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表情很顯然裴寂也對這局面沒有多少把握。
認真來說，裴寂心中也是十分焦躁，毫無安全感的。
但裴寂，也的確是想到了一些東西……
“諸位是否忘了，先前來人稟報之時，曾說道‘海外各地無意購收貨物’……這一句？”
裴寂這麼一問，王景等人面面相覷對視了一下，接着卻也紛紛點頭，再度看向裴寂，“的確如此！不過……這有甚可說的，裴兄有什麼看法？”
王景的語速很快，也是心中惴惴。
這裴寂雖然性子比較猥瑣，但眼光的確夠精夠毒。
而……
裴寂一看王景點頭，眉頭就皺的更緊了。
這次不僅王景等人，連裴寂自己也越發緊張了……而看着裴寂的表情，其他人就更加緊張了，臉色都是一片慘白。
而接着，裴寂就說了。
“既然……報信之人的確這麼說了，那就有些奇怪……海外各地並非是拒買貨物，而是‘無意購收’……大夥難道就沒什麼想法？”
裴寂覺得這裡面就妥妥的是有蹊蹺，而且……既然的確報信的人那麼說了，那有蹊蹺就更明顯了。
不過王景等人哪有裴寂這麼敏銳，一下都被搞得急了，忙道，“裴兄你就別賣關子了，這其中有何門道，還望裴兄速速告訴我等啊！”
“這……也不難。”
裴寂搖搖頭，接着十分認真的看着衆人，“報信之人不過一船工愚氓，往往大字不識，多餘的消息他們也不知。不過若是有人刻意針對我等，那此事應當是‘拒絕相購’，可既然是‘無意’，那就說明……這海外各地，應當是得到了其他的貨源，這纔不買我等的飴糖和酒。”
裴寂這麼一說，王景等人對視一眼都點了點頭，這一通分析你不得不承認還是相當絲滑巧妙的。
不過……王景還是一臉懵逼，因爲這好像也解釋不了什麼，有人搶大夥的生意，這不是早就商量明白的麼。
……裴寂這分析雖然巧妙，但未免有點廢話了。
不過接着，裴寂就繼續說了，“但‘海外各地’這四個字可不簡單，那是無數的地盤組成……這麼多的地方，想我等前些次派船出海，飴糖和酒哪一次不是一售而空。而這次……即便有海商來搶買賣，也當不至於讓我等什麼也賣不出去！”
多多少少，應該還是能賣掉幾船貨纔對！
而裴寂這樣一說，王景諸人就愣住了。
按裴寂這麼說……
雖然衆人一下子還是沒懂，沒能反應過來，但心中已經隱隱有些覺悟，事情只怕是沒有這麼簡單！
而緊接着，果然，裴寂繼續說了。
“既然是有人與我等相爭，還弄的我等什麼也賣不出去，還是海外各地都‘無意’相購，思來想去似乎也就兩種可能……一是對方實力極大，一發便吃滿了海外諸商的所有胃口，我等雖大幅降價，卻依舊不足夠……”
“其二，便是對方的飴糖和酒別有妙處，我等之貨難以競爭。”
裴寂吸了口氣，嚴肅的看向王景等人，“無論是這兩者之中哪一樣……”
……
裴寂的分析簡直叫人拍案叫絕，只從船工的一句話小細節裡就推測出了這麼多。
說來這事還得怪出海去的子弟，送消息就派船工回來，也不想着派得力的人手將情形仔細稟報一遍，不過好歹已經派出人來，總好過沒有。
王景等人……當然是知道生意出了問題，可真是萬萬沒想到出的問題這麼嚴重。
一不留神，這都鬧到這個地步了。按這節奏下去，接下來莫不是五姓七望藥丸？你沒看裴寂都說了，對方的實力是一下子就鋪貨開來，直接將天下四海洋麪上所有的海商胃口都直接填滿，這……這，水平，是普通海商能夠得上的？
這是能和整個五姓七望掰手腕的龐然大物！
按照裴寂說的第一種可能性，事情毫無疑問就是這樣。
而除了這一點，第二個可能性就更詭異了，什麼貨物能讓海外各地直接對自己這邊的飴糖和酒失去興趣？要知道工廠這個外掛可不是開玩笑的。
工廠的規模化和分工這兩大法寶，除了能讓物品的生產效率大幅提升，成本大幅降低之外，還有一個強大的能力便是能讓物品的品質直線上升。道理很簡單，尋常人做工，都是一個人包管所有環節，如果這個工匠沒有喬布斯之姿，那麼諸多環節裡必定會有成問題的部分，而他本人因爲要負責諸多環節的具體施工，也必然沒有多少精力去改進改善什麼。
但分工之後就不一樣了，因爲每一個人只負責一個工序，這就等同於有了無數次的機會去幹山這道工序的工藝！而脫離工序的管理者和流程的設計者，更是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來優化手中的產品。
總之工廠式生產能完全取代作坊，能成就大英帝國榮光，能在全球範圍掀起復數次數的時代大潮，其優勢絕對不是簡單的增加效率而已，降維打擊是多方面的。
王景等人當然不明白這麼多複雜的道理，但是家裡的貨物比一般的好，這一點他們還是相當明確的。關鍵……
關鍵還是這工廠生產，乃是他們從蕭瑀處偷偷學來，而蕭瑀更是從李盛那裡學的。
這尼瑪都學上李盛的手段了，還有什麼人能玩出更多的花樣來，能把飴糖和釀酒做的比他們還好？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即便有過江的猛龍，但這神秘海商也不可能把飴糖做成仙丹吧……
疑惑驚駭，驚疑不定的情緒在衆人的眼神交流中來回傳遞。
裴寂雖然分析出了事情的貓膩出在一個什麼樣的範圍裡，但要說有什麼辦法？裴寂也沒有什麼辦法，這卻就是連裴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情況了。
不過這個時候王景也開口了，儘管臉上也是驚疑不安的神情，但還是說道，
“諸位世兄、賢弟，依老夫看來，此事相當不簡單，我等最好還是等消息來了再論。並且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