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今遊多歧路

按林劍瀾所想,無論成大夫是否贊同自己單獨帶萬秀前去醫病,萬夫人卻定不會放過這一線生機,此次定能成行。

等了幾日,林劍瀾再去時見萬夫人那處已經是裡裡外外一片忙碌,各樣箱籠準備了一堆,萬夫人正在院中指點嘍囉丫頭們收拾,見他到來忙迎上前去道:“唉,我本想親自送你們到白雲山下,可是阿秀這孩子,非不讓我跟着,這一路只好多多麻煩你照顧她了。”

林劍瀾道:“這個自然,不過前輩準備這許多東西,實在太過累贅,準備些必要的就好,我只和阿秀兩個人,路上單是這些物件管理起來都要讓人頭疼萬分。”

萬夫人一愣,喃喃道:“這我倒是欠考慮了,以往都是有隨從打點整理。”說罷一笑道:“唉,阿秀第一次離了我,我都不知該如何着手了。”

林劍瀾見她此時不過如同普通的一個孃親,心中感慨,道:“萬夫人,依晚輩之見,給萬姑娘適合涼、熱天氣穿的衣服各準備兩三套即可,尤其要備好路上所用的藥物,此外便不需什麼了,我知道萬姑娘身體虛弱,因此白天也不會長時間讓她在馬車裡顛簸行路,定會好好照顧她。”

萬夫人道:“的確如此,長途跋涉,還是輕裝上路較好。”說罷將那些裡外忙碌之人俱都驅散,道:“林公子,若無意外的話,你看三日之後可好麼?阿秀身體虛弱,連日來胃口又不好,我有心這幾天給她補補。”

林劍瀾點點頭道:“如此甚好,對了,既是去醫病,萬夫人能否將以往給阿秀診治過的醫囑藥方整理一處讓我一併帶走,或許有個參照?”

萬夫人道:“這個早已收好,在阿秀那裡,到時候自然一起帶走。”面上卻仍有擔憂之意。

林劍瀾忍不住開解道:“萬夫人,萬姑娘她自小便跟着你們,因爲體弱多病,這十幾年來倒有大半時間都是獨處屋中,難免心中鬱結,此次出去,一來治病,二來可以到處走走看看,或許心情好了,對身體更有助益。萬姑娘還需要靜心調養,我就不再去打擾她,三天後我再過來。”說罷告辭而去。

萬夫人舒展了眉頭,聽林劍瀾剛纔言語開解,十分誠懇,見他背影匆匆遠去,一時之間心中五味陳雜,呆在原處,半晌方嘆了口氣。

三天後的這個時候,萬夫人站在這裡,看着萬秀瘦弱的身軀被抱上馬車,承載着二人的車輛轆轆遠去,在長街上發出的車輪滾滾之聲越來越小,逐漸消失。雖然知道這不過是放着長線,在稍等片刻便又要暗裡尾隨,可心中卻仍是有些酸楚,身後卻閃出一個人來,沉聲道:“我已提前派人緊緊盯住了馬車,萬夫人何必在此空自牽腸掛肚?若有功夫還不如準備上路,我們可是要比他們辛苦的多。”

萬夫人方緩緩回頭,見一老者面帶病容,神色略帶些疑慮,冷冷道:“成大夫,我既然按照你的吩咐做了該做之事,其餘的還輪不到你對我多嘴。”

成大夫倒沒想過萬夫人此刻火氣這般大,愕然了片刻,隨即不置可否的笑道:“萬夫人辦事想必是萬無一失,他們的馬車已經跑了有段距離了,我們便上路吧。”

二人施展身法,早有成大夫所安排的盯梢之人沿路出來指路,他們在後尾隨,雖不能看着車輛,但卻可保萬無一失。那馬車行走甚快,約跟了一個時辰,早有人迎了上來向前指去。

二人沿着那人所指方向望去,筆直的一條長街通向長安西城門,人羣熙熙攘攘,那車輛在人潮中時隱時現,行速已是慢了很多,頗費了些功夫纔出了城門,成大夫道:“可看清了麼?”

那嘍囉道:“那車子後轅上栓着一掛暗紫穗子,的確是萬小姐的車輛。”成大夫方點了點頭,與萬夫人對視了一眼,向城門奔去。

城外人煙漸漸稀少,也無那麼多的人手一路跟上,二人不得不加快腳力,只遠遠的望着那馬車,萬夫人心中暗自憂心道:“走了這許久,不知阿秀可受得住這顛簸?”

跟了許久,萬夫人略微有些氣喘,成大夫卻仍如閒庭信步一般,只盯着那馬車,一刻也不敢離眼,慢慢覺那馬車行走的路途有些不對,並非沿着官道駛去,反而越行越偏僻,心中隱隱覺察有些不妙,急忙停下,向萬夫人道:“兩個人再不識得路途,也不會放着大路不走,恐怕有詐。”

萬夫人定睛看去,見那馬車在田野一處草棚之外停下,傳來數聲馬嘶,二人又走近了些,見那草棚後面破爛陳舊的車轅車輪堆積如小山一般,還有輛尚未做完的馬車歪在一邊,原來是一處以養馬和製作車輛爲生的人家。

成大夫正在猶豫是否再上前些,見一人從車輛前面蹦了下來,手中拿着一根短鞭,一把將那馬繮繩牽在手中向後拉去,口中“嘚嘚駕駕”的說個不止,看身影決不是林劍瀾。

二人心中一驚,急忙飛身奔了上去,那馬伕一轉身的功夫見憑空多出兩個人來,嚇了一跳,二人也不管他,將那車門打開,卻是空空如也,又低頭四周到處查看,穗子仍在車轅處飄蕩,人卻已經不見了。

成大夫不想事到臨頭居然出了這般紕漏,心中大怒,一把將那車伕揪住,道:“這車子從何而來?”

那車伕正要掙扎,見旁邊那面色不善的婆娘已經“噌”的拔出劍來,臉色頓時嚇得煞白,結結巴巴道:“有、有人讓我在那、那個巷子裡面等着,換、換了車就讓、讓我向西門出城跑。”

成大夫聽得不耐煩,一把將那車伕丟上車去,道:“在何處換的車輛,快給我回去!”說罷和萬夫人匆匆進車,萬夫人一把長劍指在那車伕背心之上,隨着車輛顛簸,那車伕只覺那劍尖與後背若即若離,片刻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哪還有慢慢趕車的悠閒勁頭,快馬加鞭。

不到一個時辰,萬夫人只覺得周邊景色越發熟悉,那車伕“籲”的一聲將馬車勒住,卻發出一陣慘叫,萬夫人的長劍不及收回,這馬陡一停頓,頓時將那車伕後背劃出一條血口,那車伕疼的涕淚交流,滾下車去跪在地上道:“就是這裡了,二位快饒了我吧!”

萬夫人向四周看了看,竟是離自己所住之處頗近的一條長巷,若要去大街之上,必經此路,心中又恨又氣,擡腳踢了那車伕一下厲聲道:“到底怎麼回事?”

那車伕此刻恐懼萬分,生怕講不利索斷送了自己的小命,急忙道:“約莫十來天前,有位年紀輕輕的公子到馬市定了車輛,後來三天前又找到我,除了車錢又多給了些銀兩,讓我駕着馬車到這巷子內等着。我就來了,看他自己也趕着輛車,可比他訂的那輛好多了,我正納悶,他卻急忙抱着一個小姐出來,讓我把裡面的東西都搬到我的車裡,便蹬了上去,然後就叫我一直向西門走,我家就在西門外面,正順路,他又多給我錢,我便應了,誰知卻惹了二位。”說到此時已經鼻涕一把眼淚一把,連連磕頭道:“小的還有妻兒老小,老爺,夫人,高擡貴手把我放了吧,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成大夫道:“不必再說了,那車子什麼樣子你可還記得?”

車伕道:“他定的是再普通不過的馬車,您二老隨便去街上看看,但凡是馬車,十有**都是那一個模子作出來的!”

成大夫擺擺手嘆道:“算了,你走吧。”見那車伕急忙連滾帶爬的離開這巷子,他被第二次胡弄過去,心中恨極了林劍瀾,咬牙道:“他知離你所住之處越近必定防範便越鬆,我怕他生疑,只在巷口轉角處派了人看守,不想就被他鑽了空子,着實可恨!”

萬夫人想到失了女兒的下落,心中如同滾油煎熬一般,將那長劍直指成大夫道:“若是阿秀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便和你拼了!”

成大夫將那劍尖撥開,道:“此時你我之間不易再有爭執,那小子雖然狡猾甩開了我們,卻必定會帶阿秀前去白雲觀。”

萬夫人顫聲道:“你說的倒容易,若他隔個十天半月再帶着阿秀過去,阿秀豈不危險?”

成大夫道:“這你放心,解藥時時都在她身邊,她本人定無性命之虞,事不宜遲,我們這便要前去三原提前等候了。”

見萬夫人萬般不情願的招集人手準備車輛和路上所用之物,成大夫緩緩走至巷口,見長街之上,果然馬車的樣式大體相似,隨便哪輛若湮沒在人潮中,再像找出簡直如大海撈針一般,想到林劍瀾初到江南時,一路之上還哭哭啼啼無法適應,現今卻兩次騙過了自己,想到自己已等到這偌大年紀,下次若再將他放過,不知又會生出什麼樣的變故,又是感嘆又是憤恨,不知不覺將一雙枯如樹枝的手捏的咔咔作響。

長安南門外,官路上的行人車輛俱是行色匆匆,只一輛馬車沿着路緩緩行走,甚是悠閒,一個麻臉少年晃着腿坐在馬車前面,一手輕輕挽着繮繩,另一手則拿着鞭子凌空甩來甩去,並不抽打在那拉車的兩匹馬上,倒像是在爲它們趕蒼蠅一般。

這馬車雖看似極爲普通,車廂內佈置的卻煞是舒適,兩側的窗簾和車門簾遮擋了兩層,外層是厚厚的錦緞,裡層則擋着一層輕紗,座椅比常用的要寬出來許多,鋪着厚厚的皮毛墊子,下面散落着兩三個靠枕,正中上方的廂壁上則懸垂下來一個小小的燈籠,燃着微光,一個少女蜷在那座椅上,臉上的黑紗被她摘到一旁,手中則拿着一本書,嘴角微翹。

過了一會兒,那少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向外輕輕喊道:“林公子,你可不必再裝成一個小麻子啦!”

那車上的麻臉少年一笑,停了馬車,回身探了進去,那少女不知從何處拿了一盞銅鏡,那少年對着鏡子從下顎掀起一角,整個的一片被他從臉上揭了下來,露出了真面目,正是甩開成大夫、萬夫人的林劍瀾。

萬秀見他頭上兀自像模像樣的扎着毛巾,“噗哧”一笑,用手指了指,林劍瀾方又將那毛巾摘下,道:“你還笑我,晚上用這麻子麪皮烙一張麻餅給你吃。”

萬秀吐了吐舌頭道:“沒想到林公子也會這麼噁心人。”

林劍瀾一笑,道:“我要繼續趕車了,你把簾子放好,莫要被曬到。”說罷矮着頭擰回身來,又將身後的簾子理了理,輕輕拉了下繮繩,將那鞭子虛晃了一下,那兩匹馬又慢慢行走起來。

萬秀在裡面輕聲道:“林公子,你在向東南方向走麼?”

林劍瀾將身體稍微向後靠了靠,大聲道:“不錯,阿秀你莫要着急,三原在長安的西北方,我要先向東南方走上一程,拖延些時日,再去找道長,看看能否爲你醫治。”

萬秀道:“我並不着急,其實我不想這樣便去醫病,醫完了便又要回去了。”

林劍瀾哈哈大笑道:“傻丫頭,你若是醫好了,不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麼?還用羨慕蔓姐姐麼?”他自己提起陸蔓,心中卻不由得生出幾許掛念,不知那日分別以後,陸蔓是否安然回到南海,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見,一絲惆悵便慢慢的涌了上來。卻聽萬秀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忙道:“阿秀說什麼了?”

萬秀道:“沒說什麼,林公子,杭州那邊好麼?我從未去過,你說過你老家在遼東,也不知是什麼樣子,給我說說好麼?”

林劍瀾笑了笑,正要開口,卻發現自己對那鄉村的記憶早已模糊不堪,不知如何說起,唯一深刻腦海的便是院中的那樹梨花,反而是在杭州匡義幫總堂內的四季景色歷歷在目,有些悵然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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