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良點了點頭,當即對馬璘和僕固懷恩二人道:“馬璘帶一萬河西軍、僕固懷恩統帶王難得的一萬隴右軍前往太原增援李光弼,以馬璘爲主將,僕固懷恩爲副!明日丑時生火造飯,寅時準點出發,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太原,抵達太原之後,你們歸李光弼節制!”
馬璘和僕固懷恩兩人大喜,當即站出來抱拳道:“末將等領命!”
趙子良又交代道:“抵達太原附近之後是先跟李光弼取得聯繫還是尋機攻擊叛軍,等擊退叛軍再與李光弼聯繫,這需要你們自己根據局勢自行判斷,戰場之上軍情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遲疑不得,所以一切要看你們自己的臨場決斷了,別人也給不了你們建議,明白嗎?”
“末將明白!”
陳玄禮這時說道:“大帥,史思明和蔡希德可是有三十萬人馬,只派兩萬人馬去能行嗎?兵力是不是太少了一點?”
兩萬人面對叛軍的人馬確實太單薄了一些,趙子良走到地圖前凝視良久,突然轉身走到案桌前坐下,鋪開一張信紙,拿起毛筆沾了點墨汁想了想,當即奮筆疾書,沒多大一會兒工夫便把這封信寫完,然後摺疊好裝進信封內,用火柒封印,喊道:“王燦!”
王燦當即站出來道:“末將在!”
趙子良招了招手,王燦上前湊過來,趙子良附耳低聲嘀咕了幾句,王燦隨後立正站好抱拳道:“末將明白!”
次日凌晨寅時,天色還是漆黑一片,馬璘和僕固懷恩二人統帶兩萬兵馬出發前往太原,因爲大軍營地距離潼關太近,爲了防止大軍調動被潼關守軍發現異常,因此趙子良才讓馬璘和僕固懷恩在凌晨出發,天亮的時候兩萬增援太原的大軍已經抵達了馮翎,潼關守軍也無法得知唐軍大營內少了兩萬人馬。
九月十五,長安,大明宮。
玄宗在羣臣高呼萬歲的參拜下走到了寶座前坐下,問道:“房琯,流民和難民的遷移事項是你負責的,如今難民和流民遷移得如何了?”
房琯站出來拱手道:“回陛下的話,經過這一個月來的調度和動員,如今三百萬難民和流民已經全部領到了糧食並且出發了,關中各地的道路上到處都是流民和難民向西行去的身影!根據沿途的官府不斷派人來報,走在最前面的第一批難民如今都已經到了瓜州地界!”
玄宗頗爲滿意,點頭道:“好,房琯此事辦得不錯!”
房琯拱手謙遜道:“都是陛下調度有方,微臣不敢居功!”
玄宗笑了笑,又問道:“出使顏真卿出發了嗎?”
宰相韋見素站出來拱手道:“陛下,顏真卿十天前已經率使團向吐蕃方向出發了,按照行程,如今應該已經到了蘭州地界了吧!另外,給安西都護府和北庭大都護府宣旨的朝廷使者已經於五天前出發!”
玄宗道:“很好!戶部,秋稅徵收得如何了?”
戶部侍郎楊炎站出來稟報道:“啓稟陛下,關中地區和蜀地的賦稅已經送過來了,其他地區的路途稍遠,暫時還沒有送過來!”
玄宗道:“戶部要派人去催,如果再過十天沒有押送過來,還要派人去查!如今一些地方官見叛軍勢大,以爲朝廷頂不住了,因此對朝廷政令陽奉陰違,對於這樣的人查到一個要懲處一個,絕不姑息!”
楊炎連忙道:“遵旨!”
這時韋見素向一個官員打了一個眼色,那官員猶豫了一下,站出來道:“陛下,臣匠作大監姚衝有事要奏!”
玄宗問道:“你有何事?”
姚衝道:“陛下,這幾個月來,東征大軍不斷從我匠作監提取兵器軍備,如今匠作監的全部兵器軍備已經全部被提取一空,總數近二十萬套,而軍方派駐在長安的軍軍備籌集官岑參依然在催促我匠作監儘快拿出十萬套交付,匠作監實在是拿不出來啊,戶部如今又不撥付銀錢,我們又沒錢購買材料,如何能製造軍備?”
玄宗看向楊炎,問道:“楊侍郎,戶部爲何不給匠作監撥付款項?”
楊炎簡直想撞牆,只得說道:“陛下,微臣也是沒辦法啊,朝廷各衙門到處都要用錢,如今就算秋稅全部徵收上來也還有巨大的缺口無法填補,這些都是必須要用的!”
馬上又有人站出來說道:“陛下,如今東征大軍就算算上正在操練的兵馬也總共不到二十萬人,他們打了幾次勝仗總有一點繳獲吧?爲何一直在向朝廷開口索要軍備和糧餉?以微臣看來,如今東征大軍已經在潼關城下呆了近兩個月,卻依然沒有對潼關發起進攻,但卻每日耗費甚大,就算我大唐再富有也經不起這麼消耗啊,微臣建議朝廷立即下旨讓趙子良對潼關發起攻擊,以減輕朝廷在軍備和糧餉上的鉅額負擔,否則再這麼下去,朝廷各衙門只有癱瘓一途了!”
此人一說完,另外又有人站出來聲援:“陛下,潼關乃戰略要地,不能被叛軍長期佔據,叛軍據有潼關,退可守,進可攻,萬一趙子良一時大意,被叛軍從潼關突襲得大敗,那麼長安豈不是又危險了?還請陛下三思啊!”
隨後又有幾個大臣站出來說要催促趙子良揮軍攻打潼關,玄宗聽得有些煩躁。
韋見素也站出來說道:“陛下,朝廷和陛下委任趙子良全權負責征討叛軍事宜,卻不是對他和前方大軍不管不問,也不能任由他自行其是,否則的話,朝廷還如何節制前方大軍?朝廷耗費鉅額的軍費和物資,是讓他們去打仗的,而不是讓他們與叛軍一直對峙下去,如今眼看着太原和東受降城的佔據僵持,南陽方面的戰事也是呈膠着狀態,如果不能在潼關一線打開局面,時間長了,我朝必定會陷入被動,天下百姓也會逐漸對朝廷和聖上失去信心啊!”
宰相房琯站出來道:“陛下,微臣認爲趙大帥如今沒有揮兵攻打潼關,必然有他的理由,我等都不通兵事,卻在這裡妄言前方戰局,微臣認爲實在不妥,陛下如有疑慮,大可招趙大帥回京詢問一二!”
在房琯說過之後,朝堂上吵鬧得像菜市場一般,玄宗聽得頭疼欲裂,站起來丟下一句:“此事朕只有計較,退朝!”後就走了。
在走回紫宸殿的路上,玄宗坐在御輦上對旁邊走路的高力士問道:“高力士,剛纔朝臣們的建議你也聽見了,你認爲朕現在應該下旨讓趙子良揮兵攻打潼關嗎?”
高力士連忙道:“陛下,老奴只是一個太監,如此國家大事,老奴怎敢胡言亂語?”
高力士很清楚玄宗在想什麼,玄宗身上的壓力太大了,上次從長安倉惶出逃,以至於被叛軍進入長安肆虐了一番,長安到現在還沒有恢復元氣,國庫內一文錢都拿不出來,沒有錢怎麼讓朝廷各衙門運轉?這纔是最要命的,而東征大軍儘管兵力不多,但每日的消耗實在太大了,特別是與叛軍對峙時期,耗費比平常要大得多!而且在全盤戰略上,朝廷依然處於劣勢,想要改變戰局,讓形勢對朝廷有利,唯一的辦法就是攻佔潼關,只有奪取了潼關,朝廷才能從戰略被動局面轉向戰略主動,但是他也知道要奪下潼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玄宗一方面擔心這麼拖下去,局勢會對朝廷越來越不利,他有心想要給趙子良下旨,讓趙子良揮兵攻打潼關,就算損失大一些,只要攻佔潼關,長安就徹底安全了,戰局也會變得對朝廷有利,可是他又擔心自己不瞭解前方情況,突然下旨給趙子良,讓其攻擊潼關,會導致與哥舒翰兵敗靈寶一樣的結局,同時韋見素的一番話也始終在他腦海之中盤旋,朝廷不是不對趙子良和平叛大軍不管不問,也不能任由趙子良和平叛大軍自行其是,朝廷應該對平叛大軍擁有最高指揮權,玄宗內心之中始終有那麼一絲隱憂,擔心趙子良勢大難制,威脅到李家王朝的統治,這是任何一個君王都無法迴避的問題!
這時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追上御輦稟報道:“陛下,宰相韋見素說有要是單獨求見!”
玄宗想了想,喝止道:“停下!”
御輦停了下來,玄宗走下御輦對小太監道:“傳他過來吧!”
“遵旨!”
玄宗走到花圃邊觀看着盛開的菊花,對高力士等人揮了揮手,高力士見狀帶着太監們都退出老遠。
韋見素很快趕了過來拜見玄宗:“老臣拜見陛下!”
“平身吧!韋卿,你見朕有何事?”
韋見素卻不起來,說道:“陛下,老臣冒死進諫,老臣不是在朝堂上不是要故意爲難趙子良,也不是嫉妒他戰功顯赫,老臣實在是爲了大唐江山社稷着想啊!陛下請想,如今我朝大部分能夠調動的兵馬都在趙子良手中掌握着,這是如果在平時是極爲危險的,但如今叛軍猖獗,讓趙子良統率如此多大兵馬也實屬無奈,可我們不能全然不對他進行監管!”
玄宗皺眉道:“榮王不是在軍中嗎?”
“哎呦,我的陛下啊,榮王在軍中能起什麼作用?他從未帶兵經驗,而且趙子良麾下將校都是親信!另外,陛下請想想,李光弼、郭子儀全都是趙子良的學生,就連南陽的魯炅也是哥舒翰帶出來的,雍丘張巡麾下的南霽雲和雷萬春都是趙子良的學生,可以說,這全天下的兵馬幾乎都被趙子良控制在手上啊!”
韋見素的話猶如一道閃電劈在玄宗的腦海之中,玄宗的腦子裡一片亂麻,一種驚懼的感覺從玄宗的心底升起。
韋見素又道:“陛下,下旨給趙子良,讓其揮兵攻打潼關,一方面是給朝廷緩解壓力,另一方面是試探趙子良,如果他還對陛下忠心不二,必然會不顧一切揮兵進攻,看如果他猶豫不定,就可以看出他至少對陛下和朝廷的忠誠度要大打折扣了,就算不是如此,也可以說明他恃寵而驕、擁兵自重!”
玄宗沉默良久,揮手對韋見素道:“你退下吧,此事朕自有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