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雲中守捉的情況,趙子良並未告訴左廂兵馬使府的官員將領們,他們雖然也是他的下屬,但是他纔來河東幾個月,對這些人並不完全放心,也不敢保證這些人當中沒有某些勢力的耳目,所以爲了保險起見,此行的真正目的除了幾個親信之外,其他人一概不知,而高山和邱臻這幾個人能夠從下午這件事情當中看出一些端倪,可見這幾人的政治敏感性還是很高的。,
聽了這幾人的話,趙子良冷笑道:“那入城的兩千兵馬當然是衝着我等來的,要不然好端端的,爲何把兩千大軍調入城內?要知道城內風平浪靜,平安無事,爲何要調大軍入城?你們認爲這事是誰幹的?”
錄事參軍邱臻詫異道:“不是守捉使吳天德嗎?將軍都已經把他抓起來關進了班房內嚴加看守了!”
趙子良面沉如水,喝着茶沒有表示。
高山的政治敏銳性明顯要高得多,他搖頭道:“事情只怕不是這麼簡單,一個行軍司馬、一個判官,竟然都站出來證明是吳天德下令讓大軍入城的,而當時臺下幾乎所有的雲中軍將校和守捉府官吏都在場,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爲吳天德說話,就算吳天德的人緣差到了極點,可他好歹也是雲中最高長官,難道就沒有一個想要巴結他、討好他的人替他辯解和說話?這個吳天德好像被雲中守捉上上下下所有人抱成團的孤立了,可這也不太可能啊,事情太詭異了!”
說到這裡,高尚向趙子良拱手道:“如今雲中守捉的局勢複雜,我等還需小心謹慎行事纔好!”
趙子良想了想,說道:“高大人和邱大人留下,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
“下官(末將)等告退!”不相干的人全部站起來行禮後退了下去。
高尚和邱臻兩人見趙子良把其他人都打發走了,單獨留下他們二人,就知道趙子良可能要與他們倆說一些機密事情,都不由精神一震,如果接下來趙子良跟他們倆交心,就說明趙子良真正接納了他們,這對於他們這兩個沒有背景和靠山的人來說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趙子良等那些人都走了纔對高尚和邱臻說道:“兩位大人可能奇怪本將軍爲何要把其他人都打發走,相信二位也應該心裡有數,本將軍這左廂兵馬使府和大同軍節度大使府內並不是團結一心、鐵板一塊,而是四處漏風漏雨,府中上下官吏將校當中有不少是其他勢力的耳目,本將軍就是今晚多吃了一碗飯,不過一個時辰,可能別人的府裡就知道這事了,二位說說,這難道不可怕嗎?”
高尚和邱臻互相看了一樣,很有默契地站起來走到臺階下向趙子良下拜行禮道:“我等身爲將軍佐官幕僚,自當爲將軍着想考慮,不敢三心二意,請將軍明鑑!下官二人不才,願在馬前供將軍驅策,忠心不二!否則天誅地滅,死不足惜!”
趙子良起身走過去將二人扶起來,笑道:“二位大人之心,本將軍是明白的,否則也不會單獨留下二位大人說話,如今有二位大人爲我左膀右臂,本將軍則如虎添翼!來來來,坐下說話!”
“多謝將軍!”
三人再次坐下後,趙子良對勃勒罕招了招手,勃勒罕拿來一袋卷宗遞給高尚,高山狐疑地接過卷宗看了起來,越看越心驚,臉色越來越發白、憤怒。
卷宗隨後轉到了邱臻的手裡,邱臻看罷一拍桌子大怒道:“這幫人渣簡直是無法無天,他們竟然結成團伙架空了守捉使,難怪當初奚族進犯之時,雲中軍按兵不動,等奚族潰兵逃走時,他們也只是做做樣子,也不攔截!哼,這幫蛀蟲,他們就是北方蠻族把我河東之地當做放牧場的幫兇!將軍,這事太大了,整個雲中守捉上上下下全爛了!”
相比邱臻,高尚要冷靜得多,他起身向趙子良拱手道:“不知將軍作何打算?”
趙子良喝了一口茶說道:“難道本將軍還能任由他們爲所欲爲不成?當然把這幫蠹蟲全部剷除,讓雲中守捉重新回到朝廷的掌控之下!不瞞二位,下午本將軍本想趁着這幫人全部在這裡把他們都先抓起來再說,但隨後發現大局竟然進入城內,本將軍這才知道他們已經有了防備,他們也不敢名目張膽地對我們下手,因此在被我們發現有大軍潛伏在守捉府附近是才把吳天德退出來背黑鍋,想要讓本將軍把火發在吳天德身上,本將軍爲了穩住他們,不得不將計就計把吳天德抓起來,先安撫住他們再說,這幫人當中有智者,不可小覷啊!”
高尚點頭道:“以尚看來,今日下午將軍的處置是唯一的辦法,也是最好的辦法,拿下吳天德、命張瑜林暫代守捉使一職,又讓他出去傳令使大軍出城回營,如此便穩住了這幫人,使他們不敢冒險妄動!而且從這件事情可以看出來,雲中軍除了這幫人之外,下層軍頭、兵士們都還是服從守捉府軍令和心向朝廷的,否則他們也不會在吳天德被將軍下令拿下、由將軍下令讓張瑜林暫代守捉使一職去傳令時執行軍令出城回營了!從這件事情還看出來這幫人一直以來都是以守捉府的名義行事,他們自身是無法調動和控制雲中軍的!這對於我等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趙子良想要考考高尚,於是問道:“高大人以爲我等應當如何行事才能剷除這個毒瘤?”
高尚摸着鬍鬚沉吟片刻就說:“將軍,下官以爲此事宜早不宜遲,拖得越久,他們對雲中的滲透和控制就越深越牢固!而且是必須一擊得手,一次將他們全部一網打盡,如果讓他們跑掉一個,他們逃回軍中便可以控制軍隊發起反撲!將軍雖然不懼,但一旦打起來,損失的最終是我們自己,這是內耗啊!”
趙子良點頭道:“高大人所言不錯,下午讓他們回去時本將軍說了明日要去軍營駐地巡視、要檢閱軍隊,既然要動手,本將軍想既然要動手,那就趁早,明日他們定然不會認爲我們會在軍營內動手,我等就偏偏在軍營內當着所有兵士和軍頭的面把他們全部剷除!”
高尚眼神中精光一閃,拱手道:“將軍此舉膽魄十足,又佔有朝廷大義名分,底層兵士和軍頭們必然服從將軍和朝廷的命令,而不會助紂爲虐!”
在守捉府附近的一棟宅院內,河東都知兵馬使、右廂兵馬使蕭炅正怒氣衝衝地對着張瑜林、高耀輝、陳和坤以及陸長歌冷笑不止,四人嚇得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一口。
“嘿,爾等幾人都長能耐了啊,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事先不跟本官打聲招呼就擅自做主,誰給你們的膽子?”
高耀輝站出來拱手道:“大人,此事是下官的主意,下官願一力承擔責任!”
“哼,你來承擔?你承擔得起嗎?”蕭炅大罵,不要以爲只有自己是聰明人,別人都是傻子!你以爲趙子良是那種頭腦簡單、四肢健壯的莽漢嗎?今日這件事情你們做得太過草率了,本官相信姓趙的必然有所察覺和警惕了,他留在雲中的時間必然也會延長,這中間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我等數年的努力全都會打水漂!”
張瑜林這時插了一句嘴:“大人,我等當時也想去與您商量的,但是大白天的,您作爲都知兵馬是、右廂兵馬使,作爲趙子良的對手,您的身份太過敏感,如果讓趙子良知道您在這裡,只怕事情更糟,爲了不讓趙子良的人發現大人,我們就沒敢去找您商量,我們這麼做也是爲了以防萬一的自保手段而已,沒打算真的向趙子良下手!”
蕭炅怒道:“事實上你們已經打草驚蛇了!趙子良對整個雲中守捉的懷疑之心會更重!”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只得躬身拱手行禮:“下官等知錯了,下次決計不敢如此!”
蕭炅氣哼哼地擺手:“好了,這次就饒了你們這一回,下次再犯,絕不輕饒!從現在開始,不要有任何動作,生意也停下來,不要對趙子良抱有敵意,不要讓他覺得我們在防備他,等他走了之後,我們再恢復如常,都聽明白了嗎?”
“諾!”
次日上午,趙子良等一行人在雲中守捉府上上下下大小官員將校的陪同下來到城外西北方向十里處的雲中軍駐地巡視,抵達時雲中軍各營營主、副營主、各團校尉等都在軍營門前等候迎接。
昨日都見過面了,也沒什麼好寒暄的,直接進入軍營,校場上七千多雲中軍已經按照各營各團的順序排成方陣站好,不愧是河東處於最前沿的邊軍,精氣神要比以前的岢嵐軍和大同軍強上不少。
“河東左廂兵馬使、大同軍節度大使趙將軍到——”
隨着一聲長喝,校場上的七千多雲中全體將士整齊地下拜,高聲齊呼:“參見將軍!將軍威武、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