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荷有心一問,正好將李逸風腦中的記憶勾了出來,道:“我記起來了,是在會稽山。當時我在追尋三師弟下落,跟着一夥人來到了會稽山。在山上遇到了令人髮指的事情,杜兄也應該聽說過。這也是我師傅與陳子瑜鬧翻的原因之一。一個姓馮的毒醫在研究毒藥。爲了測試藥效,他們擄來活人,強行給活人灌毒藥做試驗。毒死人後將屍體丟在了後山地窖。也不知試驗了多久,我在地窖中發現的屍體足足有三百多具。有的完好無損,有的腐爛生蛆,有着一股惡臭,我曾下去尋找過三師弟的下落。聞過那股惡臭,也翻動過屍體。難道疫病是在那時候染上的,除此之外,我是想不到了。”
李逸風將姓馮毒醫用活人做實驗的事情說了出來。
隨着杜荷來的都是大夫,或許他們比不上孫思邈有着崇高的醫德,但畢竟是大夫,皆以濟世救人爲生,聽到這種慘無人道的惡行,一個個義憤填膺。
連菩薩心腸的孫思邈也忍不住叱喝道:“此人該殺”
杜荷當初只聽李逸風說了一個大概便已暗恨在心,如今細聽經過,更是殺意橫生,只是當前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問道:“孫大夫,你看這個是不是李兄染病的原因?”
“很有可能”孫思邈細細一想,沉聲道:“瘟疫的爆發往往伴隨着災難,尤其是戰場更是容易引發疫病的場所。根據我的瞭解,人死後屍體若不及時處理會腐爛,會吸引蒼蠅、蛆、老鼠等髒物,是一些髒東西聚集之地,一但這些髒物過多就會引發疫病。三百具屍體堆積在一起,長時間不做處理,引發疫病並非不可能。”
“可是就算如此,這也只是疫病,不是毒啊。怎麼會有中毒的症狀。”杜荷順着孫思邈的思路想下去,提出了疑問,但隨即又自語道:“難道這跟死前給灌下去的拿下毒藥有關。”
一個大夫否決道:“不可能,這人死如燈滅。縱然死者生前讓人強灌下毒藥,毒藥也只會存積在人體的胃液中,不會擴散全身,更加不會影響到疫病。”
杜荷沉聲道:“可是這樣又如何解釋李兄身上的狀況?很顯然李兄染上了疫病,而唯一可能沾染到的地方只有會稽山山谷地窖。假設兩者沒有關係,李兄縱然因爲屍體腐爛的緣故染上了疫病,症狀也不可能與蘇州這起疫病一模一樣。既然兩者一樣,這其中必定會有聯繫。想不到,只能說我們思緒有誤,卻並不代表不存在。”
他雖然不精通醫術,但分析能力還是相當過硬的。
孫思邈贊同道:“我覺得杜將軍說的有理,其實也並非沒有人死後依舊能夠腐蝕身體的毒藥。我恩師曾說苗人擅蠱毒,尤其是南詔國的苗人更是精通此道。他們的毒極其霸道,不僅能侵蝕人體的五臟六腑,還能侵蝕人的肌膚,讓死者全身上下皆含有劇毒,成爲毒人。他們以毒人的肉來餵養毒物煉蠱,以求毒上加毒。蘇州這種全新的瘟疫,毒中有疫,疫中有毒,史無前例,我懷疑有人可以將活人灌以劇毒藥物,練成毒人,然後有心讓毒人自己腐爛,產生這種毒中有疫,疫中有毒的古怪疫病。當然,這只是我的假設,是否如此,我也不好分辨。”
杜荷道:“不過這終究是一條線索,不能放棄。據我所知那位馮毒醫應該是另有任務,怎麼會研製帶毒的瘟疫……”他還記得雲卓曾經告訴他,有一個人正在給他們研製毒李世民的毒藥,根據李逸風質問陳子瑜的情況來看,這馮毒醫就應該是給他們研製毒藥的人才是。可他爲什麼要研究瘟疫,而且還對蘇州這一城的人下手?
“難道這其中有什麼故事?或者從一開始,那個姓馮的毒醫就沒有想過要給陳子瑜、雲卓他們煉製毒藥,一開始他就是在利用他們兩個故意表示效忠,實際的目的卻是爲了研究這種毒與瘟疫合併的疫病,用來對付蘇州全城的百姓?”
如此念頭在杜荷腦中一閃而過。
“這樣吧”他雙手一合,“啪”的一拍手掌道:“我們兵分兩路,孫大夫,你領着城裡的所有大夫研究病症,爭取在儘快克服這古怪的疫病。我去找那個什麼姓馮的毒醫,倒要看看你究竟跟蘇州有何仇怨,竟然想要一舉毀滅全城的人,這用心實在是太過毒辣了。”
孫思邈等人表示明白。
杜荷再次道:“在行動之前,我們還應該將源頭給找出來。”他自信一笑,心中已經有了新的看法。也許是因爲想不到有人會喪心病狂的一舉毒害十五萬人。所以一直在調查源頭的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這是人爲,只當是什麼自然災害,或者什麼地方受到了環境的污染所致,但如今得孫思邈的提醒,知道是人爲以後,思緒一下子也開闊了。
既然是人爲這調查的源頭一下子就縮短了起來。
人不可能一夜之間逐一給十五萬人下毒,一定是用了特殊的方法將毒下在了十五萬人都需要用到的東西上。衣食住行,人之所需,缺一不可。衣住行與下毒無關,唯有食可以下手。
十五萬人必吃的食物是什麼?
答案立刻呼之欲出了,能夠共同吃的只有水。
這也解釋了大戶人家得以倖免的原因。
大戶人家都有屬於自己的水井,吃用自給自足,想要下毒必須先潛入對方的府邸,這樣也加大了難度。反之百姓用水卻是十幾戶甚至幾十戶人家共一口水井,只要將毒下到水井裡,這十幾戶甚至幾十戶人就必然中招無疑了。
由於水井是公用的,下毒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杜荷沉聲道:“只有將毒下到水井裡,才能讓十五萬百姓在一夜之間中招。孫大夫,可以着重調查一下,水井裡一定被下了那種雜交毒。”又是瘟疫又是毒的,既然是兩種毒素混合起來的,那索性就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雜交毒。
一干大夫相繼一笑。
一人說道:“雜交,這名字倒是貼切的很。”
孫思邈立刻爭對蘇州城裡的水井展開調查。
果不其然,水中有着一股似毒非毒的毒藥。
孫思邈也說不上來這雜交毒用什麼毒素組成的,但有了樣本,展開研究就容易多了。
杜荷將蘇州的交給蘇定芳總攬,治病的事情由孫思邈一人擔當。他親自負責追蹤那位姓馮的毒醫。
根據李逸風的詳細敘述,杜荷來到了會稽山,花了些許功夫,找到了那個所謂的山谷。
凝神靜聽,耳中只有山林中鳥獸的聲音,谷中空無一人。
杜荷直接走向李逸風所說的山後地窖,小心翼翼的打開入口,一股焦炭味傳來,地窖下已經是一片焦炭,所有的屍體都化成了灰燼。想來是因爲試驗成功後,馮毒醫已經先一步毀屍滅跡了。
現在消息全斷,杜荷也不急着回蘇州,走進了山谷中的屋舍,檢查一下有什麼線索留下。
左右屋舍都是一些雜物,正房有三間,一間大廳,一間藥室,另一間是臥室。大廳只有幾張席子,燭臺,藥室裡有一個類似於太上老君的煉丹爐,桌子上擺着十幾瓶東倒西歪的小藥瓶,但大多都是空空如也。
臥室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一張牀一張案桌,幾本書,硯臺筆墨,簡陋之極。
突然他發現案几旁的紙簍裡有幾團卷在一起的紙,心底一動,將紙倒在了案几上,拿起一團,一點一點的拆開,只見紙上皺巴巴的寫了一個“殺”字,字寫的不怎麼樣,但一筆一劃中卻充斥着一股濃烈的殺氣。
將餘下的幾團紙逐一打開,每一個張寫的都是“殺”字,字跡相同,顯然是出至一個人的手筆,但橫豎不一,寫的有些奇怪。
杜荷想起當年學書法的時候,曾聽大師說過書法是一種藝術,一門高深的藝術:人在練書法的時候嗎,字與字之間能夠透露寫字者的心境,當時的心態。
他的目光在幾個字之間反覆的查探,四個“殺”字,每一個字的大小形狀不同,字跡潦草,這不像是在練習書法,而是在發泄,發泄一種情緒,“殺”字中又帶有一股殺氣。
他閉上眼睛想着字主人寫這幾個字的心情,有一種錯覺,覺得主人是在極度怨恨中寫下的這幾個字,雙眼重新睜開,看着字嘴角翹起,先前的感覺不是錯覺,而是意境,是字透露出了自己主人寫它的時候的意境。
杜荷心道:“那姓馮的毒醫一定是心中恨極了某人才會放下這種罪行,究竟是誰,只要找出這個人,一定能夠將這個姓馮的揪出來。”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唯一一個受到疫病的大戶人家……蘇家
豁然開朗
蘇家,對,就是蘇家
蘇家的疫病最嚴重,很有可能就是因爲蘇家受到了敵視,所以在有意下了重藥。
只要找到蘇家,問清緣由,一定可以抓到幕後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