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出了長安,渡渭水、過陳倉,一直沿着渭水向西經過天水,每天保持超過正常的行軍速度走一二十里,這已經是正常行軍速度的兩倍,這個行軍速度讓將士們叫苦不迭,不過出發前趙子良一番嚴厲的軍規軍令,再加上毫不吝嗇的賞賜,讓將士們只能咬着牙堅持,如此過十天,隊伍抵達了金城。
到了隴右道和河西,趙子良的朋友就多了,儘管在河西只有兩年不到的時間,但是趙子良的名聲隴右道和河西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提起趙子良三個字,無論是將校還是官員,無不敬畏有加。
隴右道節度使皇甫惟明還專程從鄯州趕到蘭州與趙子良會面,皇甫惟明已經知道趙子良在朝堂上爲了李林甫在皇帝面前誣陷他的事情當場發飆打了李林甫而被皇帝下旨關進了天牢,這個恩情可不小,皇甫惟明又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因此當聽說趙子良要護送阿史那昕前往突騎施時就專門趕到金城與趙子良見面。
這裡是皇甫惟明的地盤,皇甫惟明又要報恩,對待趙子良一行人的招待規格可想而知有多好了,兩人儘管在年齡上相差很大,但在性情上可謂是惺惺相惜,因此兩人一見面就好一陣寒暄,把其他人都丟在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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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在金城休整了一天,每人都好好洗了一個澡,洗掉這一路上的風塵和一身的臭味,第二天,趙子良告別了皇甫惟明帶着隊伍所有人的每到一地,趙子良等一行人都得到了熱情的接待,酒肉管夠,各地還準備了專門的營地,根本不需要趙子良派人紮營。
如此這般,到了七月初八,隊伍抵達了河西治所涼州,這段路上的路況已經開始變得不好了,荒漠戈壁開始出現,經常兩三百里也看不到一個人影。
七月份的涼州,白天熱,夜晚卻很冷,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熱得汗流浹背,晚上卻凍得瑟瑟發抖,特別是在野外宿營,這種情況極爲明顯,好在趙子良走過這條路,有過經驗,準備得也很充分,纔沒有耽擱行程。
按照幾年前趙子良與蓋嘉運、夫蒙靈詧、高仙芝等人的謀劃約定,不論是誰在安西主事,都要把阿史那昕送回突騎施與莫賀達幹打擂臺,讓突騎施之間自相殘殺,消耗他們內部的實力,而大唐處於中間的位置進行調停,誰強就打誰,讓突騎施始終處於分散的局面,而這個目的終於完成了一大半。
自從兩年前朝廷任命了阿史那昕爲十姓可汗,莫賀達幹心裡就窩着一股氣,這兩年來一直暗中發展實力,已經頗見成效,對於這些,如今的安西副都護、節度使夫蒙靈詧是看在眼裡的,但是要打壓莫賀達幹卻又找不到好的藉口,還有另一方面的原因是西邊的大食國對西域三十六國的滲透和侵蝕日益嚴重,再加上吐蕃在蔥嶺一帶蠢蠢欲動,這些事情都分散了夫蒙靈詧的精力,兩次派兵攻打小勃律都失敗而回,好在兵力上的損失不大,安西四鎮很快恢復過來。
所以對於趙子良等人來說,暫時保證阿史那昕的生命安全是很重要的,同時讓他儘快回到突騎施接任十姓可汗也是刻不容緩的事情,因此在行軍速度上,趙子良是能快則快,不能快也不故意拖延,但即便如此,從金城抵達涼州城也用了八天時間,從金城到涼州這條路用的時間幾乎要趕上從長安到金城這條路所花費的時間了,而前者的路程幾乎只有後者的一半。由此可見,越往西邊走,路越不好走,所用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趙子良一行人在涼州城也受到了河西節度使王倕熱情的接待,在官職品級上來說,王倕要比趙子良大得多,不過趙子良有大量的軍功在身,更是憑藉這些功勞獲得了爵位,儘管爵位不能換來實打實的利益和好處,但是有了爵位跟沒有爵位的地位是截然不同的。
王倕擺下豐富的酒宴爲趙子良接風洗塵,還叫來涼州不少文武官員作陪,卻沒有叫阿史那昕,把阿史那昕和交河公主撇在一邊,從這裡就可以看出,王倕根本就不鳥阿史那昕這個十姓可汗。
席間,趙子良舉杯道:“良在河西這兩年,承蒙大帥和諸位同僚的照顧和幫襯,上次陛下的聖旨催得急,末將也沒來得及向大帥和諸位同僚們一一告辭,這是末將的錯,末將自己先乾一杯賠罪!”
說吧一口乾了一杯,衆人紛紛叫好。
趙子良又道:“這一去一來,路上少不了要麻煩大帥和衆同僚們,末將在這裡再敬大帥和諸位同僚一杯,末將幹了,大帥和諸位隨意!”
又一杯灌下區,衆人紛紛陪着喝了,酒桌上把話一說開,氣氛就起來了,衆人紛紛推杯助盞,好不熱鬧,有人喝得臉紅脖子粗,有人喝得紅光滿面,有人喝得臉色煞白,有人醉醺醺的雲裡霧裡,有人卻臉色如常,人生百態在衆人臉上盡顯出來。
席間,王倕問道:“趙將軍,難道你真要把阿史那昕送回突騎施當什麼十姓可汗?然後養虎爲患?照本帥說,乾脆把他弄死在路上算了,然後回朝就說遭遇了大風沙,阿史那昕和交河公主都被風沙吹得不知所蹤,豈不一了百了?”
王倕還不清楚朝廷的真正用意,因此有這樣的想法和建議很正常,趙子良擔心隔牆有耳,沒有多說,只說上面是什麼想法他不貫,自己只管執行皇帝的聖旨和朝廷的決定,把人送到了突騎施就回來,至於阿史那昕回到突騎施之後怎麼搞他是不管的。
王倕見趙子良這麼說,也就沒有再提起這件事情,只招呼趙子良喝酒。
七月初十,隊伍經過一天的休整和補給之後繼續向西進發,沿途經過甘州、肅州、瓜州等地,行軍速度越來越忙,在這河西走廊的沙漠戈壁灘上白天氣溫太高、太陽太大,卻又不能脫衣服,不僅不能脫衣服,還得把全身包裹臉部都裹得嚴實了,否則很容易被曬傷皮膚,這一路上食物和水都是限量配給供應,再也不能像剛從長安出來那些天一樣敞開了吃喝,在這裡,有錢也不一定能夠買到食物和水。
從涼州抵達瓜州的這條路上,趙子良的隊伍行軍速度變慢了,這是沒有任何辦法的事情,神武軍兵士們雖然都是從邊關退下來加入神武軍的,但是在京城的安樂生活已經讓他們開始養尊處優,意志力和體能已經大大不如邊軍了,趙子良只能讓他們保持足夠體力的同時盡最大可能的保持速度,儘管如此,隊伍的行軍還是依然在下降,有時候一天只能走四十里就不得不停下來紮營休息,實在是因爲在這沙漠和戈壁地帶的不僅道路難行,氣候也是變幻無常,剛剛還烈日炎炎,轉眼之間就烏雲密佈、狂風大作,隨之而來的是傾盆大雨,如潑水一般。
沿途經過甘州和肅州的時候,甘州刺史兼建康軍使元魁和肅州刺史兼玉門軍使曹裕都非常熱情的款待了趙子良一行人,臨行前還專門爲趙子良以及手下護送大軍準備了糧草和飲水以便趙子良和手下兵馬可以度過沿途的荒漠和戈壁。
抵達晉昌(瓜州)之後,趙子良一行人又受到了晉昌太守樂庭寰的熱情接待,趙子良與樂庭寰的關係不錯,在攻打水渠彎時,兩人還親密合作過,算是在戰場上打出來的交情。
晉昌郡的情況不是太好,並非是指邊患形勢,而是指經濟條件和生存環境,實際上現在晉昌北邊突厥部落很老實,而南方的祁連山以南自從被趙子良領兵掃平之後,當地的吐蕃人和吐谷渾人都歸附了唐朝,所以晉昌南邊基本上沒有了威脅,只有西南邊的沙州還有少部分邊界與吐蕃接壤,但是有崑崙山阻擋,吐蕃對沙州基本上沒有什麼威脅了,所以趙子良在河西的這兩年打的幾仗,完全解決了吐蕃對河西走廊的威脅,這也是趙子良一行人沿途受到各州刺史、太守們熱情款待的原因。
晉昌郡內的風沙很大,比甘州和肅州等地的風沙要大得多,畢竟這裡已經是河西走廊的最西端,特別是北方已經沒有什麼山巒阻隔,北方的寒風吹過來略過沙漠上空,不僅把寒風帶來,而且帶來了大量的沙塵。
在晉昌郡內行軍,將士們日夜都得用透氣的布片捂着口鼻,防止風沙吹入其中,常年的乾旱讓這裡的氣候非常的乾燥,人對水的需求也比其他地方大得多。
八月初一,趙子良一行人從晉昌出發,繼續向西前進,晉昌太守、墨離軍使樂庭寰送出城外,至十里,趙子良勒馬停下向樂庭寰抱拳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樂大人請回吧,至多兩個月,在下就領軍返回了!”
樂庭寰點了點頭道:“那樂某就不遠送了,不知將軍打算走哪條路前往?”
趙子良說道:“現在是夏季,沙漠天氣炎熱,越往北,氣候就越涼爽,在下打算走伊州那邊,通過北庭都護府管轄之地再轉到向西南去龜茲,再走撥換城通過勃達嶺去碎葉城!”
樂庭寰點頭道:“這條路卻是要好走一些,不過無論是走伊州還是直接從沙州去西州,都必須穿過八百里莫賀延磧,樂某得到消息,最近這八百里莫賀延磧聚集了不少馬匪,許多商隊都在那一帶被劫掠了,趙老弟雖然武功蓋世,但經過那一帶時還是要小心注意一些,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趙子良一聽這話,感覺樂庭寰的話中有話,卻又不便細問,畢竟人家不把話說明,肯定是有所顧慮,他把這事記在心裡,拱手道:“多謝樂大人告知,在下會小心的,大人請回吧!”
“一路好走,如實在過不去,將軍可先返回晉昌城再做計較!”趙子良的隊伍走遠了,樂庭寰還在高呼不止,趙子良聽了不由心下感動,這個時代的人要麼壞到骨子裡,縱使千刀萬剮也不爲過,要麼是極重情義,即便只有一面之緣,也可以值得予以重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