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長兄如父,如今太宗皇帝和長孫皇后都已經不在了,李承乾身爲長兄,晉陽公主的終身大事自然也就着落在了他的身上,眼看着連比晉陽公主還小的新城公主都做了母親,而晉陽公主尚且待字閨中,李承乾如何不急。
以往也曾讓武京娘試探着問過,韋太后也曾過問過此事,可無一例外的都讓晉陽公主給拒絕了,被追問的急了,晉陽公主立刻就會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道:“難道皇兄富有四海,着偌大的皇宮都沒有兕子一分棲身之地了不成,既然如此,兕子便去昭陵給父皇,母后守陵就是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李承乾還能說什麼,只能任由着晉陽公主的性子,將她的婚事給耽擱了下來。
其實要說起來,晉陽公主的婚事還是太宗皇帝給耽擱的,當初就因爲寵愛晉陽公主,想要讓他在自己身邊多待上幾年,結果別的公主小小年紀就被指婚了,唯獨晉陽公主一直沒有了着落。
後來想要給晉陽公主找一個合心意的駙馬,可晉陽公主也不知怎的,就是不肯答應,如今到了,連太宗都管不了,李承乾一向疼愛這個妹妹,自然也就更加管不了了。
今天吐蕃大相祿東贊替松贊干布求親,若不是那松贊干布年紀老邁,行將就木,李承乾不忍心委屈自家妹妹的話,說不定他還真就應下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大唐長公主,先帝愛女放在宮中成了老姑娘,說出去的話,豈不是讓人笑掉了大牙。
此時李承乾再提起來,也是盼着晉陽公主能點頭應允,不管怎樣,好歹也要給自家妹妹找上一個可以依靠終生的良婿,否則如何對得起過世的太宗與長孫皇后。
以往每次,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晉陽公主都是連想都不想,就搖頭拒絕,可是今天卻不一樣,晉陽公主居然猶豫了,低着頭不說話,李承乾見狀大喜,心中暗道:有門兒!
一旁的武京娘也是個慣於察言觀色的主兒,看晉陽公主如此反映,那裡還能猜不到晉陽公主心中在想些什麼,忙笑道:“兕子心中可是有了意中人?若是有的話,皇嫂也不怕皇上責怪,親自去給你做這個媒!”
李承乾也喜道:“對!對!對!兕子!可是如此,不知道是哪家的俊傑!?”
晉陽公主見哥哥嫂嫂都是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頓時不高興了,皺着眉,嘟着嘴,道:“皇兄,皇嫂就當真如此盼着兕子出嫁,既然如此,何不答應那吐蕃使臣,將兕子嫁得遠遠的,豈不更乾脆!”
李承乾聞言,忙道:“哪有這回事兒!便是要嫁,也不能離了長安,皇兄可是一天都不能見不着兕子的!”
晉陽公主聞言,鬼靈精怪的一笑,道:“皇兄說的可當真!?”
李承乾立刻拿出了“君無戲言”的架勢,就差拍着胸脯保證了:“自然是真的?”
晉陽公主聽了,心中暗喜,接着又道:“可是那人若是不願意娶兕子,皇兄要怎麼辦?”
不願意娶晉陽公主,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傻子嗎?
論才學,論美貌,論身世,大唐的這片天底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要知道娶了公主,那可是一步登天的好買賣,誰會拒絕這等好事。
李承乾已經打定了主意,對自己深深寵愛的這個妹妹,只要是她喜歡的,中意的,也不管別人說什麼,哪怕是個布衣小民,李承乾也會允諾了這門婚事,對方別說是不情願,就是身有婚配,李承乾也願意頂着那些諫言,做一次糊塗事,哪怕是棒打鴛鴦,他都在所不惜。
“兕子!只要你知道這人的名姓,皇兄親自替你操辦此事,定會給你找來如意郎君!”
李承乾這一次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一次王老虎搶親裡面的惡人了,不管對方是哪家達官顯貴的公子,或者是個窮酸書生,皇帝的妹妹看上你了,那就是你的運氣,實相的快快拜堂成親,不然的話,就治你一個欺君之罪。
晉陽公主嬌笑道:“皇兄既然這樣說了,那如果此事不成的話,今後也就休要再提兕子的親事!”
天底下還有皇帝做不到的事情嗎?
當然沒有!
李承乾雖然不是和胡作非爲的人,可給自家妹妹找一個如意郎君,這算什麼難事,豈有辦不成的道理。
“好!皇兄今日就應承你,好了!快說說看!朕倒要看看究竟是那家的小子,有這般好運氣,能得了我家兕子的青睞!”
晉陽公主雖然生性活潑,灑脫,但遇上自家的終身大事,還是有些抹不開面子,要是讓她當着李承乾的面說出來,女兒家的臉面可就要丟了,想着紅着一張俏臉對着一旁同樣滿臉好奇的武京娘小聲道:“皇嫂,這兕子還是對你說好了!”
李承乾笑道:“哈哈!我家兕子還不好意思了,好!好!好!朕不聽就是了!”
晉陽公主紅着臉,掂着一雙小腳,伏在武京孃的身邊,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一瞬間,方纔還滿臉堆歡,準備要調笑一下小姑子的武京娘面色驟變,那神情精彩的,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李承乾見了,心中也是詫異,道:“究竟是何人啊!?”
武京娘看着李承乾,都不知該如何說了,好半晌纔在李承乾期待的目光注視下,吐出了三個字:“杜承明!”
“什麼?!”李承乾聞言,一雙眼睛差點兒都瞪開了。
李承乾是千想萬想,想破了腦袋,怎的都沒想到晉陽公主,這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女,心中想着的那個人居然回事杜睿。
晉陽公主見李承乾的反映這麼大,低着頭,小聲道:“怎的?皇兄不肯應允嗎?”
李承乾好半天才從震驚當中反應了過來,可腦筋還是一片混亂,皺着眉,滿臉的苦笑,道:“兕子!你你怎的偏偏是杜承明!”
反正都說出來了,晉陽公主也就豁出去了,道:“爲何就不能是他,又不是兕子想說的,分明是皇兄和皇嫂硬要問,兕子才說的,方纔還答應的好好的,怎的這會兒又爲難了?”
李承乾苦着一張臉,道:“倒不是爲難,只是此事,唉!你讓皇兄如何去說。”
要是杜睿現在還沒成親,這當然是一樁極好的姻緣,可問題就是杜睿現在成親了,而且娶得還是兩位大唐公主,這要是再將晉陽公主嫁過去,那成什麼了,難道大唐的公主都沒人要了,非要硬塞給人家宋國公,不要說宗正府肯定不答應,就是滿朝文武也會生出非議,這件事可當真是讓李承乾爲難了。
晉陽公主卻偏偏是個死心眼,此時也是什麼都不在乎了,強辯道:“有什麼爲難的?既然安康姐姐和汝南姐姐都能嫁給他,爲什麼兕子就不成!皇兄是爲難,還是不願,方纔皇兄可是答應的好好的,此事都落在皇兄的身上,此時卻又反悔,兕子此前已有明言,此生非杜承明不嫁,皇兄要是不肯答應,兕子卻也無法,只好終生不嫁,學着汝南姐姐的樣子,出家做道姑,還要去昭陵,父皇,母后的墳前哭訴,便說他們一去,皇兄便全然不念兄妹之情,要生生的逼死兕子!”
聽晉陽公主的言語這般強硬,李承乾也頓時慌了手腳,忙道:“這這且容朕再想想!”
可是李承乾又能有什麼好主意,此事當真是越想越生氣,晉陽公主在這邊逼着他,他也沒辦法,突然發起了脾氣,大喊道:“好你個杜承明,莫不是要將朕的妹妹都娶了過去,才肯甘心,好!好!好!朕這就上門,找你理論一番!”
說着就要出門,一邊走,一邊還在喊:“恆連!備車!去宋國公府!”
太宗駕崩之後,馬宣良也和王德一樣,去昭陵給太宗守墓,宮內侍衛統領自然就變成了原先李承乾身邊的恆連。
恆連也不知李承乾怎的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可聖命已下,他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去安排了。
再說杜睿,回到府上,便將今日朝堂之上發生的事情,對着安康,汝南二位公主說了,當他說到吐蕃居然要求娶晉陽公主之時。
已經身爲兩個孩子母親的安康公主登時就惱了:“那吐蕃人怎的如此無恥,本宮的皇妹豈是松贊干布那個糟老頭子該惦記的!簡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嚇了他的一雙狗眼!”
汝南公主聽了,不禁皺眉,道:“涑兒!怎的這般粗俗!”
安康公主急道:“姐姐!難道你方纔沒聽見,那個吐蕃人要把兕子娶到他們那苦寒之地去,兕子身子原本就不好,這樣一折騰豈不是要了兕子的命!”
汝南公主道:“你且聽睿郎說,皇兄到底應承沒應承,你再發火,要是皇兄當真答應了,莫說是你,到時候姐姐也隨你一起去宮中找皇兄理論!”
杜睿一見,都要引發皇室糾紛了,趕緊說道:“你們只管放寬心,聖上並未答應,還將那松贊干布一通好罵!”
安康公主聞言,這才放心了,道:“這便好!這便好!罵得好!罵得好!”
汝南公主也道:“我就知道皇兄定然是不肯的,兕子小時,皇兄最是寵愛兕子,又怎的會答應讓她去受苦,誤了終身!”
安康公主笑了一陣,緊接着又是一陣皺眉,道:“不過說起來,兕子也確實不小了,我在她這個年紀早就被父皇指婚給了睿郎,可兕子眼看着都十七了,真是急死人!”
杜睿笑道:“大概是緣分未到,這個可是急不來的,聖上寵愛晉陽公主,自然想着給他找上一個良婿,再說晉陽公主蕙質蘭心,一般人哪能入得了她的法眼,便是要擇婿,也須是一等一的人物!”
安康公主愁道:“那可就難了,兕子雖小,可是性子卻是極爲倔強的,況且要說這一等一的人物,這天底下除了你,還有何人,總不成讓我們三姐妹共侍一夫吧!”
汝南公主笑道:“這又有何不可,兕子自小就與我們姐妹親近,她的身子又須睿郎隨時料理,要是當真嫁過來,姐妹們時常在一起,也能熱鬧些!”
杜睿見狀,頓時一陣無奈,頗有點兒引火燒身之嫌,忙道:“怎的說的好好的,又牽連到了我的身上,莫要胡說,這話要是傳揚出去,爲夫可就沒法做人了!”
安康公主見杜睿難得一副窘迫模樣,笑道:“怎的不行,我看倒是很好,睿郎!要不要妾身去對皇兄說說啊!說起來睿郎乃當朝重臣,天底下一等一的奇男子,倒也不辱沒了我們姐妹!”
幾人正說着,突然外面傳來了一聲大喊:“杜承明!快快給朕滾出來!”
杜睿聞言一愣,聽出是李承乾的聲音,詫異道:“這皇上是怎的了,早朝上我還幫着他一起和吐蕃人打嘴架,又不曾得罪了他,哪來這麼大的火氣!”
雖然琢磨不透李承乾究竟抽的哪門子瘋,可是皇帝親臨,就算是專門過來堵着門罵他一頓,也是無上的榮耀,杜睿心裡憋屈,可也不敢怠慢,連忙出迎。
杜睿剛一出門,就看見李承乾帶着恆連,侯義兩個已經到了他這聽雨軒的大門口,身後還跟着杜貴等一衆下人,看其怒氣衝衝的模樣,杜睿也想不明白究竟又出了什麼事。
李承乾一見杜睿,更是怒氣不息,大聲道:“好你個杜承明,果然好膽,你來說說,究竟是使了什麼手段,將我家兕子弄得神魂顛倒的!”
這時汝南和安康兩人也都出來了,見着李承乾這般惱怒,汝南公主忙道:“皇兄!究竟發生了何事?怎的動了這麼大怒氣!”
李承乾見着兩個妹妹,再看看四周圍圍着一幫宋國公府的下人,要是這當口說出來,沒得失了皇家的體面,也不理會衆人,黑着一張臉進了杜睿聽雨軒的正堂。
杜睿和汝南,安康對視了一眼,都是莫不着頭腦,杜睿心裡更是納悶,怎的平白的,又將他和晉陽公主牽連上了。
進了屋,李承乾揮退了恆連,侯義,瞪着杜睿沒好氣的說:“杜承明!朕對你不薄,你居然幹出這等事來,說,你倒是使了什麼妖法,居然將兕子弄得鬼迷心竅,還說出非你不嫁的這等胡話!”
“啊!?”
“什麼?”
“皇兄!兕子她”
杜睿夫婦三人聞言,全都呆立當場。
安康公主第一個反映了過來,指着杜睿,難以置信的說道:“睿郎!你你怎的當真和兕子”
杜睿此時也是一個頭兩個大,見安康公主臉上怨氣越來越盛,叫起了撞天屈,道:“冤枉啊!我何時與晉陽公主有過什麼牽連,此前每次進宮給公主殿下診病也都是先皇和聖上降旨,我何時唉!這話從何講起?”
李承乾見杜睿居然還委屈起來了,更是惱怒,道:“怎的!?難道還是我家兕子一相情願不成,杜承明!你你朕真恨不得唉!”
杜睿此時也是哭笑不得,心道:該不會是自己經常出入宮闈,給晉陽公主診病,讓晉陽公主日久生情了不成,可是這該如何是好。
杜睿每次進宮給晉陽公主診病,服侍其用藥的時候,晉陽公主一個小女娃自然不會乖乖聽話,杜睿也就不得不當起了保姆,每次一個前世的童話故事,逗晉陽公主開心,一來二去的,居然成了慣例。
難道童話故事還能俘虜少女的芳心不成!?
李承乾見杜睿一臉的冤枉,也知道杜睿肯定沒存着這個心思,可是事已至此,還能如何,便道:“杜睿!你來說說這事該如何解決!”
一旁的安康公主道:“皇兄!兕子不過是小孩子心性,說不得過些年就忘了這件事了!”
李承乾道:“哎呀!涑兒!難道你還不知道兕子那性格,一等一的執拗,認準了的事情,九頭牛的拉不回來,還說什麼忘了!唯今之計”
安康公主滿臉怨氣道:“難不成還當真讓兕子嫁給這個傢伙,那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何止是便宜,簡直就是滔天之幸,一人娶三位當朝公主,估計杜家的先祖活着的時候,沒幹別的,一直都在積德行善,纔給杜睿修來了這麼大的福氣。
“還能如何!?兕子那邊又是生,又是死的,還要當父皇,母后的墳前哭告朕的狀,朕還能如何!”
李承乾發了一通脾氣之後,瞪了杜睿一眼,道:“杜承明!朕可告訴你!此事,你答應也要答應,不答應也不行,總之兕子許配給了你,你要是敢讓她受一點兒委屈,丹書鐵券也留不住你的狗頭!”
李承乾說完,揮袖而去。
安康公主面色不善的看着杜睿,冷哼了兩聲道:“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