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許久不曾下過地幹過活兒了,連這些都給疏忽了,昨天還坐在田間蹭了別人的粗餅和涼水呢,今兒個自己出門就把這些該準備的東西給忘到腦後了。
還好家有賢妻啊。
玄世璟回以秦冰月一個微笑,自己提着籃子,扛着鋤頭,一身粗布短衣,離開了玄家大宅。
玄世璟離開之後,秦冰月又讓常樂暗中跟上去,無需常樂幫忙做什麼,只要遠遠的看着玄世璟就好。
玄世璟下地幹活兒去了,又過了好一陣,晉陽纔在屋子裡給孩子喂完奶,收拾妥當來到前廳吃飯,房間裡的孩子交給了奶孃照看。
“夫君呢?”晉陽問道。
“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去下地幹活兒,想要自己靜靜,估計是因爲前天說的那件事心煩。”秦冰月說道。
晉陽不知道大理寺之中發生了什麼事兒,但是能讓自家夫君心煩至此,而且還沒有與她傾訴,晉陽覺得,可能自家夫君覺得,這件事自己不方便參與吧。
也罷,隨着他去吧,反正總是要回來吃飯睡覺的,他自己憋不住想要說的時候,總會告訴自己的,他要是不說,也不能強迫他說,何必添些爲難呢?
不過玄世璟如此表現,晉陽心裡覺得,這件案子的牽扯,當中情況可能會很複雜,若是不復雜,自家夫君也就不會如此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晉陽還是選擇相信自家夫君。
玄世璟在自家莊子上種地,這才一天的功夫,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莊子,莊子上的莊戶門都知道,主家公爺現在也不去長安參與朝政了,也不到書院去教課了,就在自家的地裡拾掇莊稼呢。
第一天下午的時候,蕭瑀就乘坐着馬車到了田間地頭,玄世璟見蕭瑀過來,也就放下手中的活計,到地頭的陰涼處,跟蕭瑀聊起了天。
“你這是在做什麼?”對於玄世璟的行爲,蕭瑀很是不理解,那天離開書院還好好的,怎麼再聽到玄世璟的消息,就成了好好的一郡公,在自家地裡幹活兒了。
“沒什麼,就是幹活,體驗體驗莊子上的莊戶們的日子罷了。”玄世璟笑道。
“你是閒的無事去做,還是這裡出了什麼問題?”蕭瑀指着腦袋說道:“若是閒來無事,就到書院,學生們還等着你授課,一個郡公,在這地裡忙活着種莊稼,這算是個什麼事兒?說罷,長安那裡,又出什麼事兒了?老夫雖然老了,半截兒身子已經進了棺材了,但是有些事情,老夫還是看的通透的,你自己躲在這裡,自己鑽牛角尖兒,也不是個辦法,事情要是逃避就能解決的話,當年突厥南下,陛下帶着整個朝廷的人跑了就是,還談什麼渭水之盟。”
玄世璟聽蕭瑀這麼說,笑了笑,搖了搖頭,蕭瑀的脾氣性格玄世璟還會不知道?他那直脾氣,在朝中得罪了多少人?這件事兒本就是情理與理法在糾結,若是蕭瑀,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理法吧?
也不愧李二陛下對蕭瑀的評價了,板蕩之臣。
所以這事兒,玄世璟沒法兒跟蕭瑀說。
“沒有,就是想體驗一下普通百姓的日子而已。”玄世璟說道:“前些日子不是辦了個案子嘛,關於竇尚烈的,真正的兇手找出來了。”
“哦?那竇尚烈不是因爲得了黃疸誤食了馬肉而死的嗎?”蕭瑀問道。
“原本大多數人都相信那是個意外,只是先生仔細想想,哪家的公子少爺會看上窮人才吃的馬肉?馬肉也並不好吃啊。”玄世璟說道。
“說的也是。”
長安城之中,大多數勳貴大臣,但凡是頗有家資的人,喜歡吃肉不假,但都不會選擇馬肉,大夫也說,馬肉這東西,連尋常人都不能多吃,那竇尚烈是竇家的少爺,竇家高門大戶,家財萬貫,竇尚烈又怎麼能看得上馬肉?
“那道菜是夥計特意給加上去的,目的就是想要了竇尚烈的命,他的目的達到了,因此,就成了殺人犯。”玄世璟說道:“他這麼做,也是爲了給他妹妹報仇。”
玄世璟的話說道這裡,蕭瑀就明白了,一個是竇家的少爺,一個是酒樓裡的夥計,兩人能有什麼牽扯?現在冒出來一個夥計的妹妹被牽扯其中,想想竇尚烈以往的生活作風,在長安城之中的名聲,事情是個什麼樣,大抵也能猜想出來。
“就因爲這個?你是在替那個兇手不平?”蕭瑀問道。
這點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玄世璟點了點頭:“是啊,同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我身上,可能我的做法比他會更激烈吧,只是不同的身份,結局是不一樣的。”
若是玄世璟弄死了竇尚烈,他不會死,頂多受些牢獄之災,出來之後,他還是晉陽郡公,仍舊家財萬貫僕從成羣,但是那個夥計就不一樣了,殺了竇尚烈,他是死定了。
大唐有律法,但是律法卻是專門管束百姓。
若是律法也能管束勳貴的話,竇尚烈還用得着那夥計親自動手?
“就爲了這點兒事兒?”蕭瑀問道。
“先生覺得這是小事?”玄世璟不可置信的看着蕭瑀,眼前這老頭兒是蕭瑀嗎?會說出這樣的話?
“無需如此看着老夫,老夫知道你在想什麼。”蕭瑀說道:“老夫跳出那個圈子也有兩三年了吧,許多事情,站在那個圈子外,反而比站在裡頭要看的透徹的多。”
“那對於此事,先生是如何想的呢?”玄世璟問道。
“大唐每時每刻都在發生這樣的事情,你管的了一樁一件,你能管得了全天下嗎?”蕭瑀問道:“所以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在這地裡頭做縮頭烏龜,要站出來,要改變,老夫這一批人啊,已經老了,沒有什麼進取心了,將來朝堂如何?還不是你們這幫年輕人說的算?事情總會有轉機,總會有改變,但是你若是什麼都不做,如何改變?”
蕭瑀所說的話很有道理,但是道理這東西誰都懂,真正的要做起來,從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