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的一些規則無疑是比一般內功高深得多的東西,許瓊是無法完全領悟的,而在與天地溝通的時候學到一鱗半爪便已經受用無窮。
許瓊並沒有費力去研究那張從射月身上找到的符紙,也沒有再去撩撥射月,而是安排下去之後,便另找了個房間進去靜靜地參悟這兩天學到的東西。而目前他現在最感興趣的自然是武功了。
從他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就武功大進的那一刻開始,便絲毫不再懷疑研究這些東西可以達到的效果。用道法感悟去操縱真氣的話,一定可以產生驚人的威力,比如適才自己“醒來”時的那一躍,聽向二說,身法只是不入流,而速度已經是江湖中頂尖的水平。
江湖中的頂尖水平啊!許瓊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大夢。這夢只持續了短短几個月,從夏天到了唐朝來,夢到了秋天而已,可是在自己的身上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許瓊一邊維持着真氣 運行,一邊分神想着關於自己身上陸續出現的奇蹟,反正他至始至終都想不明白的幾件事情卻也沒個明確的頭緒。第一就是資質,從他開始見到各色人物之後,幾乎每個人都會說他資質極好,怕是頂尖的狀態,而從前的許瓊之所以沒被高人拉走當徒弟恐怕一是沒出過門二是因爲身份特殊了。第二自然就是身份的問題,從身邊幾大親隨的表現以及幾大僧道高人的表現來看,恐怕自己遠遠不止是御史臺一個停職待用官員的兒子,這一點上許瓊比較想得開,畢竟自己是誰的兒子跟真正的自己幾乎沒什麼關係,然後讓許瓊感興趣的是,種種跡象都表明他的真正身份要比目前的身份高得多的多,至於能高到哪去,恐怕直接問許天行是不可以的,想法子套問一下四親隨還是有可能的。然而說到變化最大最突兀的武功方面許瓊反而並沒有什麼奇異的感覺,因爲這一切都太順利的,而且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一直在支撐着,那就是道術。
毫無疑問道術有成的人是根本不會懼怕武功的,而許瓊現在的推想則是,稍微知道一點道術的人,對於武功的裨益也會大的驚人,比如他的溝通天地。可以絲毫不用真氣,僅僅用心靈的感知便可以接觸到遠遠超過真氣散佈範圍的人和物。許瓊本來也沒有練到真氣溢出體外並且控制自如的境界,可是沒說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在道法是他是自己摸索,而在武功上的師父還真不少,不光四親隨,包括後來的風漫天陸太平這些大高手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對於高手的境界許瓊還是約略知道一點,但是要跟他們說自己一點真氣不用就能施展個好幾百平的天視地聽,估計他們又要發瘋了。
然而這種類似於靈覺的感知並沒有攻擊的效果,而許瓊則已經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如果把真氣和靈覺混合在一起,那麼……
許瓊本來並不是貪功冒進的人,可是既然已經想到這一點就由不得他先往這條路子上發展一下,畢竟能夠知道一點點就可能對日後的修習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果真氣真的可以像靈覺那個控制自如的話,那麼天下第一武功高手不用說別的就是非許瓊莫屬了,這可不是一件大事情,許瓊說幹就幹,霎時進入內觀境界,一次一次地實驗起來。
心動不是千分之一剎那。
也不知經過了多少剎那,許瓊忽然感到自己雖然控制不了真氣,卻已經可以控制自身,他“看”着自己身體的那個部分,大大小小的血管和經脈互相纏繞交集,而在許瓊的信念控制下,有的血管可以漸漸收縮一下,或者擴張。
許瓊心中劇震,“醒”了過來,他知道這只是小小地一步,可是對於他自己來說,這無疑是最大的一步。
可以控制一條小小的毛細血管,以後就可以控制別的部位,直至控制經脈,不管是用什麼方式去控制的,最終都可以直接控制真氣,並且是用內力之外的控制方法。這樣會很容易就突破真氣和內力的侷限性,達到隨心所欲的境界,雖然比起御劍殺人於千里之外的境界還差得遠,可是不用劍而改用拳掌的話,嘿嘿……
許瓊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線,這個時候才發現天已經全黑了。
“多長時間了?”許瓊一拍腦門自言自語道:“啊,怎麼也有五六個時辰了,嘿嘿,別讓天霸那小子把俺的射月嚇着……”
這次和他一起出來的幾個年輕人,除了李天霸和陸雲真還有風漫天寨中的風從龍、風越秀和陸太平寨中的楊天龍、楊天虎。按說幾個人年紀都差不多,平素也都該可以說到一起去的,不過李天霸是以盟中高手的身份隨行,陸雲真則是家眷,其他幾個從龍越秀、天龍天虎則是手下帶着嘍囉的,算是護衛的身份,經常夜裡值個班啊、走路打打前站什麼的,加上這幫徐敬業舊部說是黑道梟雄其實算是軍事化管理,平時感情再好到了工作時候也是十分權責分明公事公辦,所以從龍越秀他們雖然比李天霸年紀小些,卻顯得更加敬業,平時也不怎麼陪着玩,光幹正事了。
要說正事,各位看官可以去查閱一下這個時期從五臺縣到太原都府一路上經過以及相鄰的府縣,那些大戶人家的倉庫情況就知道了,有的是由於風、楊四人樸素的敬業精神而引起的自發行爲,有的則是許瓊親自上街打聽線索甚至親自採用盯梢和竊聽等方式選定的目標,然後坐鎮中軍指揮若定拿下的。所以當凌晨李天霸盔歪甲斜垂頭喪氣回來的時候,陸雲真第一個念頭就是李天霸把“公事”辦砸了,並且心裡還聽惱恨許瓊的,因爲到太原之前還是許瓊親自提議絕對不能在太原下黑手的。
那麼旁的不說,只要是說許瓊和李天霸的關係比較鐵,倆人經常一起行動或者一個動嘴一個動手,當然也導致李天霸對許瓊的指揮能力以及本身武功十分地敬佩,加上李天霸這個人膽子比心大,對於許瓊的命令習慣之後就十分得用了,許瓊對他的印象頗好。至於陸雲真,她不理許瓊,許瓊還巴不得她不來搭理呢,這小蘿莉第一年紀不大發育不全入不了許瓊的法眼,第二也算是高層人士的家庭出身,是做大小姐的,一來沒有憐兒那樣對許瓊的青梅竹馬感情,二來沒有雨寧那樣拿許瓊當整個天空的歸屬感,當然在具體生活表現上也沒能引起許瓊的興趣,也就是拿一般人看待了。並且許瓊由於感覺自己是男人,凡事還十分大度,什麼事都讓這陸雲真,擺足了紳士架子,陸雲真更加不忿,她自己不明白吧,還以爲許瓊是小孩裝大人,除了平日禮節之外也更和許瓊沒什麼好說的。
不過許瓊想起了射月從箱子裡出來了的事情之後就立刻心急起來,出門去看。剛出門便嚇了一跳,原來院子裡站滿了,看了看基本上這次的隊伍都到齊了,也就是幾個例行放哨的嘍囉沒有到。衆人一見許瓊出來,立刻以向二、風漫天、陸太平、李天霸以及二風、二楊這幾個高級管理人員爲首,齊齊向許瓊施禮道:“恭喜公子出關!”
許瓊渾身一震,心道:“這麼大陣仗啊?沒放鞭炮呢?”
還沒反應過來,向二便向前道:“公子,你這一閉關就是四天四夜,屬下們可都等得急了,照射月姑娘的說法,公子這次閉關可不同往日,多則數天少則數月啊!剛好屬下們正在聚齊商議,公子便出關了!”說話十分的急切,並且神色也十分的急切,寥寥數語甚至讓許瓊有一種十分不祥的感覺。
許瓊的不祥感覺十分強烈,這時候也不顧向二怎麼和“射月姑娘”如此不見外了,也急急問道:“向二哥,如此陣仗,莫非有什麼大事呢?咱們不如入內……”
向二急忙道:“甚好甚好,入內再說!”說完拉着許瓊便向屋裡走,風漫天陸太平和李天霸跟進來,從龍越秀和天龍天虎其實並不知道是什麼事情,留在外面命令手下們散去了。
衆人進屋坐下,向二便道:“公子不知,十多天前發生了一件大事,只是這幾日消息才傳來太原,公子不可急躁,聽了之後千萬不要急火攻心啊!”其他三人卻如逆溯神佛一般動也不動,顯然是已經商量好了這件事只由向二自己開口說。
許瓊點頭應“是”,心道:“大事?莫非我來了唐朝,引發了一些社會變化,漸漸波及到洛陽去了?五天提前趕武則天下臺了麼?要不這麼個大唐朝會有什麼大事發生呢?”
向二也坐下,一手輕輕搭着許瓊臂膀(許瓊看了一眼心道:“這是防我發飆,看來此事確實非同小可”)向二道:“公子,可還記得咱們在靈丘縣上遇見的魏伯陽麼?”
許瓊恍然若悟道:“噢……是魏伯陽!對了,風寨主、陸寨主,據說魏伯陽在山東道上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幾位可知此人的人品如何麼?”
風、陸二人見許瓊從這個地方問了一句出來,一個想道:“還問呢?人品好不好現在也在你家呢,回家不就知道了麼?”一個答道:“此人十分仗義,屬下與他共事幾次,可託大事。”
許瓊見回答的十分簡潔,不像平時問他們些什麼事時那麼口若懸河,便知道魏伯陽不是重點,便看着向二道:“向二哥,不妨說下去。”
向二被許瓊一打斷,竟然有些怔怔地說不下去,想了想,照原來組織的語言繼續道:“不錯,魏伯陽此人確實十分仗義。他劫了靈丘縣的大牢,救出義兄李柏毓,然後不敢回去,便一路上了太行山中去。”
許瓊喃喃道:“上了太行山中……”
向二看他一眼道:“不錯,正好太行山中也發生了一些變故,被魏伯陽碰上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說完繼續看着許瓊,希望許瓊能夠預先想到一些可能性,那麼也可以不受那麼沉重的打擊。
許瓊也盯着向二,一字一句道:“靈丘縣旁的太行山中,豈非正是我家?”
向二低下頭去,輕輕點頭道:“不錯。魏伯陽正是投宿在許家。”
許瓊聽他說“許家”二字,思想其實又轉到了自己的身世上,不過立刻又轉了回來,道:“如此,便是家裡發生變故了?”說了頓了頓,看看衆人的肯定神色,又問道:“我爹孃狀況可好?”
向二擡起頭來,默默看了一眼許瓊,緩緩從袖中拿出一封拆開了的書信來。
許瓊看了他兩眼,又看看風漫天、陸太平和李天霸,一臉疑惑的接過信去。其實他根本不用看信就已經知道,許天行夫婦,或者至少是許天行本人,想必已經遭遇不測了。
不過他再有電視劇觀看經驗也不能在這裡表現出來,接過信之後便看,先看信封,上面正中寫着“許瓊吾弟親啓”幾個大字,側邊是“愚兄魏伯陽敬上”,看看信封就知道里面寫的不是好事,如果裡面不是說喪事的話,魏伯陽那麼大年紀是不會用這麼恭敬語氣的,倒不是爲人如何,而是禮節所限。
再看信的內容,也寫的規規矩矩:與賢弟靈丘縣外一別數日,未知賢弟遊學何方。然則伯陽與吾兄李諱柏毓夜入太行山中,承令先尊擡愛,不勝感激。是夜有兇人名盧沐彥者潛入貴舍,恨愚兄之未察,怒歹人之無忌,奈何凶事已發,惟擒得奸賊在此,候弟發落。今宅中雙親俱已駕鶴,望速歸。愚兄魏伯陽含恨頓首。
許瓊看完了信,一言不發。
其實他來到太原之後,就是因爲心中有一套商業計劃需要更改,還要等待諸位黑道頭目前來開會,纔再次停留,而每日派人去城門蹲守許家的大隊人馬,則是要先找到他們以便繼續向許天行夫婦說謊而已。
然而在看信之前,他雖然已經已經事情猜的**不離十,可是冥冥中還是保存着一點希望。希望能有個什麼最好的結果?只傷不死?病重而已?或者至少他根本沒有想過許夫人也會一同出事。
可是世事卻並不盡如人意,在他到唐朝剛剛灑脫的時候,卻不得不面對這樣一件事情:他的爹孃死了。
許瓊忽然有一種非常可笑的感覺,自己本來並不是他們的兒子,只因爲他們的兒子——或者養子死了,自己纔來到他們的身邊,並且是決定了要代替前身盡孝的,可是當自己還要享受這突如其來的奇妙遭遇而並沒有開始去做一個合格兒子的時候,他們卻閃電般的不在了。
許天行,自己見過他幾次?四次還是五次?
許夫人見的多了,可惜每次也都是寥寥數語,自己那是還並沒有習慣和這個時代的人說話,並且是和這個時代的長輩說話,所以自己總是唯唯諾諾,而許夫人又有哪次不過嘆氣流淚地離開?
許瓊輕輕笑了兩聲。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然後許瓊哈哈大笑起來,兩行眼淚順着他的臉龐滑落下來。
出塵子說:畢竟到現在還是會流淚……
原來人生並不只是快意恩**相忘江湖啊,就算你以爲自己已經超脫一切甚至離開了從前的世界,可是就算你還有再多的理由。畢竟還是會流淚啊。
“前世父母,我小白遭遇劇變無力奉養。後世父母,我許瓊離家出遊,不能送終!原來不管是一飲一啄皆是前定啊!”許瓊想個不停,笑個不停,眼淚也流個不停,驀得身子向後倒去,口中仍大笑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