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東風齊着力

此刻萬夫人下杖再不是毫無顧忌,常到了當頭才發現杖下人變成了自己的丈夫,只得又生生抽回,到此時二人齊上反而互相成了拖累。萬劍虹更是焦急,暗道:“若是這般長時間我們夫妻還拿他不下,豈不叫人大大的恥笑?”想到此出劍越發凌厲迅捷,怎奈林劍瀾見招拆招,與自己幾乎是貼身纏鬥,距離始終在尺餘之間,偏生自己這把長劍三尺有餘,要揮舞得開才能盪出虹影,此刻被他弄的束手束腳,反倒對方手中始終未露出真面目的極短兵器上真氣震盪,越發充盈,另一隻手則背在背後,似乎只單手應對便足夠。

萬劍虹哪受過這等輕視,右手出劍一招快似一招,左手卻已在袖中凝聚內力猛的一下襲去,虯張如龍爪一般五道指風抓向林劍瀾右肩抓去,明明覺得手中似乎都感受到了肩膀的溫度,眼前卻倏忽人影不辯,林劍瀾已經繞至身後,不知何時手中物件遞至左手在萬劍虹腕上輕輕一蕩,那仍自張開的手爪如同被人握住推了一下一般,無法停止的向萬劍虹右臂抓去,忙收了五指撤回,右腕卻已被牢牢抓住,向上一擡,一陣“鏜啷啷”的脆響,卻不知何時萬夫人正趁隙將杖頭擊落,萬劍虹這長劍反而替林劍瀾硬擋了一杖。

方纔本是極好的時機,但若被對方料敵先知,多好的招式和配合都是狗屁不如,萬劍虹心中暗罵了一句,迅即撤劍轉身,卻見林劍瀾已經跳出圈外,雙目剛剛睜開,不由心中大驚,原來他剛纔竟是閉目交手,轉瞬又明白過來,這其實是極聰明的做法,以眼力判斷劍鋒所在,凡器尚可,對於自己手中的這把劍則反而會受到迷惑,兼之還有長杖在旁伺機而動,還不如干脆閉上眼睛,集中心神於耳力辨別風聲來勢,怪道暗中出爪都能躲閃開來。

他此刻不得不重新審視林劍瀾,臉上正陰晴不定,卻見林劍瀾微微一笑道:“這把寶劍誤你不淺。”

萬劍虹不知他是何意,穩了穩心神,正欲再戰,卻覺一陣微微的爆裂聲忽的傳入耳中,對敵之中又不敢四處找尋這聲音的來源,半晌方明白過來,不由顫抖着低頭望去,伴了自己數載的寶劍劍刃上已經有無數細小的碰撞而成的缺口,沿着那缺口處已有些小的裂紋,必定是與林劍瀾手中那物件數次撞擊震盪而成,而正在延伸作響的則是方纔那與萬夫人長杖的對撞,雖未見缺口,對這寶劍卻成了最要命的一擊。

裂紋從劍身各處延伸,發出輕響,最終“啪”的一聲,好一柄寶劍竟寸寸斷裂,碎片掉落地上,在月光下仍是綻放出奪目光華,萬劍虹看了看腳下碎片,又看了看林劍瀾,似乎仍不能明白剛纔發生了什麼,更不能明白爲何這柄削金斷玉的劍刃竟至被他內力震裂,劍刃處的缺口也在彰示着不但林劍瀾內功火候不同一般,就連他手中那破布纏繞之物也非同反響。

林劍瀾微笑了一下,接着道:“劍應爲人所用,豈能人被劍操控。”

這在旁人聽來不過是廢話一句,在萬劍虹卻如當頭棒喝一般,自得此劍以來,摸索數年才完全知道此劍特點,之後又費盡心血苦思數年將劍法一招一式細細琢磨,直到能完全發揮它的威力,而後仗劍江湖,罕逢敵手,贏得了“長虹無盡”的美譽,殊不知再難更上一層樓,若說之前是將修爲提高到了與此劍般配的境地,之後的數年卻是被此劍所限,再難突破。

就如方纔近身相鬥之時,天下劍招千千萬萬,萬劍虹卻一門心思想着如何施展寶劍殘影,林劍瀾這一閉眼,就如同讓他走進了死衚衕,此刻他心中已經將剛纔對陣的招式回想數遍,若干多年前就已被他拋棄的廢棄招式重又浮現在腦海之中,竟都比方纔所用的長虹劍法好上幾倍!

林劍瀾見他神情先是沉痛,而後眉頭慢慢舒展開來,最後竟仰天大笑三聲,將手中劍柄拋到一旁,再也不看一眼。

曹殷殷站在牆頭,見萬劍虹招式被限死,夫妻二人已落頹勢,林劍瀾取勝並不費力,卻反將萬劍虹點醒,不由嘆了口氣。萬劍虹在她接任匡義幫掌門時大張旗鼓的在洛陽立了“奉義會”,拉去了幫中三成弟兄, 秘密囚禁林劍瀾之事她也略有耳聞,兼之萬夫人曾在總堂鬧事,她心中實在瞭解這夫妻兩個爲人,尤其是萬劍虹極重名利權勢,並不會因此便對林劍瀾心懷感激,退出這場爭鬥。她並不擔心林劍瀾安危,只是眼看又要大費周折,果然二人又鬥在一處,萬劍虹哪有絲毫愧疚,下手俱是殺招,雖無兵刃,但雙手箕張,指風凌厲,大有要與林劍瀾較量較量內功之意。

林劍瀾見他如此行事並不意外,看他撲來,兩手運力亦成爪狀,躬身側目右手微微舉起,左手後翻,正是林龍青的成名絕學“龍爪手”中的“大鵬展翅”一式。同是指法,萬劍虹昔日與林龍青也沒少切磋較量過,總是略遜一籌,而今看林劍瀾收起他那奇怪的兵刃,赤手空拳擺出這副姿勢,不由心中暗道:“無知小輩,對劍法有些粗淺之見便狂妄到了這種地步,就算是這‘龍爪手’林龍青使來無敵天下又怎樣,你不過學些皮毛,焉敢跟我比對?”

他指風呼呼作響,別說被碰到皮肉,就是被指風颳到了也要留下幾道傷痕,交手之下見林劍瀾所使“龍爪手”招式倒是中規中矩,必是得了林龍青的傳授,但顯然還未在交手實戰中用過,施招只不過是以進攻加強防守,能保自己漸退躲閃。只是他這東流雲步基礎卻是極好,身形仍是靈活之至,即便不曾還手,也尚還遊刃有餘。

林劍瀾不斷後退,萬劍虹卻見他已退至牆邊,嘴角不禁獰笑一下,一式“黑虎掏心”便向他前胸襲去,另一手卻張開二指一招“雙龍戲珠”直取林劍瀾雙眼。

這兩式併發而出,更難得的是不知萬劍虹苦練了多久,方能練到左右手互不牽掣影響,雖不能同時發招但卻能同時而至,既快且準,挾着一股狠辣的氣勁,時間上幾乎不差毫釐。這是蓄勢已久的招式,不知在萬劍虹腦海中來回演練了多少次,自然是成竹在胸,一般對敵之人哪會料到,何況林劍瀾已被逼至牆角,退無可退?

曹殷殷卻眼光一亮,低聲道:“齊幫主,你可注意到林公子嘴形麼?”

齊藩愕然搖搖頭,不知旁邊這位冷若冰霜的小姑娘看出了什麼端倪,曹殷殷道:“他自躲避萬劍虹招式連連後退以來,嘴中便在默數,一步,兩步,現在他可數到六步了。”

齊藩恍然大悟,竟是白白在爲林劍瀾擔心,動手之前這少年竟已將周邊環境默記於心,連連後退本是誘敵深入之策,只等對方以爲自己真被逼入絕境放手一擊之時再予以痛擊。果然凝目看去,林劍瀾嘴中輕輕做了一個“七步”的嘴形,雙手已經迅速反擊,左手兩指竟也是一招二龍戲珠,向萬劍虹那二指硬架過去。

萬劍虹一來來不及縮回,二來倒也想與林劍瀾拼拼指力,如此狂妄的要與自己硬碰硬,非要廢了他這隻手不可。

四指交疊,二人俱都是貫注真氣於指上,互相夾了個結結實實,與此同時林劍瀾右手卻變爪爲掌,胼攏如刀刃一般,輕輕向那掏向自己胸口的手腕一劃,頓時萬劍虹只覺得手腕一陣劇痛,如同被極鋒利的刀子重重劃開,下意識只想將右手縮回來將手腕握住,卻無奈被緊緊夾住。

萬劍虹心神再也無法集中起來,左手手腕的劇痛牽掣的他嘴角一陣陣的抽動,那還有心思顧及右手,忙翻了手腕看去,卻並未如想象的那樣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只是有一道淺淺的白色痕跡,不知筋脈受了何等重創痛楚纔會這樣劇烈。想到此更是無心再戰,只是右手手指仍是被牢牢夾住,他無法聚氣的同時,卻感覺林劍瀾的雙指越發剛勁有力,似乎要將兩隻手指活活夾斷一般。

曹殷殷嘴角漾出一絲笑意,電光火石之間勝負已定,齊藩不禁讚歎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

萬夫人此時已經看出有些不對,正要趁着二人僵持揮杖再上,卻聽萬劍虹大喊道:“住手!”聲音中似乎極爲痛楚,近前去才發現萬劍虹左腕無力的低垂下來,右手則在林劍瀾掌控之下,立刻便知道丈夫豈止是落了下風,只怕性命都在眼前這少年的手中,“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

阿秀去後萬夫人萬念俱灰,只萬劍虹這一個依靠,若再失去,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和盼頭?那真是生不如死,淚流滿面道:“林公子,我老婆子求求你,我已經沒了阿秀……”

曹殷殷眉頭不由一皺,見林劍瀾果然面有不忍之色,嘆了口氣,手中的銀劍牽引着白索直向萬劍虹背心刺去。林劍瀾急忙鬆了左手,越至萬劍虹背後,看那白索又半途如靈蛇般撤回,不由感激的看了曹殷殷一眼,回身將萬夫人摻起,低聲道:“手腕只是內力筋肉受損,不能用力,養些時日便好。”想了想,又用更低的聲音道:“阿秀現在貴爲臨淄王妃,天家國丈與綠林一幫之主,並不消我來評說孰優孰劣,臨淄王正在涼亭上觀戰。”說罷返身而退。

萬劍虹聽聞自己手腕並未有什麼太大的傷損,已是喜出望外,待到聽到了林劍瀾密語,與萬夫人兩個竟自呆立在原地,阿秀原來不曾死,緊接着便是“臨淄王妃”四個字傳達出來的信息,兩人呆呆的對視了一眼,仍不敢相信剛纔入耳之言,二人心中戰敗的一時頹喪,轉眼間已變成了狂喜不已。

二人不由齊齊向園內涼亭頂上看去,雖看不太真切,卻的確有一人端坐其上,衣着華貴,冠上一顆明珠熠熠生輝。

臨淄王,相王之子,武則天年邁之時重又將相王全家召回身邊,誰又敢說她不是存着子承母位的心思?若是相王即位,之後恐怕多半會選擇公認才能優秀的三子李隆基做爲繼承人,那阿秀……

原來一重重的驚喜也能有這般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萬劍虹低聲咳了咳,對着萬夫人使了個顏色,萬夫人自然會意,知道此刻還應再作觀望,韋素心的厲害她也略有耳聞,若是即時翻臉恐怕饒不過他們兩個,想到此摻着萬劍虹走回韋素心面前。萬劍虹扶着左手腕,更做出十分狼狽的模樣,屈身道:“屬下無能,竟被這小子……”

韋素心擺了擺手,道:“劍虹,不必自責,你是太過大意了。先休息片刻吧。”林劍瀾與萬秀的淵源他是知道的,只是若說兩人交鋒林劍瀾尚還念及舊情實在讓他無法相信,但又不知林劍瀾退走之時到底說了些什麼,只得任憑萬劍虹鎩羽而歸。

林劍瀾卻想到了當年杭州總堂前,曇宗遊說雲夢稹,看重名利之人,只能以名利打動,今時今日,只怕在萬劍虹心中,最重要的早已不是他的女兒萬秀了,打動他的並非阿秀的生死,而是她身後的天家光環和錦繡前程。

林劍瀾不由嘆了一口氣,回頭卻見曹殷殷正看着自己,神情頗爲玩味,不由臉上一紅,想到她幾次出手又收回,實在是對自己體諒萬分,道:“殷殷,我……我又做了傻事啦!”

曹殷殷道:“你自然是做了傻事。萬劍虹夫妻兩個反覆無常,再有交手之時決不會顧念你手下留情的情分,只會恨你讓他們顏面掃地。”說道此又明眸一閃,斜瞥了一下林劍瀾道:“我信你是爲人寬厚,可除了這個,想必還有些別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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