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應該叫做河北道,大唐目前有十個道,河北道屬於和草原直接接壤的兵戰之地。
旭日東昇,朝霞漫天,當一輪紅日突破雲濤之時,聖女帶着兩個徒弟已經到了河北邊境。
放眼望去,滿目瘡痍,河北道是兵家必爭之地,自古燕趙多慷慨悲壯之士,但也最容易被兵鋒肆虐踐踏。
河北百姓很苦,能逃的基本都逃了,但是畢竟還有逃不了,所以只能咬緊牙關繼續苟活下去。
有人,就有村子。
在這滿目瘡痍的大地上,仔細尋找還是可以找到一些,只不過特別稀少,說是百里無人煙也不爲過。
聖女大祭司乃是故地重遊,卻在邊境找了很久,最終憑藉當年印象找到地方,卻是一個藏在小山坳裡的小村子。
地點雖然找到,但是聖女的臉色卻變了。
她嬌軀明顯在微微顫抖,彷彿驚恐某個不敢去想的事。
少女玲瓏冰雪聰明,很快察覺出師尊的異常,她站在小村外面眺望一眼,然後才小聲對聖女問道:“師尊?您怎麼了?”
聖女大祭司身軀顫抖的更加厲害。
玲瓏的眼中頓時顯出擔憂。
在少女的記憶裡,師尊從來不曾這樣過,哪怕是天塌地陷之事,師尊也只是雲淡風輕。
但是現在,師尊在害怕。
倒是不遠處的戈壁溜羊很是無聊,傻乎乎的拎着大鐵坨子呆呆站着,忽然發現青草之中有個螞蚱,這貨頓時歡天喜地跑過去捕捉,那螞蚱受驚跳開,傻大個子咧開大嘴繼續追。
轉眼之間,就跑的遠了。
這時聖女大祭司終於開口,語帶一絲恐懼道:“玲瓏,這村子少了一樣東西。”
少了一樣東西?
是什麼?
少女並沒有開口,只是用明珠一般的眸子看向師尊。她知道師尊既然開口,那麼便一定會說出下文。
果然只見聖女大祭司前行幾步,站在唯一一條進村的小路口,彷彿回憶,又似驚慌,喃喃道:“這裡,少了一塊石碑。”
“少了一塊石碑?是什麼樣的石碑?”
玲瓏這次才小聲發問,略帶好奇道:“難道是這個村子的村名碑麼?您曾經教導我漢家之事,漢人的每個村子都立有村名碑。”
“不是村名碑,是我親手立的碑!”
聖女大祭司搖了搖頭,語氣似乎更加慌亂,略顯焦灼道:“當年我逃出此村,雖然滿心怨恨,但是臨走卻又放心不下孩子,所以我在村口立了一塊石碑,上面寫着‘此村五十年之內不準掠奪’,我用的乃是突厥文字,落款用了突厥大祭司之名。”
玲瓏何等冰雪聰明,稍一思索頓時便知,她臉色也突然變了,道:“此村地處邊境,常有突厥來襲,您當年立下石碑,就是想要保護村子不被屠戮,但是現在,石碑沒了……”
聖女大祭司顫抖一下。
“玲瓏,隨我進村。”
她忽然雙腳一彈,發瘋一般衝進村子,玲瓏只來得及回頭喊一句戈壁溜羊,隨即也彈起嬌軀緊緊跟進村子。
入村之後,放眼一片斷壁殘垣,聖女大祭司越走越急,臉上的顏色越來越蒼白。
也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不遠處傳來吱呀一聲,隱約有人推開窗子在向外偷瞧,但是僅僅瞧了一眼又趕緊收了回去。
但是這一點聲音,已經引起了聖女大祭司的主意,她幾乎想也不想就衝了過去,轟隆一聲直接踢開房門。
這是一間破敗的屋,屋裡四壁空空了無長物,僅有一個黑乎乎的土炕,炕上畏畏縮縮躲着一個老嫗。
老嫗的眼中全是恐懼,枯瘦的身體不斷打哆嗦,她聽到房門被人踢開,竟然連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只是不斷哭泣道:“不要殺,不要殺,老身已經兩天沒吃飯,家裡實在沒糧食,求求你們,不要殺,不要殺啊,我是個老婦,不能被你們搶去做媳婦。”
聖女大祭司臉色蒼白。
她忽然擡腳上前,輕柔的把老嫗縮着躲藏的身軀扭轉,然後仔細分辨半天,突然輕輕嘆息道:“三阿孃,是您麼?”
這話卻是用的河北放言,竟然有種字正腔圓的味道,老嫗聞言微微一滯,吃力的仰頭觀察起來。
破屋裡的光線有些黑,老嫗觀察半天才看清聖女大祭司模樣,她渾濁的眸子似乎在回憶什麼,好半天過後突然一把抱住聖女,嗚咽道:“是你這丫頭,是你這丫頭啊,丫頭,你這些年去了哪裡,你說過要保護三阿孃……”
聖女輕輕抱住她,柔聲安撫道:“三阿孃,不要哭。”
老嫗使勁看聖女的臉,越看哭的越厲害,突然似乎想起什麼,眼神變得驚恐起來,不斷哆嗦道:“你快跑,你快跑,趁你男人沒有出現,你趕緊逃跑離開,否則他又會把你鎖着,你的手腳都被鐵鏈磨爛了。”
聖女身軀忽然一個顫抖。
她語氣輕柔一聲,彷彿喃喃自語,道:“三阿孃,他死了。”
老嫗的身子也是一顫,滿臉不可置信的擡起來。
好半天過去之後,老嫗才啊啊兩聲,很是震驚道:“那麼厲害的人,死了?”
聖女輕輕點頭。
老嫗不知爲何,忽然又流淚起來,囈語般道:“他是個好孩子啊,幫了村裡多少事……”
聖女默不作聲。
只聽老嫗又囈語道:“老身還記得那一天,他抓着你來到我們村子,用鐵鏈鎖着你,搶了老身的屋子和你睡,你很倔強,對他又踢又咬,他腦子不好使,不懂得哄女孩,只會打,打的你渾身都是傷,但你一顆眼淚也沒掉。”
聖女又哆嗦一下。
老嫗接着回憶道:“他打你的時候你不哭,但是他睡了你的第二天,老身卻聽到你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時候我心裡害怕,但又心疼你這丫頭可憐,我偷偷跑來勸你,說女人有了男人就得認,你只是不斷的哭,詛咒我們漢人都要被雷劈死……”
聖女突然腳下一個踉蹌,臉色前所未有的蒼白。
她猛地轉過臉去,用一種無法形容的異樣語氣道:“他真被雷劈死了。”
老嫗呆了一呆,眼淚又流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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