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卡爾斯要塞的頭兩天,趙子良在商隊隊伍中發現這裡與安條克地區沒有太大的差別,阿馬諾斯山脈西麓奇裡乞亞這片區域不僅生活着小亞細亞人,還有希臘人、大食人入侵後留下的許多大食人、波斯人。這些人的風俗面貌與安條克地區相差不多,也與敘利亞北部地區的百姓有很多相似之處。
但是過了兩天之後,趙子良就發現了很大的不同,越深入奇裡乞亞地區,百姓生活越來越困苦、沿途田地越來越荒蕪,行人在道路上形色匆匆、精神面貌越來越麻木,看見大型商隊和攜帶刀劍的武士、士兵、傭兵們都出現畏懼的神色。
“看來這東羅馬帝國內部的情況有些不妙啊,這還是接近我們邊緣地區,多少會受到我們這邊的影響,越是向西走,只怕情況越來越糟!”趙子良騎在馬背上看着不時路過的畏畏縮縮的農夫、旅人說道。
東廠副都督萬清明此時也是護衛的身份,他一直跟在趙子良身邊,聽了趙子良的話後說道:“是的,這幾年東羅馬帝國上層鬥得越來越厲害,官府和貴族對民間的收刮也越來越厲害,底層的百姓生活得很苦,思想和言行都受到教會貴族階層的左右和控制,教會和貴族又受到君權的控制,就是想造反都沒有人帶頭”。
到處都是荒蕪的田地、道路從一片片荒山野嶺當中穿過,這裡的農人臉上死氣沉沉的、頗有些麻木不仁,都穿着破舊、破爛的亞麻布衣裳,一個個都披頭散髮的,就連女人都一樣,一切的一切都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蕭條。
龍衛軍統領樑振武是商隊護衛頭領,他騎馬在趙子良右邊,他扭頭看見一片田地中一些小亞細亞人正在勞作,而這些農夫農婦們有的用鋤頭鋤地,有的用人力拉木犁耕地,吃驚道:“我的老天,這都啥年月了,他們竟然還用鋤頭、木犁耕地,用人拉犁?這壟地要耕到何時?效率也太低了吧?”
虎牙軍統領張賁就在身後,他說道:“這算什麼?幾年前我曾帶隊秘密潛入法蘭克王國進行實戰生存訓練,那邊的農夫使用的工具比這邊都還不如,這邊還有不少地方用牛馬拉犁的,法蘭克那邊用鐵製工具的都很少!”
趙子良笑道:“這種現象在西方世界並不算太稀奇,就說法蘭克王國吧,以前那兒叫高盧,剛開始是一個叫凱爾特的蠻族生活在那片地區,凱爾特人不僅生活在高盧,周邊還有不少地方都生活着凱爾特人,生活在高盧的凱爾特人被當時的羅馬帝國稱爲高盧人!蠻族嘛,哪會耕種?生活來源都是依靠放牧、打獵和採集,當時羅馬帝國北方有三大蠻族威脅北方邊境,其中之一就是凱爾特人,另外兩個分別是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而日耳曼人又分爲多支,分別有法蘭克人、西哥特人、東哥特人、汪達爾人、勃艮第人、盎格魯人、撒克遜人、倫巴第人等等,這些日耳曼部落在後來都被西遷的匈奴人打得大規模西遷或南遷,在匈奴人鞏固自己戰果的時間裡,這些日耳曼部落在西遷或南遷的過程中分別建立了王國,法蘭克王國就是日耳曼大部落中的法蘭克部落打敗了在高盧的凱爾特人而建立的國家,不過法蘭克人只是這個王國的王族、貴族、官員、軍隊將領、軍官、士兵,他們佔據統治地位,底層的百姓絕大多數還是高盧人,這些人淪爲底層百姓之後被逼得學會了耕種,但你們想想,短短的時間捏內又怎麼可能把農耕技術發展起來?用雙手、木棍刨地也都是常事!”
張賁搖了搖頭道:“我怎麼感覺西方的百姓們比我們以前安史之亂之後大唐百姓們都過得還苦呢?還有,他們這兒施行奴隸制,只要成爲奴隸,終生都是奴隸,就連生的孩子都成爲奴隸,永世毫無翻身之日啊,這太可怕了!”
幾人正說着話,劉單故意放慢速度等趙子良等人騎馬走到他身邊就說道:“剛纔傭兵顧通說按照商隊現在的行進速度,中午之前可以抵達德爾特小鎮,如果繼續趕路,在天黑之前就無法抵達下一個小鎮朱盧,今夜就要在野外宿營!可是我們馬車上這麼多貨物,加快速度的話我等當心馬車會承受不住,如果在前進途中損壞了就會耽擱更多時間!”
幾人都看向趙子良,趙子良看着前方淡然道:“不要看着我,我現在只是一個護衛!”
作爲護衛統領的樑振武現在理所當然的成爲決定商隊行程的指揮官,他問道:“加快速度可以在天黑之前抵達朱盧鎮嗎?”
劉單道:“難說,這道路畢竟不比我們西秦國內水泥路,這種路況根本無法保證前進速度!”
樑振武想了想說道:“這兩天咱們也不是沒有在野外宿營過,就算有強人想要打我們商隊的主意,沒有超過我們五倍的兵力休想吃下我們!劉管事,我的意思是就按照現在的速度前進,天黑之前無論商隊到哪兒,我們就在哪兒宿營,只要不是在地勢極爲險惡之地就行!”
商隊有商隊的規矩,大掌櫃並不能決定所有事情,像按照什麼速度前進、在哪兒宿營、在哪兒歇腳、補充物資補、如果遇到土匪攔路搶劫這些給等等這些事宜都是由鏢頭做決定,而樑振武就是鏢頭。
劉單道:“行,你是鏢頭,你說了算了,我把你的決定跟秦大掌櫃去說一下!”
德爾特小鎮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鎮,居住在小鎮上的人不多,不過卻有兩個小酒館、有茶水鋪、雜貨鋪子、鐵匠鋪、裁縫鋪、還有小旅館,但生意都不怎麼樣,幾乎是門可羅雀!
中午,商隊進入小鎮,從小鎮的破爛大街上穿過,經過一家酒館時,一個鬍子拉碴、繫着麻布灰色圍裙的小亞細亞人走出來揮手對前頭的劉單、獨孤峻、秦子鵬等人囔囔幾句。
傭兵顧通說道:“這是酒館的掌櫃,他問我們要不要停下來喝些酒解解乏,看我們人多,價錢上可以便宜一些!”
樑振武打量着那酒館的老闆,冷聲道:“繼續前進!”
秦子鵬扭頭看了看後面的護衛們和車伕們,說道:“樑鏢頭,後面的鏢師們和車伕們也都累了,這大熱天的,要不讓大夥停下來休息一下,每人喝碗酒,吃點乾糧,吃飽喝足了再上路?這大白天的,也沒人敢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商隊吧?”
樑振武搖頭道:“不行,咱們並不缺補給,即便要休息也要穿小鎮之後再停下來休息,再說喝酒容易誤事,喝着喝着話就多了,聊起來沒完沒了,走了!”
衆人見樑振武這個鏢頭不同意停下來喝碗酒休息一下,都頗有些失望,不過作爲龍衛軍將士,他們沒什麼怨言,服從命令是第一原則,商隊並未停留,而是繼續前進。
沒想到只前進了幾十米,前方突然跑出來一個女人向商隊衝過來,走在最前面的樑振武大驚,立即勒住繮繩,當垮下坐騎看見女人衝過來卻是受了驚嚇,立起身來揚起了馬蹄,好在樑振武騎術精湛,控馬技術嫺熟,一拉繮繩,坐騎側過身子落下馬蹄,並未踩踏在女子身上,但這女子剛纔也被突然立起的戰馬嚇得昏死過去,躺在街面地上不動了。
旁邊一個滿臉橫肉的小亞細亞壯漢提着一把殺豬刀跑過來蹲在地上搖着昏迷女人的身子大聲嚷嚷,然後擡頭憤怒的瞪着樑振武叫嚷。
這一叫囔,小鎮街面兩側店鋪的人聽到聲音後都好奇走出來看熱鬧。
劉單的聽了那壯漢的叫囔後臉色有些難看,他是在君士坦丁堡做過多年的外交使臣的,對也曾經在東羅馬帝國各地走動過,雖然不是精通東羅馬帝國各地所有的方言,但剛纔那壯漢說的話他也大致聽明白了。
傭兵顧通對衆人道:“他說我們撞倒了他的妻子,現在他的妻子昏迷不醒,我們不能走,只有在他妻子甦醒之後,我們做出了賠償才能讓我們離開!”
衆人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劉單用希臘語對那壯漢說道:“是你的妻子向我們商隊衝過來的,而且我們的鏢頭及時控馬避讓了,沒有讓馬踩中她,她只是被嚇暈過了!我們商隊有醫生,可以爲你的妻子診治,很快就可以讓她甦醒過來!”說完對身邊一個護衛低聲吩咐一句。
商隊中的醫官立即提着一個藥箱騎着馬走過來,那壯漢立即大聲揮舞着殺豬刀大聲叫囔,傭兵顧通回頭道:“他說他不相信我們這些西秦人,不准我們碰他的妻子!”
正僵持的工夫,幾個穿着皮甲、佩戴刀劍的人走過來,這些人都穿着統一的制式皮甲,武器也都一樣,看上去是官方人員。
領頭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高大壯漢,這人大聲呼喊着扒開圍觀的人羣來到商隊面前,看了看商隊的規模大小,又看了看最前面的劉單、獨孤峻等人,說道:“我是德爾特鎮的治安官庫塞,看樣子你們是從東方來到商隊,這裡發生了什麼?”
苦主壯漢立即對治安官庫塞說道:“庫塞大人,這些人撞倒了我的妻子,她現在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您給做主評評理,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走了啊!”
劉單道;“這位治安官大人,是這個女人自己往我們這邊撞過來的,我們還避讓了,並沒有碰到她,她自己先暈倒了,我想這件事情的責任不能全怪我們!”
前面正在交涉,趙子良好像看出了一些不對勁,他扭頭對張賁低聲吩咐道:“似乎有些不正常,告訴兄弟們,提高警惕!”
張賁也感覺不對,答應一聲,把命令逐個傳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