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良和陳玄禮從驛站出來之後,立即開始交接防務問題,皇帝和楊貴妃等人的安全問題有北庭軍接手,外圍警戒則由禁軍負責。
交接工作很順利,趙子良有命北庭將士每人拿出一天的乾糧收上來之後派人給陳玄禮送過去,禁軍將士們填飽了肚子就安靜了。
驛站內,楊玉環有些疲倦地對玄宗說:“三郎,你還不睡麼?臣妾想歇息了!”
玄宗對楊玉環道:“朕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置,你先歇息吧,朕待會就來!”
楊玉環疑惑道:“三郎還有何事?”
玄宗站起來冷冷道:“朕還要見一見朕的好兒子和好孫子!”
太子李亨父子三人一直在各自的房間裡驚恐不安,他們因爲皇室直系血脈,身份不同於他人,因此每個人都有一個獨立的房間,計劃失敗並暴露之後他們幾乎感覺到末日就要來臨了,這讓他們預感到接下來只怕等人自己的不是一杯毒酒就是一匹白凌。
太子李亨臉色灰白地坐在椅子上,眼神幾乎沒有了焦距,李輔國站在旁邊也是六神無主,李泌見狀不由勸道:“太子殿下不可自亂陣腳,今日之事雖然兇險,但皇帝沒有當場處置殿下,就說明殿下還沒有完全失去希望!”
李亨勉強打起精神問道:“先生這話是何意?”
李泌分析道:“陛下沒有當場處置殿下有可能是於心不忍,畢竟你們是父子,舔犢情深!也有可能是陛下有其他的打算或想法,不管如何,殿下現在不能放棄希望,要打起精神面對接下來的風浪和局面!在下推測陛下或在今晚或在明日,很可能就在這幾日要召見······”
“哐當”一聲,房門被人推開了,一個小太監驚恐萬分地連滾帶爬地跑進來稟報道:“太子殿下,不好了,建寧王拔劍自刎了!”
李亨驚得突然站了起來,隨即臉色突然一白,身子就倒在了椅子上,李泌和李輔國頓時驚慌失措,大呼:“殿下、殿下!”
李亨好不容易從昏厥中清醒過來,看見李泌和李輔國二人正在關切地看着自己,虛弱地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李輔國連忙道:“大約兩盞茶的工夫!”
“扶我起來!”李亨掙扎着想要不起來,卻感覺自己全身無力,好不容易在李輔國的攙扶下從牀上起來,幾人來到了建寧王的房間。
建寧王的屍首正躺在地上,從脖頸處流出一攤鮮血,右手還握着寶劍,寶劍的劍刃上還有血跡,旁邊一個小太監和一個宮女正跪在地上哭泣,廣平王李豫也在一旁抹着眼淚。
“我的兒啊,你怎麼這麼傻啊!”李亨看見建寧王的屍首再也忍不住,撲過去痛哭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一個尖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屋內正在哭的幾人頓時一邊哭一邊轉過頭來,進來之人卻是高力士和兩個太監以及四個北庭軍帶刀甲士。
“這······”高力士看見地上躺着建寧王的屍體、脖子處流出的一攤鮮血和手中握着的寶劍,哪裡還不明白怎麼回事。
李亨還真不知道如何向高力士解釋此事,倒是李泌反應快,對高力士行禮道:“建寧王年幼無知,先前衝撞了陛下,深諳悔恨,沒想到他剛纔趁人不注意,就······”
高力士嘆道:“哎······太子殿下,節哀順變吧!對了,陛下有旨,傳太子殿下和兩位王爺覲見!”
聽到這句話,李亨也顧不得哭了,他知道決定自己父子最終的命運的時刻到了,擦了一把眼淚,從建寧王的屍首上爬起來,對高力士深深行了一禮:“遵旨!”
李亨和李豫跟着高力士等人來到了玄宗所在的房間門口,被門口兩個甲士擋住後把全身上下搜了一遍,身上的佩劍都被取走,才允許進入。
房門打開後,李亨父子就看見玄宗坐在對面,冰冷的臉色,看向他們的眼神之中閃爍着寒芒,父子二人頓時只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兒臣(孫兒)叩見父皇(皇爺爺)”父子二人跪倒參拜。
玄宗面無表情開口道:“建寧王呢?”
高力士上前在玄宗耳邊低聲道:“建寧王自裁了!”
玄宗一聽面色僵住了,隨即冷笑連連:“死得好,死地好啊!沒用的東西,活着還害人害己,不如死了的好!太子、廣寧王,既然建寧王都知道自己了斷,你們爲何不自我了斷?你們還有臉來見我這個父皇、皇爺爺?”
李亨和李豫父子二人渾身戰慄不止,李亨連連叩首道:“兒臣不孝,兒臣罪該萬死,最該萬死!”
玄宗站起來咆哮:“哼,你確實罪該萬死,朕給你們父子的東西已經夠多了,你竟然還不知足!朕今年已經七十有一,還有幾年好活?等朕死了,這個皇位和大唐江山還不是你這個太子的,你們父子就這麼急不可耐了嗎?一定要從朕手裡搶才過癮是嗎?”
皇帝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幾乎是刀刀見血,太子知道自己再怎麼爲自己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只能連連磕頭,額頭上磕出血來也不停下,還不停說道:“兒臣該死,兒臣該死······”
玄宗咆哮了一陣,似乎是年紀大了,顯得有些疲憊,他閉上眼睛,慢慢說道:“這世上從來只有子女對父母不孝,沒有父母對不起子女的!你這個太子不要做了,和你兒子回去閉門思過,沒有朕的允許不準見任何人!”
李亨和李豫父子倆被圈禁了,雖然沒有直接賜死,但被圈禁還不如直接被賜死,這種滋味可不是任何一個上位者能夠忍受得了的,李亨父子失魂落魄地被人保護着離開了。
誰都沒有猜中玄宗的心思,所有人都以爲玄宗既然沒有當場處置太子父子,那麼肯定就會接揭過此事,但沒想到玄宗卻把這父子倆人圈禁起來了,這是啥意思呢?要知道皇帝已經老了,都七十多歲的人了,一不留神把這父子二人給忘了,那這父子二人豈不是要被圈禁到死?誰也不知道玄宗到底是怎麼想的。
六月十五日清早,趙子良從馬嵬驛外的營地營帳中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迅速派出偵騎前往咸陽和長安一帶偵查情況,看看長安和周邊縣鎮是否還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不過馬嵬驛距離長安有三百餘里,偵騎探哨出去肯定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返回的。
啃了乾糧當早飯之後,趙子良找陳玄禮一邊商量佈置防務問題,一邊商議皇帝行轅的去留問題,不過這個問題顯然不是他們現在能決定的,必須還要問過皇帝的想法才行。
玄宗顯然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兩人剛剛各自部署完防務,高力士就分別派來太監宣兩人進驛站內覲見皇帝。
趙子良走到驛站門口,就見兒子趙霆拄着方天畫戟站在門口等着,趙子良問道:“昨夜爲父走了之後情況如何?聖駕沒有再受到驚擾吧?”
趙霆道:“沒有!昨夜父親離開後,聖上召見了太子父子三人,不過在太監宣旨之前,建寧王拔劍自刎了!聖上見了太子和廣寧王之後,這父子二人就被圈禁了!”
“哦?”玄宗這麼處置讓趙子良頗感意外,他一時間也搞不清楚皇帝到底有何打算。
趙子良正要往驛站內走,後面老遠就傳來陳玄禮的聲音,兩人隨即一起進了驛站,很快便到了驛站內的大堂,皇帝把驛站這大堂作爲了召見羣臣和諸將的地方,此時大堂上已經站着不少隨行大臣。
“臣趙子良(陳玄禮)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玄宗的精神比昨夜好了很多,他面帶微笑擡手道:“免禮!二位愛卿既然來了,那我們就開始議事吧!”
“謝陛下”兩人起身退到了武將行列,在這裡武將當中以他們兩人身份最高,因此兩人站在了最前面。
玄宗道:“前日從前方傳來的消息,叛軍已經出潼關向長安方向進攻。朕和百官抵達馬嵬驛已經一日了,如今長安的形勢如何還不清楚,但只怕叛賊距離長安已經不遠,朕的行宮是去是留?如果要離開,要往何處而去?衆卿家以爲如何?”
宰相房琯站出來拱手道:“陛下,老臣認爲行宮應該撤往靈州,如今北方大漠胡人勢微,靈州幾乎沒有來自北方的威脅,而西面北面都有黃河天險,西南方向又有隴右河西作爲屏障,河東大部都已經控制在我手,靈州距離叛賊佔據之地都不太遠,陛下的旨意可以隨時暢通無阻的傳達!”
玄宗聽了之後喊道:“來人,把堪輿圖哪來!”
沒有人應答,高力士站出來行禮道:“陛下,我們出來得急,沒有帶堪輿圖!”
趙子良出班道:“啓稟陛下,微臣軍帳之中有一副大唐堪輿圖,微臣可命人去取來!”
玄宗同意道:“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