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們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強,沒用多少時間便大體上搞懂了密度、體積、浮力之間的關係,欣喜若狂的告辭離去。
袁天罡也在李昊的殷切叮囑下,灰頭土臉的告辭離開,回去準備那兩千貫錢去了。
李昊目送一羣老道士興沖沖的離去,意興闌珊的搖搖頭,回身正打算去後宅好好睡一覺,結果剛一轉身,就看到了傻笑的馬周,詫異道:“你怎麼還沒走?”
馬周笑的很是燦爛,一張臉幾乎都快要裂開了,拱拱手深深一禮道:“小公爺,馬周之前喝多了酒,多有得罪,還望小公爺不要放在心上。”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
看馬周前倨後恭的樣子就知道,這貨肯定是有事要說。
鑑於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李昊如何猜不出來馬周想要說的是什麼,當下錯身讓出大門的位置,毫不猶豫:“好,我不放在心上,你走吧。”
“啊?!”笑容僵在臉上,馬周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瞬間全都被堵了回去。
原本還想着不管李昊是就此原諒自己剛剛的無禮還是怒聲呵斥,自己只要小心應對,然後再這般如此,如此這般,最終一定能找到機會與其拉近關係。
畢竟大家都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之輩,理應惺惺相惜,引爲知己。
既然是知己了,那麼今後彼此間交流一下學問,也就再正常不過。
可是計劃不如變化,馬周怎麼也沒想到李昊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既不發火也不套關係,就那麼簡簡單單一句話,便把自己費勁吧啦準備的說詞全都給堵回去了。
這尼瑪以後還怎麼從對方嘴裡套取關於那什麼……物理的知識?
李昊見馬周依舊堵在自己面前,眉頭一皺:“啊什麼,我不是說已經原諒你了麼,快走吧。我還要回去睡一覺,應付這一羣老頭子實在太累了,死了不知道多少腦細胞。”
馬周大急:“不是,小公爺,您這……。”
“這什麼這,快走快走,別耽誤老師休息。”不等馬周說完,王玄策已經趕上來了,連推帶搡將他往出趕。
真是的,這醉鬼當誰是傻子呢,還道歉,爲別人看不出來你是對‘物理’感興趣怎麼着?
以前沒有接觸過,不知道老師竟然如此博學,連如何飛天都知道,現如今老師身邊除了武瘋子(薛仁貴)就是憨貨(鐵柱),這豈不代表了自己可以優先繼承老師的學問。
推搡中扭頭看看正神遊物外的李昊,王玄策心頭一片火熱:“老師,您去休息吧,學生馬上就把他趕走。”
李昊眼角抽搐,黑着臉道:“王玄策,我啥時候成你老師了?”
與馬周推搡中的王玄策抽空回道:“老師,在學生心裡,您永遠都是我的老師。”
馬周見說,立刻反應過來王玄策是個什麼玩意兒,扯着脖子喊道:“我也一樣,朝聞道,夕死可矣!老師,您就收下我這個學生吧。”
“滾犢子。”李昊無聊的擺擺手,轉頭對正在看熱鬧的薛仁貴吼道:“還看着幹什麼,把這兩個混蛋都給我趕出去。”
“哦。”薛仁貴瞬間回魂,二話不說,笑着便將正在門口撕打的兩個傢伙全都推了出去,然後‘咣噹’一聲關上了大門,完全不顧之前與王玄策的兄弟之情。
鬧麼不是,還拜師,拜師那麼容易的麼?老子辛辛苦苦學了十幾二十年,才學了那麼一點東西,又隔着一千四百多年搬到大唐……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賣了。
胡商跨地域從西域運點葡萄釀過來,還覺着辛苦,要翻上幾倍的價錢呢。
老子跨着時間與空間搬來的東西,能便宜?
回到後宅坐定,不多時薛仁貴也自前面走了回來,手裡提着王玄策的行禮等物。
李昊指了指廂房,示意薛仁貴將東西放到那邊,然後淡淡問道:“人趕走了?”
薛仁貴回頭向前面看了看,愁眉苦臉道:“屬下將他們趕出去了,不過他們好像不想走,正擱門外跪着呢。”
“呦呵,還訛上老子了。”李昊翹着的二郎腿停了一下,旋即又繼續抖起來:“行,想跪就跪吧。仁貴,我跟你說,你別管他們,就讓他們在那跪,我倒是要看看,他們能跪到啥時候。”
“呃……,將軍,這不好吧,外面那麼多人……。”
李昊撇撇嘴,起身來到牀邊往上一躺,眼一閉:“切,能有什麼不好,反正老子的名聲在長安已經臭大街了,還怕他們兩個。”
眼瞅着李昊這是準備睡了,薛仁貴無奈的退了出去。
他不是不明白外面那倆爲什麼想要拜師,如果不是自己的志向是在沙場上建功立業,這會兒估計也跟外面那倆貨一模一樣了。
那可是飛天之術啊,若是能學到,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想着,薛仁貴來到前面的花廳,打開門,往對面兩個跪在地上依舊彼此不忿,互相較勁的傢伙面前一蹲:“我說你們差不多就行了,將軍已經休息了,你們兩個就是跪死在這也沒個結果的。”
“仁貴,你別勸了,以前是我王玄策有眼不識泰山,放着世子這尊大神不拜,偏偏一門心思想要去考什麼科舉,現在我明白了,世子就是我的指路明燈,從今往後世子去哪我去哪,世子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呸,出息。”邊是馬週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不屑道:“姓王的,天下文人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呵,我丟臉?”王玄策一聽不幹了,把眼一瞪:“你姓馬的又比我好多少,不是跟我一樣也跪在這裡。”
“我跟你不一樣,我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找小公爺拜師的,不像某些人,不見兔子不撒鷹。”
“你放屁,我一共也沒見老師幾面。”
“總是比我見的多。”
薛仁貴忽然覺得剛剛就應該聽李昊的,找個地方好好休息,睡一覺不好麼,爲什麼非要跑出來勸這兩個逗·逼呢,真是自討苦吃。
“你們要跪就跪吧,我就是出來跟你們說一下,將軍已經休息了,你們鬧的差不多以後自己起來,該幹啥幹啥去。那個,玄策啊,你的房間在西廂房,跪累了就自己進來。”說完這些,薛仁貴再也不理跪在地上的兩人,轉身回去了。
身後,馬周與王玄策大眼瞪小眼的繼續較勁。
周圍那些生意人或者逛街的遊人對這倆人倒是挺好奇的,不過在看到他倆跪的位置之後,全都像躲瘟神一樣,遠遠避了開去。
大唐補習班,除了長安第一禍害,正常人誰會把店取這種名字。
這還真是人的名,樹的影,這邊連正主兒都沒見着呢,單憑一個牌子就能嚇的人不敢過來。
甚至就連到了夜裡,東市整個關市,淨街鼓響過三次,巡街武候來來回回在店門口走過三、四趟,見他們似乎沒有起來的意思,便自顧自的去了,連問都沒問一聲。
馬周與王玄策至此才明白了長安第一禍害的可怕之處。
天不怕不地怕的巡街武候竟然連上來問一句都不敢?老師果然是威武霸氣。
各懷心思的二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時不時互瞪一眼,暗中都在祈禱對方先堅持不住。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過去,月落日升,東言漸漸泛起一線魚肚白。
‘嘎吱’,緊閉的大門從裡面被人拉開,睡眼惺忪的李昊嘴裡咬着柳樹條,蹲到兩人面前咕噥道:“你倆咋還在這裡?巡街武候都是幹什麼吃的,昨晚沒把你們抓走?”
王玄策強忍着兩腿傳來的痠麻,陪笑道:“託老師鴻福,武侯來了好多次,看在您的面子上沒有爲難徒兒。”
“呵呵……”李昊把柳枝抽出來,呲牙咧嘴的用清水漱了口,將滿嘴的青鹽吐掉,拍拍王玄策的肩膀道:“真會說話,爲師對你去吐蕃的信心又增加了不少。”
王玄策喜瞭望外,熱淚盈眶:“真的?老師答應收下徒兒了?”
李昊點點頭:“嗯,看在你如此有誠意的份上,暫時可以收你爲記名弟子,若是這次吐蕃之行你能圓滿完成任務,正收你爲正式弟子吧。”
馬周見一邊看的眼熱,大叫道:“老師,您這不公平啊,弟子也跪了一個晚上,爲何您只收他不收弟子。”
李昊扭過頭,看了馬週一眼,淡淡說道:“因爲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你們體重不一樣,學問不一樣,性格也不一樣。既然全都不一樣,又怎麼能用同樣一件事情來衡量?”
“我……”馬周差點噴出一口老血,公平是這麼理解的麼?
“老師……。”王玄策在邊上看着有些不忍,好歹也是跪了一整夜的交情。
“你想替他說情?”李昊似笑非笑的看向王玄策。
王玄策猶豫片刻,最終把心一橫:“老師,徒兒斗膽,請老師恩准。”
李昊不置可否的笑笑,重新蹲到二人面前:“若是我不答應呢?你會如何?”
“徒兒……”王玄策吱唔一聲,卻不知應該如何接話。
自幼喪父的王玄策很清楚生存之不易的道理,能夠拜李昊爲師對他來講等於一下子報仇有望不說,日後在朝堂上也等於有了強力靠山。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如果李昊不收馬周,自己就如何如何的話。
馬周倒是沒想過王玄策會幫自己,愣了片刻,拉住爲難的王玄策道:“王兄不必再說,拜師不易莫要因爲馬某錯失良機。”
“馬兄……。”
李昊不等王玄策把話說完,打斷他道:“好了,你跟我進來。”
方罷,也不理馬周,直接轉身回了店裡。
片刻之後,王玄策磨磨蹭蹭的跟了進來:“老師。”
“可是覺得我有些不近人情?”李昊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王玄策坐下。
“徒兒不敢。”王玄策站在原地未動,一語雙關的說道。
李昊搖搖頭並未強求,嘆了口氣道:“玄策啊,對馬周,你有什麼看法?”
“這……”王玄策遲疑片刻,回想之前遇到馬周的種種,忐忑道:“此人乃桀驁不馴之輩。”
“你說的不錯。”李昊讚許的點點頭道:“馬周,字賓王,清河茌平人,自幼孤苦卻敏而好學,因爲家境貧寒困而失意,故而養成了放浪不羈的性子。
武德年間,他得補授爲博州助教,卻又每日飲酒不把講授當成一回事,被刺使訓斥幾句,便忿而出走,跑來長安遊學。
玄策,你覺得這樣一個人,我應該收他當弟子麼?”
王玄策之前對馬周的瞭解並不多,只是根據他昨日冒冒失失的表現,覺得他是一個桀驁之人。
如今聽了李昊的解釋,隱約間也覺得收這樣一個人當弟子有些不妥,當下吱唔道:“那老師剛剛爲何不明言與他,也好讓他斷了拜師的念想。”
李昊幽幽道:“因爲我還想再給他一個機會,若他能夠收斂自己桀驁的性子再堅持一日,便是收他做個弟子,讓他從此平步青雲也不是不可以。”
原來是這樣,王玄策一下子就悟了,佩服道:“老師深謀遠慮,玄策不及也。”
李昊若有深意的一笑:“呵呵……,不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又能堅持原則,爲師的確沒看錯你。”
“呃……”王玄策尷尬的摸摸鼻子,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不解釋又怕李昊誤會。
李昊則是懶得與他再繼續廢話,胡亂擺擺手:“行了,敢緊滾去你的房間好好休息一日,明天就收拾東西準備出發。你這次的吐蕃之行相當重要,千萬不要大意。”
“諾!”心結解開,王玄策畢恭畢敬行了一禮,轉身去了後宅。
昨天夜裡跟馬周較了一夜的勁,回到後宅在薛仁貴的指點下找到自己的房間,王玄策一頭扎到牀上便睡了過去。
臨睡前腦子裡唯一轉着的念頭就是:爲什麼老師會對馬周如此瞭解?莫不是老師早就在注意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