類似的案例,就是漢代,高祖劉邦何等牛逼?在漠北照樣翻車了,後來帶了一幫謀臣勇將還是翻車,最後到了漢武帝時期才搞定了籌備問題,給了衛霍發揮的空間。
而如果換做文景時期,衛霍是發揮不出什麼東西的,因爲客觀條件在那裡,很多事情就是不支持。
但是……
有道是此一時,彼一時,大唐雖然和那時的大漢一樣屬於帝國剛剛重建的階段,但……
相比那時候,現在的大唐卻有了顯微鏡,以及以此爲基礎的生物學,新品種糧食……
李二,還有他麾下的衆將,都不是等閒之輩,事情敲定之後不到五秒,都看的明白了。
不過……
此時遠在真·萬里之遙的羅馬人,卻並不明白這些門道,也完全不知情。
但……
羅馬人正如李二等人所料,並不是等閒之輩。
儘管沒有顯微鏡,沒有前方高能的高產糧食,也沒有什麼生物學。但羅馬……也有着和大唐一致的東西,而這正是使得羅馬成爲神州帝國的頭號大患的原因。
羅馬人保留着不減當初的野性和野心,他們……正在以和李二、張亮、李道宗……等人並無二致的目光,遙遙望着神州。
離開甘露殿的路上……
房玄齡頂着夜風微微搖頭輕嘆,心道這世道可真不容易,這大唐也太捲了……
戰略眼光這種東西按理說應該非常稀缺纔是,沒想到這一甘露殿的人全都明白了糧種誘敵的計策,“主動的被動誘敵”的思考,簡直是叫人頭皮發麻——要是換做南北朝時期,自己這謀略水平還不是天下頭一份……
不過正在吐槽間,忽聽一旁的杜如晦開口道,“玄成有何事憂慮?今日之計不可謂不美,他日大唐想是定能重創羅馬的。”
的確……
大唐的內廷今日所議之計,並不是簡單的“巧妙”而已,關鍵還在於其中融入了新品種的糧食,這個新的要素。
因爲這個要素的存在,衆人才如此確信,這個計策成功率是極大程度上高於尋常手段的,因爲……即便羅馬人也都不是等閒之輩,但因爲是新的東西,他們的潛意識之中便會認爲大唐並不能很好的在各個層面上應用這種新事物。
既然有這好事,這老魏咋還……
杜如晦好奇的一問,一旁的房玄齡也怔了怔,凝目望向魏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