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鬧出如此大的動靜,眼看着就要廝殺起來,正要出城的百姓們頓時四散奔逃,唯恐殃及池魚。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時,馬車內傳來兩聲咳嗽,“夠了!老高,把這個給他們,讓他們轉交給趙子良,叫趙子良來見我!”
馬車內的主人顯然很清楚,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金光門守將趙子良都不出面,很明顯不想出來,自己要是不出面,只怕今日是出不了金光門了。
一塊飛龍玉佩從馬車內遞了出來,高老頭接過玉佩答應一聲,又將玉佩遞給不遠處的洪周:“把這個拿給趙子良,他看了自然會前來!”
洪週上前幾步,接過玉佩疑惑的看了看,丟下一句“等着”。
當趙子良看見玉佩的時候感覺一陣頭大,這玩意明顯只有皇家中人才能佩戴,爲什麼這些權貴總是不帶門籍、路引,就想着憑藉自己身份過關?
拿着玉佩和洪周來到城門口,趙子良看見高老頭頓時一愣,原來這老頭是高力士,他親自趕車,那馬車裡面是誰就不用說了。
趙子良反應很快,“高大人?怎麼是你?”
高力士點點頭:“不錯,沒時間跟你閒聊了,還是請趙將軍讓老夫等人出城吧!”
趙子良腦子一轉,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但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道:“高大人沒帶門籍?”
高力士冷哼道:“趙將軍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老夫要是帶了門籍,還用得着把你請過來?”
趙子良當即板着臉道:“那就對不住了,高大人,法令就是法令,如果法令可以隨意破壞,還要法令幹什麼?如果法令可以隨意破壞,那大唐的天下不是要大亂了嗎?如果像您這樣的大人物就可以不遵守法令,那下面之官員會有樣學樣,天長日久之下,必定是朝綱不振、禮樂崩壞。高大人這樣位高權重之人最應該給百官做出一個表率纔對,怎麼能帶頭做出這等違法違紀之事呢?本將受陛下所託鎮守金光門,不敢絲毫懈怠,更不敢公然違背法紀放高大人出城。還請高大人不要讓本將難做!高大人還是請回吧”。
高力士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跳下馬車走到趙子良面前低聲道:“趙子良,你敢公報私仇?你難道不知道馬車內是誰?耽誤了陛下的事情,你吃罪得起嗎?”
“誰誰誰?你說馬車內是誰?不管是誰都不能違反法紀!你們這些人想要強闖金光門,還嫩了點。識相點快快掉頭離去,否則別怪本將軍不客氣”趙子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大聲叫道。
這時馬車內傳出李隆基渾厚的聲音:“老高,掉頭回去!”
“呃,李大人,不出城了麼?”高力士回頭問道。
馬車傳出一股怒氣:“我說回去,你老得連耳朵都聾了嗎?”
高力士嚇得臉色一白,連聲道:“是是是,這就回去,這就回去!”
高力士狼狽不堪的駕着馬車掉頭而去,護衛們收起刀劍緊緊地跟在馬車左右兩側。
離開金光門幾百米後。高力士一邊駕馬車一邊向馬車內的皇帝控訴:“匹夫、真是匹夫!陛下,那趙子良就是一個匹夫,他的膽子實在太大了,他說老奴不遵守法紀,實際上是暗諷您不遵守法紀,他明知道您在馬車內都不放行,這全然是不把陛下您放在眼裡,簡直是無法無天”。
“哼,我看無法無天的是你!”馬車內傳出李隆基的冷哼聲,“他是匹夫嗎?他是膽子大嗎?我看他是絕頂聰明纔對。如果他今天給朕放行了,朕一定要治他的罪,正是因爲他知道朕在馬車內,他纔不放行。因爲他很清楚,一旦給朕放行,朕就有藉口懲治他!朕問你,剛纔從宮裡出來的時候連過幾道宮門、皇城門,守將都沒有檢查你的門籍嗎?”
“呃,是。是的,陛下!”高力士一愣,又道:“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宮門和皇城門的守將都認識老奴,他們當然不會蠢到攔下馬車檢查老奴的門籍”。
“他們不檢查纔是愚蠢!”李隆基陰沉着臉罵了一句,沉默半響之後突然出聲道:“向南,走明德門!”
“諾!”高力士答應一聲,他心裡嘀咕着,陛下始終還是不甘心沒有出城去太真觀見到太真道長。
來到長安城的南城牆中間的明德門,高力士駕的馬車同樣被守門校尉攔下來了,城門校尉沒有機會認識他這個皇帝身邊的近身太監,自然不會給他面子。
校尉看了看高力士,板着臉道:“沒有門籍或路引你也敢出城?”
高力士這次學聰明瞭一些,沒有擺架子耍橫,而是從袖子裡拿出一錠碎銀子塞在校尉的手中,笑道:“實在是出門太匆忙了,校尉你也知道,這種事情是常有的,還請校尉通融一二”。
那校尉暗中掂了掂手中銀子的重量,很是滿意,笑道:“行,看在你這老東西很識趣的份上就讓你們出城,回城的時候也可以來這裡,今日本校尉當值,保準你可以進城,不過一定要在城門關閉之前”。
老東西?這個詞讓高力士臉上的肌肉抽搐個不停,但他只得連連點頭,“瞭然,瞭然!”
終於從明德門出來了,高力士鬆了一口氣,這下總算可以把皇帝送去太真觀了,可這時皇帝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來:“力士,轉向,從旁邊的城門再進去”。
高力士有些愕然,“陛下不去太真觀了?”
馬車內的李隆基突然大怒:“去什麼去?朕讓你轉向從旁邊的城門再進去!”
高力士被皇帝突然發火嚇得亡魂大冒,連忙答應:“是是是,老奴馬上轉向!”
高力士的駕車技術着實不錯,很快轉向並向旁邊的城門行去。
長安城的外城城門一共有十二個城門,東西南北四面城牆,每一面城牆都有三個大城門,趙子良鎮守的金光門就是西城牆的中間一個城門,這天下午,李隆基讓高力士駕着馬車把十二個城門都走遍了,除了趙子良鎮守的金光門,在他們沒有門籍和路引的情況下,即使塞錢、拉關係、甚至高力士親自出面都沒能通過之外,其他十一個城門守將要麼認識高力士沒有查門籍,就算不認識高力士,在他塞了錢的情況下都能夠通過。
整整一個下午被除去玄武門守將認識高力士沒有檢查門籍直接讓他們通過之外,另外十個城門守將都收了高力士的錢。
回到大明宮之後,一路上陰沉着臉的李隆基終於爆發出來,“混賬、一羣混賬、無法無天······”李隆基一邊大罵一邊摔着花瓶。
皇帝的車駕出城進城竟然要給守將塞錢才能通過,這讓李隆基氣大了,他很久沒有這麼生過這麼氣了,如果說最開始趙子良因爲他沒有門籍絲毫不給面子讓他很是不高興的話,那麼與那些死活都要收錢才能放行的城門守將們比起來,李隆基覺得趙子良簡直太高尚了。
李隆基雖然是皇帝,但他也是人,既然是人,他就有身爲人的一些毛病,趙子良明知道馬車裡坐的是他,卻不給他放行,他因此很不高興,他不高興是因爲趙子良讓他下不來臺,沒給他面子,而不是其他原因。但是其他城門的守將卻不是讓他下不來臺,不是不給他面子,而是真正在他身上和心窩子捅刀子。
“長安城的門禁門籍守衛已經爛到這種程度的嗎?那豈不是說任何人只要給守將塞錢就能自由進出城門,如果宮門和皇城門也是這樣,那朕還有何安全可言?”李隆基想到這裡,當場嚇出一身冷汗。
李隆基年幼、年輕之時經歷了太多的宮廷鬥爭,幾次經歷生死,他清楚的記得他的伯父、父親和母親幾乎都是半夜被人從塌上拖出來帶走,因此他登基之後立即對太平公主下手了,剷除了這個對他皇位威脅最大的人,從此以後他大權在握,但依然絲毫不敢放鬆,唯恐別人發動政變把他從皇帝的寶座上推下來。
李隆基對高力士揮了揮手,示意他派人把打碎的東西收拾一下,自己走到寶座上做下,也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良久,李隆基開口道:“來人!”
當值太監從殿外走進來:“陛下,有何吩咐?”
李隆基道:“傳朕旨意,命金光門守將趙子良即可進宮見朕!”
“遵旨!”
趙子良正準備與陳清瑩、王芷韻和趙虎等人一起回山莊,就見白孝德從門外疾步走進來稟報道:“將軍,宮中來人了,說是來宣旨的!”
趙子良聽得臉色一變,很快又恢復正常了,他對陳清瑩等人道:“走,出去接旨!”
幾人從營房走出來,就看見三個太監挽着拂塵站在空地上,趙子良帶着陳清瑩等人走過來,“幾位公公,不知來此何事?”
中間的太監用公鴨嗓子尖聲道:“金光門守將趙子良接旨!”
趙子良撩起戰袍單膝下跪,其他幾人紛紛跪在地上,那太監道:“陛下口諭,着令金光門守將趙子良即可進攻面聖,欽此!”
趙子良立即道:“臣遵旨!”
太監道:“趙將軍,快快隨咱家進宮吧!”
“請三位公公稍等片刻!”趙子良說完轉過身,對陳清瑩道:“你帶孩子們先回去,吾進宮面聖之後就回”。
陳清瑩雖然只是一個平常的婦人,卻也知道伴君如伴虎,見皇帝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因此臉色有些擔憂,她道:“那你快點回,我們等你一起用晚膳”。
“好,沒事,別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