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處理納言、慧空等人並不是佛寺問題的關鍵所在,大唐律法,以公正嚴明著稱,只需依法行事,納言、慧空等人都會受到應有的制裁。
關鍵還是在於對於那些收繳上來錢財的處理,僅納言的住處就存有六口真金白銀的大包箱,庫房裡的公用存銀就更多了。這還僅是弘福寺一家的,利用開光的歪理詐取錢財,在長安的佛家寺廟早已經是不成文的規定,幾乎所有寺廟都有參與。
李世民與唐朝的文臣個個都是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主,對着這些敢騙取百姓錢的寺廟,決不手軟,查封了事。
二十多所寺廟,相繼因爲利用所謂的開光詐取錢財而受到了封寺的待遇。
任誰也想不到二十多所寺廟所抄家抄來的銀錢,竟是一筆天文數字。也因這筆天文數字,滿朝文武犯了愁。
將這些錢充公,大唐固然經濟因爲即將到來的戰事有些吃緊,可還不至於動用老百姓的血汗錢。將這些錢物歸還百姓也不符合實際。長安百姓,何其之多,他們捐獻不一,有多有少,實在不好歸還,是一件讓人頭痛的事情。
最後在所有文武大臣的商議之下,決定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這有錢不愁花,百姓捐錢主要就是做善事,保平安,將這些錢用來做利民之事,相信百姓也不會多說什麼。
長安永濟客棧。
“老闆,給我一件住房……快,要快……”一個年輕和尚急衝衝的跑進了一家老字號的客棧,神『色』慌張,臉上『露』着詭異的表情。
永濟客棧的掌櫃姓吳,叫吳市。吳掌櫃經營客棧已有二十年,早已養成了見人三分笑的態度,他正在算賬,聽有人要房,笑『露』了一個和藹的笑容,然後才擡頭迎客,但見來客竟然是一個和尚,笑臉一沉,臉上有着些許的厭惡道:“沒房……”
這個年輕和尚正是辯機。
辯機年紀輕輕,論佛法其實並不見得如何高明。畢竟佛經深奧難懂,數量繁雜,想要通曉深意,至少也要花十數年之功。辯機十五歲出家,至今不過二十出頭。即便在如何的天才,也比不上那些浸『淫』佛學二三十年的老和尚。但他巧舌如花,能夠將自己所學所知的知識,論的頭頭是道。即便是那些佛學在他之上的老和尚也說不過他。
這也便顯得他佛法高深了。
就如趙括,他出身將門世家,自幼飽讀兵書,引經論據,連他父親身經百戰的趙奢也比不上。可一上了戰場就熊了,那是彈指之間,四十萬大軍灰飛煙滅。趙括靠的是一張嘴,而辯機靠的也是一張嘴。
不同的是趙括『露』餡了,而辯機始終能夠倚靠一張嘴來吃飯。
在過堂審訊的時候,辯機巧舌如花,將所有罪名都推卸到了納言與他所在的會昌寺主持身上。本來他就是一個和尚,而且不掌權的,因爲名氣大,就是一塊活招牌。
納言與會昌寺主持都希望藉助他的名氣,給自己帶來足夠的利潤香客,好吃好住的供着。
辯機固然是坦然自若的花着百姓的血汗錢,但也實不能將他與納言之流,相提並論。
辯機就是看着這點,以巧舌爲自己說情。
大理寺作爲大唐最高的軍事機構,說法不說情。便是大理寺卿與刑部尚書有心抓辯機的短,也沒有找到合理的藉口,最後無罪釋放。
辯機已經獲釋,會昌寺因爲涉及貪污,已經讓官府查封了,如今的他已是無家可歸。不得已,打算找一家客棧,先行落腳,然後再解決自己胯間的『騷』癢問題。卻想不到碰了一個釘子。
辯機並非是好糊弄的三歲小孩,指着掛在櫃檯一腳的房牌道:“掌櫃,房牌都在,怎麼說沒房,不需要太好,給一個單間就行了。”古代客棧可沒有電腦程序,大多都以竹牌爲門號,給客人租房證明。
吳掌櫃身後有着十多塊竹牌尚未租出去,那敷衍之意,顯而易見。
吳掌櫃不耐煩的冷聲道:“說沒有空房,就沒有空房……”
辯機不斷的磨着大腿,耐心和悅的道:“這打開門來做生意,掌櫃又何苦拒客與千里?”
吳掌櫃對辯機如此冷淡,並非事出無因。吳掌櫃曾是一個佛教信徒,他做生意求財,隔三差五的買那些開光的香燭,上香求佛,保佑他生意興榮。如今納言的罪行公開,吳掌櫃發現自己上當受騙,心中對與和尚是厭惡之極。他小康家庭,算不上富裕,但不愁吃穿,還不至於不做一磚生意就無法解決溫飽問題,這脾氣一上來,公然表示了拒客之意。他見辯機並不知趣,反而將話語挑明,也不再僞裝,直言道:“說客滿,那是客氣,今天我吳市就不打算做你們這些黑心和尚的生意。”
和尚在長安城已經淪爲一個過街老鼠的職業。
自從辯機出現在客棧之後,客棧裡的那些正在用餐的顧客便以暗懷不滿,只是無權出口,都冷冷的望着這個惹人嫌的和尚。當聽到吳掌櫃逐客後,那種同仇敵愾的情緒,隨即爆發。
“好樣的,掌櫃說得好……滾出去把,賊和尚……”
“這裡不是和尚廟,沒有錢讓你們貪……”
粗魯的甚至喊起了“別在這裡礙眼,倒人胃口,快滾,免得老子控制不住自己,揍你一頓!”
辯機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路上他已經發現長安街道上的百姓,對他有着異樣的眼光,但想不到反應如此惡劣。
他應該慶幸自己沒有報出『性』命。
辯機這個名字,早已如納言一般,臭不可聞了。雖然他找到了獲釋,但卻成爲了人人喊打的和尚。
老百姓纔不講什麼法或不法的,他們以主觀來判斷事務。辮機沒有參與斂財之事,但在弘福寺上讓杜荷指名道姓的點出。如今整個長安都知道辯機奢侈作風,住的是豪華別院,喝的是極品雨前龍井,點的是最昂貴的龍涎香。
這裡也不得不說辯機確實有些冤枉,只怪他心生歹意,好歹不歹的撞到了杜荷的槍口上。
辯機逃出了客棧,就如無家可歸的老鼠一樣,在衆人的“注目”下,走街串巷,一道轉角他人瞧不見的地方,他便將雙手深入胯下,猛地一陣抓撓。他手伸出來的時候,指甲的縫隙中已經隱隱有着血跡。
杜荷的『藥』實在太厲害了。
以『藥』效來說正常人發作一天一夜,辯機卻是異類,他有些嬌生慣養,皮膚很柔也很美,使之抵抗力遠遠低於常人。導致『藥』粉裡的毒『性』與他的肌膚產生了不良反應,一下子消除不了,從發作算起,他受到了整整兩天兩夜的苦,襠下早已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來到了長安城最偏僻的角落,辯機見四周無人,看着不遠處晾衣杆上的衣服斗笠,將心一橫,順手牽羊,給自己換了一身裝備,打扮成一個鄉下農家人。天上的太陽比較大,大晴天帶着斗笠走在街上,雖然是萬中無一,卻也沒有人說什麼。
他這次學乖了,找了一家小的客棧,以農家漢的身份租了一間單獨的臥房,叫來店小二,道:“施……”他正打算叫一聲“施主”,這話一出口,立刻警覺,改口道:“小二,勞煩你找一個大夫來……醫術高明,但不要太出名的……”
店小二李凡傻眼了,他當了五年的小二,這跑腿是他的本行,平時也沒少給客人叫大夫,但從來沒有遇到這麼一個顧客。既要醫術高明,又不能出名,這種大夫去哪裡找?
但很快,李凡便反應過來,眼中育着一絲輕視,心道:“沒錢,也想請好的大夫?”他本能的將辯機看成是那種鄉下窮漢,名氣大的大夫診金貴,名氣不大的醫術不行。所以纔有醫術高明,又不太出名一說。
他隨口應了聲,跑去找大夫了。
辯機用熱『毛』巾捂着下體,那熱氣恰好能夠稍微的緩解那陣如『潮』水一般的『騷』癢,想起這幾日來的遭遇,他辯機就有一股想哭的衝動。幾天前,他是長安著名的高僧,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對他行禮問好。才短短几日功夫,他便落得如此地步,現在他連名字都不敢說出。
之所以要請醫術高明,又不太出名的大夫,倒不是因爲李凡想的那樣,沒錢請不起名氣大的大夫。而是怕遇到熟人,他在長安待了五年,每次生病,請的都是長安知名的大夫。在醫者一行,認識他的人不再少數,辯機真怕讓人給認出來,故而提出了這個古怪的要求。
等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店小二李凡敲響了屋門,他帶來了一個三十許上下的年輕大夫,笑道:“客官,根據你的要求,小的找來了一位大夫。他師從長安知名大夫,深得真傳,只是因爲年輕,所以還沒有闖出什麼名號。”
辯機大喜,以往給他治病的都是上了年紀的大夫,年輕的正和他意,笑着給了跑腿錢。
李凡知趣離開。
辯機忸忸怩怩,腦中記起諱疾忌醫的典故,將心一橫,褪去了長褲,讓大夫檢查。
大夫瞧了幾眼,驚呼道:“花柳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