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李昊留下的一批人都是最初翎府的那一批老人,兩年的訓練,一年的百濟歷練,讓這幫老兵油子得到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席君買一聲令下,五百多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集合到了一起,跨上戰馬,拉開迎敵的架式。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鷹哨,空中盤旋的蒼鷹雙翅一抖,調轉方向掠空而去。
向着蒼鷹離去的方向看去,地平線上忽然揚起一股煙塵,接着是一條由遠及近的黑線。
馬蹄聲轟鳴。
騎兵,大隊騎兵。
不足一刻鐘的時間,一支人數三千左右的騎兵出現在李昊等人的面前。
爲首的,是一個年齡在三旬左右的中青年,勒停戰馬之後,遠遠打招呼道:“面前便是李侍讀吧?”
被一口叫破身份的李昊毫不在意,騎馬躍衆而出:“正是,對面可是吐谷渾伏順殿下?”
伏順既然能夠派人潛伏到涼州打聽大唐使團的消息,李昊自然也要打聽吐谷渾的消息,像伏順這個吐谷渾王子這樣的重要人物,更是打聽的重要對像。
更不要說李昊之所以在離開涼州之後一路緩行,目的就是爲了等着吐谷渾的人來找自己。
“哈哈哈……”伏順突然發出一連串爽朗的笑聲,對着身後擺了擺手。
三千吐谷渾騎兵立刻放下了警戒的姿態,紛紛下馬。
伏順則是繼續崔馬向前,行至李昊近前道:“小王久聞大唐太子侍讀李德謇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王子殿下過獎了,些許惡名,當不得王子殿下如此誇獎。”這傢伙倒是個人物,李昊表面不動聲色笑容可掬,心裡卻對伏順加分不少。
此時單論人數,吐谷渾可是佔了上風的,伏順若是猖狂一些,完全可以以勢壓人,提出一些條件什麼的。
結果這傢伙非但沒有如此,反而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不說心智如何,單就他敢面對大唐五百騎面獨身上前與李昊交流來講,就有讓人另眼相看的本錢。
伏順好像並不在乎李昊怎麼想,再次打了個哈哈道:“李侍讀過謙了,如今天下誰不知侍讀乃天下第一財神……。”
李昊一擺手,笑容依舊:“停,伏順殿下,沒必要的吹捧就算了,咱們有一說一,你帶着這麼多人進入我大唐領土總不會是想要來見我一面,再順便誇我一頓吧?”
“這只是其中一個目的。”伏順對李昊身後席君買等人的威脅的目光視而不見,自顧自說道:“另外……小王還想要問一下,吐谷渾算不算是西域諸國之一,若是,爲何李侍讀要過境而不入呢?莫非是對吐谷渾有什麼成見?”
當然有成見,成見大了去了。
李昊笑道:“伏順殿下誤會了,吐谷渾自然自是西域諸國之一,但若說過境而不入則有失偏頗。”
“哦?此言何解?”
李昊搖搖頭:“伏順殿下何必明知故問,我們大唐百姓有句俗語,叫肉饅頭打狗有去無回,我是怕進貴國容易出來難啊。”
伏順一滯,這是誰造的謠,咋把我們吐谷渾說的跟龍潭虎穴似的呢。
再次打了個哈哈:“李侍讀應該是聽了一些謠言對鄙國有所誤會,其實我國百姓都是很好客的,我父王聽說有大唐使團要出使西域,更是每日在城樓上翹首以盼。”
李昊皺了皺眉:“哦?真是這樣?”
“當然,小王以人格擔保。”伏順拍着胸口保證着,目光中滿是殷切:“不知李侍讀可否賞臉多繞一段路,讓吐谷渾略進地主之宜,也讓吐谷渾百姓瞻仰一下大唐使團的風采。”
這話說的真假,不過好在老子原本的目的就是去吐谷渾,正好將計就計。
李昊歪着頭與伏順對視片刻,最終點點頭:“也罷,既然伏順殿下如此說,那我就相信殿下一次,不過殿下你可得保證我這次一定能出得來。”
“李侍讀放心,小王這點信用還是有的。”
兩人商量好了,各自迴轉本陣,不多時,伏順的隊伍便在李昊隊伍的一側開始紮營。
畢竟天已經晚了,就算再急,也不能讓客人連夜趕路不是。
使團的營地當中,李昊等人圍着篝火而坐,篝火上架着伏順剛剛派人送來的宰殺好的羊羔。
程處默舔着微微有些發乾的嘴脣,時不時長嘆一聲,再搖搖頭。
邊上李震看不下去,捅捅他道:“處默,咋了?”
“虛僞,真虛僞。”程處默打了個哈欠,不屑道:“剛剛你看到了吧?德謇明明就是想去吐谷渾想瘋了,還偏偏裝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你說,這不是虛僞是什麼?”
“滾,會不會說話。”不遠處,李昊撿起一顆石子丟過去,砸到程處默的身上:“我那是虛僞麼?我那是試探,試探懂不懂。”
程處默翻了個白眼:“懂,不就是試探那個什麼伏順的深淺麼?怎麼樣,試出來沒有?”
這貨是真傻還是假傻?李昊撓撓頭。
你說他真傻吧,他竟然能半懂不懂的弄明白剛剛自己幹了什麼;你說他假傻吧,丫明明看懂了卻還要在那裡叨嗶叨。
不理程處默這個二貨,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長孫衝:“衝子,你覺得伏順這人怎麼樣?值不值得扶起來讓他執掌吐谷渾?”
長孫衝盯着熊熊燃燒的篝火:“不好說,這種人聰明,能忍,小心養虎爲患。”
李震撇撇嘴:“你們兩個夠了啊,咱們可是來殺人家爹的,你們還打算讓伏順那小子給你們拱手奉上怎麼着,就算他真的奉上了,心裡指不定怎麼記恨咱們這夥人呢。”
此話一出,李昊和長孫衝都不說話了,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肉烤好了,李昊這才伸了個懶腰道:“算了,都別想了,回頭到了吐谷渾見機行事,首先要把那上大和尚給弄出來,其次看看還有沒有咱們唐人陷在吐谷渾,有就一起弄出來。最後再看看能不能弄死那個伏允,若是沒把握,就只能等着王玄策從吐蕃借兵了。”
這次出使的目的早在離開長安之後,李昊就已經與同行的衆人溝通好了,也徵求了大家的意見,畢竟這次出使刺激歸刺激,弄不好那可是會掉腦袋的。
不過好在長孫衝、程處默等人沒有退縮,在知道了李昊的目的之後全都跟着來了。
只是衆人十分奇怪,爲什麼李昊不直接一頭扎進吐谷渾,非要繞上一個大圈子,然後坐等吐谷渾前來‘請’他。
而且他到底是如何確定吐谷渾一定會派人來的呢?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麼說道?
想不通,想不通啊。
眨眼間,一夜過去。
天色大亮之後,兩支隊伍收拾行裝再次啓程,轉道向北。
與程處默等人不同的是,李昊在啓程之後,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伏順身邊一個胡人打扮的傢伙身上。
此人身上穿着大食人的長袍,頭上圍着圍巾,與其它人略顯不同的時,他肩膀上的衣服不是布料而是皮料,看上去就像是護甲一般。
而在他的肩膀上,站着一隻桀驁不馴的蒼鷹,轉頭間,一雙鷹目威凌四射。
伏順一直在注意李昊,見他盯着那隻鷹發呆,笑着問道:“怎麼?李侍讀對這隻鷹感興趣?”
李昊回過神,看了一眼那個大食人打扮的傢伙:“不,我對訓練它的人感興趣。”
“呃……”伏順本打算說如果你對鷹感興趣我就送給你,結果對方卻對訓鷹的人感興趣,這不禁讓他覺得有點尷尬,暗自猜測難道這位大唐新貴有什麼特殊愛好?
李昊並不知道伏順在一瞬間想歪了,兀自說道:“怎麼樣,殿下能不能賞臉,把此人送給我?”
大食人打了個寒顫,不因爲其它,主要是李昊的眼神太嚇人了。
“主人!”大食人哭喪着臉看向伏順,希望着自己的這位小主人不要大手一揮,把自己送給那個變態。
伏順有些不忍,到底是自己身邊用慣了的:“那個,李侍讀,能不能讓小王考慮一些時日?你知道,一些人在身邊用慣了,突然不在身邊總是讓人有些不適應。”
用慣了?這口味挺重的哈。
李昊詭異的目光在伏順和大食人臉上掃了掃去。
“君子不奪人所愛,既然伏順殿下‘用’慣了,那就算吧。”李昊若有深意的一笑,在用字上加重了語氣。
“……”
你什麼意思?你那是什麼眼神,什麼叫‘用’慣了,你是不誤會了什麼。
伏順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一時間百感交集。
李昊卻已經轉過身去,與蘇烈指着四周的景色攀談起來。
曉行夜宿,每日依舊是數十里。
不過好在尕海城並不遠,李昊一行只用了大概半個月的功夫,已經遠遠可以望見矗立在尕海邊的一座小城。
遠遠看去,城中一座建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看着就像一坨巨大的金子。
尕海城外圍是兩座龐大的軍營,此時的李昊已經不是曾經的初哥,略一打量,心中便已經估算出這兩座軍營中的大體人數。
兩座軍營,各有一萬騎兵駐紮。
看來,伏允那老小子應該是在這裡了。
隊伍在無數或羨慕,或嫉妒,或善意,或惡意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入城,大唐的龍旗混在那些吐谷渾的黑色獸旗中間,顯的那樣妖豔。
嗯,對,就是這樣,沒寫錯,就是妖豔,反正吐谷渾人就是這樣想的。
不在李昊卻根本不在乎這些,他的目光一直在城中那些商人身上轉動,至於吐谷渾騎兵,邊上不是還有蘇烈呢麼,專業的事情就要交給專業的人來處理,相信到了晚上老蘇一定會給自己一個滿決的答案。
尕海城的商人其實並不多,貨品大多也都是些普通的貨物,值錢的並非沒有,只是不多。
由此可見,伏允那傢伙似乎並沒有什麼經商的腦子,守着絲綢之路上最後一座大城,卻經營成這般模樣,真不知道這貨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
王宮已經在望,李昊的雙眼眯了起來。
不眯起來不行,金子做的屋頂太特麼耀眼了。
這裡只是伏允的一處行宮,並不是真正的都城,可在李昊看來,這行宮卻比李二的太極宮強多了。
伏允真是太有品味了,這麼大一行宮,這要是給炸平嘍,得從層頂上扣下多少金子來。
金子啊,拿出去直接就能換成錢。
哪像李二那個破爛太極宮,除了木頭就是玻璃,拆下來拆不上幾個錢不說,風險還大。
正想着,王宮裡涌出一大批穿着皮甲的士兵,手拿長戈,迅速站着兩列。
“大唐使節何在?”一個穿着武將衣袍的憨憨隨着人流從王宮正門走出來,頭仰的幾乎快要碰到脊樑骨了,手裡還提着一把看上去份量不輕的巨大斧頭,揮舞幾下往地上一戳發出‘咚’的一聲:“本將慕容孝雋,奉王命前來迎接。”
慕容孝雋?很牛·逼麼?
李昊歪頭看了眼面帶尷尬之色的伏順。
伏順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滿臉的不忍直視。
倒是王宮裡涌出的那些吐谷渾禁衛見狀,齊聲喝彩:“慕容將軍威武!威武!”
威武個毛啊,跟着鐵柱走了一路的程處默擡手在鐵柱的肩膀上拍了一把:“柱子,你傻杵這着幹什麼,對面那個憨憨嚇唬德謇呢。。”
鐵柱初時沒反應過來,還傻夫夫的看熱鬧呢。
在他看來,對面出來那傢伙最多就算是斧頭好看了些,根本沒想過丫是在顯示力氣,這會兒被程處默一提醒,立刻醒悟過來。
分開衆人來到隊伍最前面,卸下背後門板一樣的大刀同樣往地上一戳,‘咔嚓’一聲,直接沒入王宮門前官道一半,虎着臉道:“慕容孝雋,你挺牛·逼唄?”
我艹!
歡呼聲戛然而止,一衆吐谷渾禁衛相顧失色。
原本還準備給李昊來個下馬威的慕容孝雋更是差點原地爆炸。
打臉也不要打的這麼快吧?
老子覺得拿個百來斤的斧子就挺牛的,可對面那傢伙拿的是什麼?門板?巨劍?還是刀?
那玩意兒是給人使的麼?直打起來怕是往人身上一放就能把人給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