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八

英王府。

趙觀音氣得面容扭曲, 渾身發顫,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阿耶摔傷腿, 阿孃病倒在牀, 她回公主府侍疾,辛苦了大半個月, 抽空回一趟英王府收拾衣物時,竟然發現側院又添了兩個新人!

而且聽長史說, 那兩個美姬是世家出身、身世清白的貴妾, 不能隨意打殺!

“李顯, 你欺人太甚!”

趙觀音衝進正廳,室內香菸嫋嫋, 酒氣熏天,樂工們吹拉彈唱,一名雪膚碧眼的胡姬在庭中鋪設的波斯毯上翩翩起舞, 身姿妖嬈, 體態婀娜。

李顯斜倚在坐褥上, 望着胡姬飛揚的彩裙下露出的雪白雙腿, 滿臉垂涎之色, 兩個年輕貌美的使女跪坐在他身旁, 一個爲他剝石榴, 一個替他揉肩。

席上美酒佳餚, 觥籌交錯,府中賓客、官吏們分坐左右首,正交頭接耳, 品評胡姬的美妙舞姿,看到英王妃怒氣騰騰跑進來,一個個面面相覷。

英王軟弱,英王妃跋扈,看英王妃的臉色,今天肯定不會善了。

賓客們不敢摻和英王的家事,斂容正色,悄悄從側門退出正殿。

絲竹之聲戛然而止,樂工們紛紛退下,胡姬也光腳走到廊下,向趙觀音施禮。

趙觀音看着胡姬雪白如玉的雙足,纖巧的腳踝上箍了一串銀鈴項圈,走動時發出清越鈴音,更襯得胡姬姿態娉婷,嫵媚動人,引得人心馳神蕩,忍不住想把那雙玉足捧在手心裡呵護。

趙觀音冷笑一聲,“我見不得這些妖里妖氣的東西,掌嘴。”

她身旁的使女立刻上前,啪啪幾聲,連抽胡姬幾巴掌。

使女慣常教訓府中女奴,下手還是很有分寸的,胡姬的臉頰被抽得紅腫,但妝容依然整潔,鬢髮也沒有散亂。

李顯倒吸一口氣,他花費百金從西市胡人商隊手中購得胡姬,因爲顧忌着趙觀音,還沒碰過胡姬一下呢,真讓趙觀音的人把胡姬打壞了,那一百兩黃金豈不是白花了?

雖然國法在前,虎妻在後,他不敢納胡姬爲妾,但是宴客的時候可以請胡姬出來跳一場胡旋舞,在賓客們面前顯擺顯擺的同時,順便過過眼癮,吃不到嘴裡,還不能讓他多看幾眼嘛!

他心疼地瞥一眼胡姬嬌媚的臉龐,坐起身,無奈道:“怎麼回來就發脾氣?”

胡姬聽到李顯開口,淚盈於睫,捂着臉頰跪倒在地,嘰裡呱啦,用母語求饒。

趙觀音懶得看胡姬一眼,越過跪倒一地的歌姬侍女,踏入內殿,冷聲道:“後院的兩個姬妾,是怎麼回事?”

李顯哎呀一聲,揮退身旁兩個在趙觀音的逼視下抖如篩糠的使女,“那是阿弟送來的,和我沒有關係啊!”

他指天發誓,“真的是阿弟送的,不信你去問問長史!”

李顯懦弱是懦弱,但還不屑於撒謊。他這人沒什麼志向,只管吃喝玩樂,府中中饋事務全由趙觀音做主,連長史都是趙觀音的心腹。

趙觀音雙眼微微眯起,李顯只有一個弟弟,“相王?相王每天醉心學問,從不多管閒事,好好的,怎麼會送姬妾給你?是不是你和他抱怨了什麼?”

李顯把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我哪敢朝阿弟抱怨啊,他肯定會罵我的。”他小心翼翼地瞥趙觀音一眼,“是不是你得罪阿弟了?我老實和你說,阿弟可不好對付,他真生氣的時候,我是絕對不敢和他犟嘴的,他連阿父和阿孃都不怕。你惹怒他了,只能自己去想辦法找他賠罪,我幫不了你啊。”

趙觀音眉心直跳,一腳踩翻使女辛辛苦苦剝好的一盤石榴籽,“胡說!我是阿嫂,相王是小叔子,平白無故的,我怎麼會得罪他?”

李顯哆嗦了一下,渾身肥肉直顫,“這個嘛……”他左看看,右看看,小聲道,“二孃啊,如果惹阿弟不快的不是你,那肯定是你母親。你母親太不消停了,明明曉得阿弟和十七感情好,還想打十七的主意,阿弟能不生氣嘛!”

趙觀音愣了一下,“怎麼又扯上永安公主了?”

李顯看一眼滾落一地的石榴籽,滿臉可惜之色,聞言擡起頭,“你不曉得?你母親攛掇十七的親孃,不知在謀算什麼,那個出家修道的褚氏和她從前的丈夫裴拾遺在金城坊當街廝打,都驚動巡街武侯了!褚氏可是你母親的座上賓啊!現在京兆府誰不曉得你母親爲難永安公主呀!不然你以爲我阿父爲什麼對你母親不聞不問?上次岳父病了,阿父還特地讓奉御出宮爲他看病呢,這一次你們家全病倒了,阿父就隨隨便便賞了一匣子藥,你還看不出來?”

趙觀音半信半疑,她知道阿孃想把永安公主拉到太子這邊,之前她曾多次示好於永安公主,一部分是爲了離間李令月和永安公主的關係,其實也是在爲阿孃牽線搭橋,褚氏還是她幫忙請進公主府的,永安公主再狠心,總不能不聽自己生母的話吧?

永安公主比趙觀音想象中的涼薄,不僅斷然拒絕褚氏的拉攏,還挑撥褚氏和裴拾遺爭吵。

趙觀音便勸阿孃,“看來永安公主的生父生母影響不了她。不過她是皇室養女,早晚要出降嫁人的。阿孃何不尋個姻親家的適婚兒郎去求親,永安公主嫁了人,難道還能和夫家作對?”

公主們出降後,就算不喜歡駙馬,也得提拔駙馬,因爲駙馬官職的高低,代表公主的臉面。

阿孃聽了她的建議,已經開始挑選求親人選了,誰知公主府忽然飛來橫禍,阿耶摔傷了,阿孃病倒了,府中的僕從接二連三暴亡,才把這事給擱置下了。

趙觀音嗤笑一聲,坐到李顯身邊,揪住他的耳朵,輕輕一扯,“你的意思是,相王送美姬給你,就是爲了替永安公主出氣?”

她不信!

李顯哎呦兩聲,護住自己的耳朵,悄悄白趙觀音一眼,“你別不信啊,現在連我都不敢欺負十七了。阿弟和令月怪我心胸狹窄,十七也越來越滑頭了,我每次欺負她,佔不了便宜不說,還被阿父好一頓訓斥呢。”

趙觀音面色陰沉。

李顯收起玩笑之色,接着道:“我是十七的兄長,偶爾欺負她一下沒什麼。你母親就不一樣了,二孃,我老實和你說,就是我的親姑母在世,也得看我阿父和阿孃的眼色行事。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你母親於我們兄弟姊妹來說,只是個隔了好幾層的庶出姑祖母,我阿父已經夠忍讓了。你說她沒事兒去惹十七做什麼?難道她看不出來我阿父有多喜歡十七?”

趙觀音沉吟不語。李顯不中用,阿孃投靠太子,也是在爲將來做打算。武皇后雖然厲害,但只是個后妃,太子纔是皇位繼承人,在阿孃看來,武皇后遲早會退守後宮的。

趙觀音身爲人女,勸不動常樂大長公主,只能儘量幫母親出謀劃策。這才把目光投向永安公主——柿子撿軟的捏,李令月是武皇后的眼珠子,她不敢真得罪了武皇后,永安公主不是李家血脈,打她的主意,應該沒什麼吧?

沒想到聖人會因爲母親利用永安公主而動怒,一向不問世事的相王也一反常態,爲了一個名義上的妹妹大動干戈,用兩名姬妾來警告她們母女。

李顯看趙觀音抿着嘴角不說話,以爲她把自己的勸告聽進去了,再接再厲道:“這一次泰山大人的病,說不定就是上天給你們家的示警呢,你快勸你母親收手吧!就算我阿父和阿弟不出手,你母親也奈何不了十七,她不知鼓搗了什麼,現在名聲響亮着呢,連東市酒肆伺候人的酒博士都知道她的事蹟。”

李顯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喜歡欺負裴英娘,總之一看到那個嬌小清瘦的小娘子,他就忍不住想開口譏刺她幾句。以前裴英娘年紀小,由着他過嘴癮。如今她長大了,脾氣也大了,李顯再想口頭上佔點便宜,已經不可能了。裴英娘敢鬧到李治面前去!

她倒不會添油加醋,只需要往李治面前一站,眨眨眼睛,眼圈微紅,李治就完全偏向她了,李顯怎麼解釋都沒用,次次都偷雞不成蝕把米,憋屈死了。

李顯老實了不少,他的岳母和娘子倒是又折騰起來了,聽說褚氏是岳母請出山的時候,他哭笑不得,他是不是和裴英娘八字不合?

趙觀音勉強笑了兩下,“我阿孃知道分寸。”

她母親如果肯聽勸的話,她之前何必煞費苦心交好永安公主,她想盡量讓母親以不得罪永安公主的方式拉攏到她,母親能夠耐着性子一次次嘗試撬動永安公主的防備,已經是難得了!

她霍然站起身,“不管那兩個美姬是怎麼來的,你敢碰一下,我遲早讓你好看!”

李顯點頭如搗蒜,下巴一層擠一層,笑眯眯道:“你放心,我看都沒看她們一眼,都是長史去安排的,我哪會這麼無情無義呢!”

他其實還是有點蠢蠢欲動的,不過在外面的酒肆花天酒地和回到府裡左擁右抱是不一樣的,二孃畢竟是他的妻子,他得給二孃留點臉面。

趙觀音已經摸透李顯的性子了,不怕他出爾反爾,出了正殿,喚來使女,吩咐僕從去套車,“回公主府。”

公主府愁雲慘淡,奴僕們個個滿面頹然,上到長史、管家,下到灑掃庭院的下等女奴,全都打不起精神,連府門口的那株丁香樹都枯萎了半邊,剩下的枝葉蔫頭耷腦,將落不落。

趙觀音皺起眉頭,暗暗道,什麼法子都試過了,阿孃的病情依然沒有好轉,看來,必須請一個巫祝,才能趕走公主府的晦氣。

使女領着趙觀音去看常樂大長公主,屋裡一股悶悶的、陳腐的味道,久病之人住的房間,不管怎麼打掃,怎麼焚香,這股味道始終揮之不去。

但是她母親身體強健,很少患病,並非長年纏綿病榻之人,這場病,實在太蹊蹺了。

“阿孃。”趙觀音走到牀榻邊,輕喊一聲。

常樂大長公主睜開眼睛,滿面怒容,“相王把美姬送去英王府了?”

趙觀音蹙眉,回頭看一眼,使女連忙磕頭道:“不是奴說的!”

常樂大長公主冷笑連連,面目猙獰,“你不必瞞我,那邊人剛送去,就有人來向我報信了。相王長本事了,兄弟的內院,豈是他能插手的?不管那兩個美姬是什麼身份,你只管叫人打死,我去找九郎評理!我是他姑母,他不敢偏袒相王!”

趙觀音知道母親脾氣急躁,但是看到她眼裡陰冷的怒意,還是一陣心驚。

母親最近越來越易怒了,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阿孃,只是兩個美姬而已。英王什麼都聽我的,我是正妃,還不至於被兩個身份不明的美姬拿捏住。”趙觀音接過使女遞來的藥碗,舀起一勺湯藥,喂常樂大長公主喝下,“阿孃身子不舒服,何苦爲我操心?先養好身體再說吧。”

相王是聖人的嫡幼子,哪是他們能比得上的,母親果真是病糊塗了。

常樂大長公主不肯吃藥,胳膊一橫,推開藥碗。

銀碗翻倒在地,藥湯灑得到處都是。

趙觀音嚇了一跳,驚坐而起,顧不上自己被燙紅的手,先揭開絲被,看常樂大長公主沒有燙着,纔去側間清理自己髒污的衣裙。

使女一邊爲趙觀音塗抹藥膏,一邊悄悄道:“娘子,公主這幾天夜夜驚叫,奴聽人說,這恐怕是中邪的緣故,湯藥是治不好的。”

常樂大長公主還在怒罵李旦,周圍侍立的使女七手八腳把她按回枕上,竟然被她掙脫了。她披頭散髮,把牀榻拍得震天響,叫囂着要去蓬萊宮教訓李旦。

趙觀音別過頭,不忍看母親癲狂的樣子,這些天母親越來越糊塗,已經不止一次燙傷她了,她手臂上有好幾道印痕,是母親生氣的時候掐的。

母親雖然脾氣不好,卻視她如掌上明珠,怎麼會忍心掐傷她呢?

趙觀音合上雙目,咬牙道:“你去外邊市井悄悄查訪,巫醫、巫祝,或者是婆羅門神醫,胡人的司祭也行,只要誰能治好我阿孃,賞他百兩黃金!”

常樂大長公主還在發狂,雙眼血紅,幾欲噬人。

使女們強行按着她,灌了一大碗安神湯藥下去,才讓她安靜下來。

等常樂大長公主睡熟了,趙觀音又去看阿耶趙瑰,趙瑰不能下地走動,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這會子已經睡下了。

“我先回英王府,若是府裡有什麼事,差人去王府報信。”

使女恭敬地頷首應承。

趙觀音還是不放心留李顯一個人在王府,那個胡姬今天被她的使女當衆打了幾巴掌,肯定不服氣,萬一她趁李顯心軟的時候爬上李顯的牀怎麼辦?

趙觀音沒把一個胡姬放在眼裡,但是想到府裡藏着一個異國美人,心裡就不舒服。

扈從護送趙觀音回英王府,正殿已經收拾乾淨了。使女迎上前,稟報說李顯吃過飯後,在偏院看百戲。

趙觀音點點頭,演百戲的都是男人,李顯還算老實。

這時長史找到內院,“娘子,那兩名美姬聽說娘子歸家,要來拜見娘子。”

趙觀音一揮手,冷笑道:“不見。”

“這……”長史遲疑了一下,“娘子,這兩位美姬可是有品級的,據說是世家女……”

既然是世家女,應該知道她英王妃的脾性,剛進府,就敢來給她找不痛快了?

趙觀音氣極反笑,“好,我倒要看看,是哪家閨秀落入我們英王府了!”

長史退下,不一會兒,殿外傳來長裙曳地的窸窣聲響,兩名頭戴花釵,貼面靨,飾花鈿,身穿深青色襦裙,腳踏青鞋的女子緩步入殿,肅禮道:“拜見王妃。”

趙觀音手裡端着一盅黃褐色茶湯慢慢飲用,她來回奔波,沒來得及用膳,茶湯裡擱了細鹽、羊肉和酥酪,可以舒緩她的腸胃。

半盅茶湯入肚,她緩緩擡起頭,漫不經心道:“賜坐,你……”

她的話卡在嗓子眼裡,手腕發抖,茶杯翻倒在簟席上,直勾勾盯着剛剛進殿的女子,厲聲道:“你怎麼會在這!”

韋沉香眼圈通紅,淚水潸然而下,拜伏在地,“趙姐姐,是相王逼我的!”

另一個郭氏女早就知道英王妃趙氏和跟她一起入選的韋沉香是手帕交,進府的時候,就等着兩人相見時看熱鬧呢!此刻見英王妃果然動怒,嘴角微抿,偷偷往旁邊挪了幾下。

熱鬧好看,難免會惹禍上身,她還是離遠一點罷。

趙觀音猛然站起來,幾步衝到韋沉香面前,指着韋沉香淚水橫溢的臉,咬牙切齒,指尖差點戳進韋沉香的眼睛裡。

韋沉香顫抖了兩下,一把抱住趙觀音的腿,哭求道:“姐姐救我!我真的是被逼的!”

趙觀音掙開韋沉香,想罵她,罵不出口,心裡哽着一口氣,半天說不出話。

韋沉香扯住她的裙角不放,“姐姐從前待我那般好,我一直把姐姐當親姐姐看,怎麼會做出對不起姐姐的事?請姐姐聽我一言!”

趙觀音渾身發顫,胸腔中怒火翻騰,眼前一陣陣發黑,踉蹌了幾下,才勉強站穩,“相王是怎麼逼你的,你一字一句給我講清楚!”

韋沉香掏出帕子抹眼淚,低泣道,“聖人本來沒挑中我的,入選的是郭氏和柳氏,相王忽然指名要我頂替柳氏,我當時還以爲是相王有意於我,可以完成姐姐的囑託……誰知相王的從僕徑直把我送到英王府來了。我認出王府,不肯進來,相王的從僕說……”

趙觀音額前青筋暴跳,“他說什麼了!?”

韋沉香嗚咽不止,哭哭啼啼道:“相王說,常樂大長公主和姐姐你一而再再而三插手他的內院事,他無以爲報,只能效仿姐姐……效仿姐姐,爲英王解憂。”

趙觀音喉間一陣腥甜,目齜欲裂,臉色鐵青,好一個相王!他不僅故意把消息送去公主府,激怒她的母親,還把韋沉香送來噁心她!

她拔下發髻上的嵌寶牡丹紋簪子,目光陰沉。

韋沉香瑟縮了兩下,手腳並用,爬到几案後,求饒道:“姐姐,我和郭姐姐是聖人親封的孺人,我們進府時,雖然沒有花車相迎,也是行了大禮的,你傷了我們,聖人會怪罪你的!”

郭氏眼皮一跳,這個韋沉香,好好的,帶上她做什麼!果然是個不簡單的!

當下也顧不上看熱鬧了,提起裙角,倉惶逃出正殿。英王妃是個混不吝的,怒氣上頭,說不定真的敢劃傷她的臉,她才十四歲,正值青春年少,嬌花一樣的年紀,毀了臉,以後還怎麼爭寵?

前殿鬧得人仰馬翻,使女們忙忙去請英王李顯,李顯茫然道:“娘子又鬧了?”

一邊聽使女稟報其中緣由,一邊疾步趕到正院,累得氣喘吁吁時,正好看到趙觀音正扯着一個弱不勝衣、我見猶憐的小娘子抽巴掌。

“哎呀,怎麼自己動起手來了?你是什麼身份,太失禮了!”

世家貴女,親王正妃,豈能當衆動手打人呢!

李顯奔入內殿,抱住趙觀音,“有話好說,別生氣。”

趙觀音掙扎了幾下,掙不開,揮手朝李顯臉上招呼,惡狠狠道:“還沒勾搭上,郎君這麼快就心疼了?”

李顯被打得發懵,忍着怒氣,沉聲道:“你清醒一點,好好的,怎麼連我也打起來了?”

使女們唬得臉色發白,齊齊奔上前,架住趙觀音,娘子打了孺人,還可以遮掩過去,要是把英王打傷了,那可不得了!

趙觀音回過神,看一眼李顯臉上的指痕,再回頭看一眼哭得梨花帶雨的韋沉香,忽然捂住臉,痛哭道:“你弟弟做的好事!”

李顯順着趙觀音的目光看到韋沉香,愣了一下,韋沉香和趙觀音是閨中密友,常來英王府玩的,他見過幾次,“你……你怎麼在這兒?”

韋沉香看向趙觀音,畏懼又惶恐,“趙姐姐……”

趙觀音昂着下巴,冷哼一聲,不看她。

李顯皺眉道,“你照實說罷。”

韋沉香躲到李顯背後,啜泣着把剛纔和趙觀音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李顯頭皮發麻,不可置信地看着趙觀音,“你還插手阿弟的內院事了?”

趙觀音咬了咬嘴脣,沒吭聲。

她和阿孃確實想過往李旦的後院塞人,但是明裡暗裡試了幾次,都沒成事,李旦根本不上套!

這樣子,便是默認了。

李顯變了臉色,揹着雙手轉來轉去,暴躁道:“你沒事手伸那麼長做什麼?阿弟的後院是阿弟的事,我們幾個兄長都沒資格管,你操的哪門子心?”

他跺了跺腳,“阿弟說不定以爲我也摻和進去了,不行,我得找他解釋解釋!”

趁衆人沒反應過來,他一溜煙跑了。

沒辦法,李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韋沉香,只能溜之大吉。

翌日,蓬萊宮,御花園。

儒學士在亭子裡高談闊論。今天他帶着李令月和裴英娘學聯句,爲了讓兩人觸景生情,感受到山水之美,特意把課堂搬到花團錦簇的御花園裡,對着山光水色學聯句,有事半功倍之效。

當然,這只是儒學士的一廂情願。李令月和裴英娘看到外面景色優美,哪還有心情聽課?早湊到一起開小差了。

兩人年紀漸長,一開始天天上學,現在只需要自己在寢殿用功,每月只逢一、五日到東亭上課,一、五日也是舉行大朝的日子。

裴英娘盯着黑漆小几上攤開的書卷,表情專注而認真,其實正豎起耳朵,聽李令月講八卦。

“英王妃氣暈了?”她驚呼一聲,餘光看到儒學士往這邊看了一眼,連忙低下頭。

李令月不管儒學士頻頻掃向她的責備眼神,撐着下巴道:“我就說韋沉香沒安好心吧!二孃不信,就愛偏袒韋沉香。這回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以後英王府有的鬧騰!”

裴英孃的目光落在几案上,山形筆架上架着一枝紫毫筆,是李旦送她的。原來的那幾枝早就不能用了,李旦年年送,她多得用不完,別人恨不能擺在書架上供起來的紫毫筆,成了她日常用的文具。

經過趙觀音和韋沉香這一番自討苦吃,以後應該沒人敢動歪心思了。

她嘆了口氣,扯緊綢帶籤子,收起書卷。

李旦最近的異常不是偶然……他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呢?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嘗試恢復正常作息,回到之前的每天上午10點更新,所以這兩天能早發就早發……

還有十七爲什麼會果斷拒絕執失,正因爲十七尊重執失,確認執失是真心的,纔會拒絕他,不然總不能一直吊着執失,過個幾年,再說:對不住,我覺得我還是不能答應,你再去找一個吧……

古代的話如果不直接拒絕,別人會當做她默認的,所以果斷一點對雙方都好。

十七兩輩子都沒有戀愛經歷,在對待愛情方面比較粗暴直接,如果確定目前不能接受,就拒絕,至於以後怎麼樣,不在她的控制之中,她能做到的就是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喜不喜歡的,纔會猶豫遲疑。

另一個原因後面會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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