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管着太倉的司倉郎中胡成是李承乾乳母遂安夫人的兒子,一向和東宮走得很近,見太子大駕光臨,帽子都顧不得戴就迎了出來,各種禮數行個沒完沒了。
李承乾見狀,頓時一臉的不耐煩,讓胡成領着他先去糧倉,他現在心中最急的便是太倉中的糧食還有幾何,好在此前出使突厥,得了杜睿的計策,剩下了二十幾萬石的糧食,要不然的話,恐怕此時太倉中的糧食早就見底了。
胡成陪着他們在太倉裡走了一圈,偌大的糧倉,此時卻只剩下五萬石糧食了。李承乾急眼了,他對江白訓斥道:“江白,這裡的情形你都看到了,長安城中的百姓家中幾乎斷糧,綏州、幷州還有那麼多邊兵都要吃飯,邊關諸鎮天天派人到朝廷來催糧,如果你在七天內不修通,這太倉就空了,到了那個時候,起怨言的就不光是長安的百姓,而是各營中的大將了!你這個工部侍郎的臉上就好看嗎?”
江白聞言,撲通一聲跪倒,心中自是叫苦不迭,道:“殿下,不瞞您說,不是微臣不盡力,如今工地上都累死好幾個人了,可這麼大一個口子,增加再多的人也無法在七天內修通啊!”
李承乾氣得直跺腳,正要開口訓斥他,一眼落在江白的腳上,那腳上的靴子已經破了一個洞,露出腳趾來,到嘴邊的話不由又收了回來,他滿臉焦慮,唉聲嘆氣地自言自語着:“這下可完了,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這時一旁的胡成見李承乾亂了分寸,突然開口道:“殿下,您別急,請殿下跟我來!”
接着胡成帶着李承乾等人上了馬,走出二十幾裡地,來到一處戒備森嚴的倉場前。
李承乾詫異道:“這是哪兒?”
胡成答道:“南倉。”
李承乾有些詫異:“這南倉裡屯着的不是馬料嗎?你帶我來這裡做甚?”
胡成說道:“殿下進去瞧瞧就明白了。”
說完打馬上前,讓守倉士兵開門,守倉士兵推開沉重的木門,一干人進了倉場,胡成領着李承乾走進一隻巨大的倉廩,裡頭堆滿鼓鼓囊囊的糧袋,一直碼到屋頂。
李承乾更覺奇怪,問胡成:“這是什麼?”
胡成答道:“是皇上的壓倉糧,爲了北伐,皇上從貞觀元年起就暗中從各處省下糧來往南倉裡囤,兩年間共攢下四十萬石糧食,不過爲了防止頡利察覺,事情做得十分機密,除了幾個重臣,誰都不知道。萬一龍首渠修通前太倉的存糧耗盡,殿下就只管從裡頭先撥一些過去發往各邊鎮應急。”
李承乾看看糧食說道:“這糧食是父皇等着用作北伐的,怎麼能動?”
胡成說:“殿下,這事兒皇上此前已經私下交代過臣了,到時候一切都照太子的意思辦,回頭等漕運通了,補上就是。”
李承乾一臉吃驚:“竟還有這事兒?”
他心裡生出些感動來,沒想到父親對自己竟然如此疼愛,他的眼前浮現出太宗在潮溼的承慶殿咬牙承受病痛煎熬的情狀,忍不住哭了起來。
李承乾一哭,恆連,江白和胡成都慌了,忙問緣故。
李承乾一邊抹着淚,一邊說起太宗被風溼病折磨的情況,又說起父親病成這樣還要爲自己操心,自己沒有本事按時修好龍首渠,實在是不孝。李承乾的話讓恆連等人都有些感動,杜睿也是一陣黯然,可別人一勸,李承乾坐在糧垛上哭得更狠了。
江白突然上前,對李承乾說道:“殿下,臣倒有個主意,可以讓太子殿下好好報答一番皇上這份慈愛之心。”
李承乾止住了哭泣,問他有何良策。
江白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眼下長安的米價奇高,如果把這南倉的糧食拿出來先賣了,等漕運修通後,再花較低的價格收四十萬石糧食回來,就可以賺上很大一筆差價,這些錢足夠給皇帝重修翠微宮了。而且還可以讓眼下那些買不到糧食的人有飯吃,長安城裡百姓對朝廷的怨言自然就會少多了。”
李承乾覺得這個法子不錯,剛要應承,卻被杜睿給打斷了:“殿下不可!”
李承乾一愣,道:“承明,你~~~~~~~”
杜睿也顧不得禮儀什麼的,大聲道:“此處的糧食,殿下可以用來支應各地的軍糧,可以用來賑濟百姓,卻萬萬不能拿出去販賣,一旦龍首渠未能及時修復,漕運不通的話,各地的軍糧可就全都指望着這南倉的糧食了,殿下拿出去販賣,萬一各地軍糧支應不上,鬧起譁變來,殿下如何向聖上交代,這等亂國的主意,萬不能聽!”
江白被杜睿責難,心中頓時一陣氣惱,道:“你是何人,一介白身,也敢妄議國事,真真荒唐,殿下!龍首渠,臣便是不眠不休,也要在十天之內搶修完工,絕對不會耽擱了殿下的大事。”
李承乾此時已經完全被太宗伏案在潮溼的承慶殿內,忍受病痛折磨的情形佔據了頭腦,也顧不得那麼許多,只是問道:“江大人!龍首渠十日內真的能搶修完!”
江白篤定道:“能!”
李承乾聞言大喜,道:“既如此,便依着江大人的意思去辦吧!”
杜睿聞言,心中大急,還要再勸,卻被李承乾止住了:“承明,我知道你是好心,怕事情除了亂子,只是~~~~~~唉~~~~~~這件事承明你就不要再說了!”
胡成本來還有些擔心,不敢照辦,李承乾卻下了死命令,並且保證若有閃失自己一人擔待。此時的他聖眷方隆,如日中天,這件事又是去拍皇上的馬屁,做成了當然能沾不少光,胡成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杜睿見木已成舟,卻也無法再勸,只能長嘆一聲,轉身離去了。
到了府上,杜睿將老管家杜仲叫了過來,問道:“仲叔!咱們府上的存糧總共有多少!?”
杜仲回道:“前些日子按少爺的吩咐,四處購糧,倒也存了不少,想來也有七八萬石吧!”
杜睿聞言,不禁連連搖頭道:“不夠!不夠!區區七八萬石,如何能夠!”
杜仲道:“少爺這是急需糧食嗎?其實還有幾批糧食在外面,只是漕運不同,一時無法運到長安罷了!”
杜睿聞言一驚,喜道:“哦!那有多少?”
杜仲道:“也有個二十多萬石,前些日子,少爺急着要購糧,老僕便託了幾個相熟的到南邊去買了,只是如今這漕運不通,走陸路的話,又所費甚多。”
“不妨事!不妨事!仲叔!你現在立刻派人去催,便是走陸路,只要能將糧食運來長安,多大的代價都值得!”
杜仲聞言,皺眉道:“少爺!可是準備屯糧販賣,這個~~~~~~~~怕是不妥吧!”
杜睿見杜仲居然擔心他要囤積居奇,笑道:“仲叔想的差了,杜睿便是再窮,也不會去賺那昧心錢,這糧食我是有大用的!”
杜仲見杜睿所言,不似作僞,雖然心下惴惴,但還是點頭應諾,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道:“少爺此前收留的那母女五人,現在可要見見!”
杜睿一怔,纔想起來還有這件事,便道:“如此,便叫來吧!”
時間不長,梳洗乾淨的母女五人便走進了前廳,見到杜睿,忙下拜道:“見過主人!”
杜睿虛託了一下,道:“快快請起,不必如此,夫人母女可不是杜睿買來的,我這府上也沒那麼多規矩,如今夫人母女受難,便暫且住在這裡,如他日尋得親戚故友,來去也隨夫人自便!”
那民婦道:“主人大恩,民婦便是當牛做馬也難報萬一,如何還能做那沒良心的事!”
杜睿也知道她的意思,倒也不再多言,道:“既如此,你們母女便留下吧!不知如何稱呼!”
民婦道:“民婦夫家姓賈,這是四個女兒,也沒個大名,平時也只喚作大妞,二妞,三妞,四妞!”
杜睿一聽姓賈,頓時又起了給人家改名字的心思,對着站在賈氏身後的四個女孩兒依次看了過去。方纔在街上,這四個女孩兒蓬頭垢面,倒也看不真切,如今梳洗打扮過後,卻沒想到個個倒也春蘭秋菊,各盛當場。
最大的那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此時身上穿着一件碧綠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豔三分。再往臉上看,相貌端正,眉目清秀,耳鼻周正,牙齒整齊,鬢髮明潤,雖然身世不顯,卻偏偏和寶釵相似,生的一副富貴模樣。
第二個似乎和杜睿年紀相差不大,一件淡粉色的長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紗衣,亦是標準的秀女妝,極爲淡雅的裝束,肌膚微豐,閤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
第三個更小一些,粉紅玫瑰香緊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綠煙紗散花裙,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
第四個倒是和杜雲蓮的年紀相仿,卻生得形容嫋娜纖巧,柳眉籠翠霧,檀口點丹砂,一雙秋水眼,肌骨瑩潤,舉止嫺雅。脣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品格端方,容貌豐美。
“便依次喚作元春,迎春,探春,惜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