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常記茶樓。
掛着暫停歇業招牌的常記茶樓裡,正在發生令人所不齒的一幕。
一個禿頭身着銀白色僧袍的和尚,正滿臉蕩笑的衝向一位如花似玉的妙齡女子,而身爲常記茶樓老闆的常昊則無動於衷。
“阿彌陀佛!”
“方纔尚未進門之前,貧僧就聞到香味了!”
“檀兒施主,你就從了貧僧吧!”
似乎被嚇住的檀兒神色呆滯,足足好半晌說不出話。
足足五個呼吸,檀兒才滿臉委屈的看向常昊。
“少爺!這和尚搶人家的拔絲紅薯!”
常昊滿頭黑線,看着捧着一盤紅薯啃得起勁的玄奘,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大哥,你是個和尚啊!
你是未來的玄奘大法師,後世赫赫有名的唐僧啊!
費這麼大勁,就只是爲了搶一盤紅薯?能不能有點出息?
“唔,不錯,這糖衣甜而不膩!”
“此物稱作紅薯嗎?可是過了一遍油?怪不得外皮焦脆,內裡綿軟!”
“不錯不錯,常施主的手藝真是越來越有長進了。”
聽着玄奘這些話,常昊頗爲無奈的嘆了口氣。
算了,帶不動,心累了。
“等會兒我再給你做一份。”
“謝謝少爺。”
檀兒委屈巴巴地瞪了玄奘一眼,轉身收拾起桌面。
玄奘這邊動作極快,不消半刻鐘光景,一盤拔絲地瓜便被他吃了個乾乾淨淨。
“阿彌……”
“別阿彌了,我問你,報業寺那兩位大師遇襲,不是許敬宗的手下做的嗎?”
常昊毫不客氣打斷玄奘。
大家都認識這麼久了,誰還不知道誰。
這花和尚,一喊佛號準沒什麼好事。
玄奘含蓄一笑,繼而點點頭:“正是如此。”
“所以,你替那兩位大師報了仇,是打上了許家莊園?”
“放心,動手之前貧僧都已經打探清楚了,許敬宗並沒有在莊園,前段時間朝廷下令,清掃違法亂紀的外邦人,姓許的被牽扯其中,根本沒精力管莊園。”
聞言,常昊眉頭皺緊幾分,斜眼打量着玄奘:“你趁姓許的不在,跑去許家莊園繞後偷家?”
“沒錯。”
“那你有沒有想過,姓許的知道這件事後會做些什麼嗎?”
“不知。”
估計是看到常昊臉色有些不太對勁,玄奘試探性的補上一句:“許敬宗會事秋後算賬?”
“你躲在靈感寺,姓許的自然不敢找你,但現在嘛……”
常昊從玄奘身上收回視線,目光望向茶樓門外。
常記茶樓正對着的街口處,正有一大隊人馬蜂擁而來,打頭的是一輛馬車。
馬車一側,寫着偌大的“許”字。
常昊這邊麻煩上門的時候,宮城之內,也有人正盤算着給常昊找點麻煩。
“老魏……咳,玄成啊。”
御書房內,李世民隨手翻閱着奏摺,語氣隨意的招呼了一聲。
聞言,坐在不遠處的魏徵立即起身:“陛下。”
“你對朝中官員瞭解極多,今天晚上務必將朝臣們的信息盡數整理出來,明日一早便讓玄甲軍挨家挨戶上門,但凡有作奸犯科、貪墨納賄者,抄家入獄!”
常昊的幾句閒話,算是給李世民指出了一條光明大道。
雖然暫時還不知道此舉能獲得多少收益,但只要能暫緩國庫危機,便已經足夠了。
“是!”
魏徵躬身行禮,當即答應下來。
李世民沉思片刻,最終還是將想了半路的事情講了出來:“常昊賣酒的事情,你怎麼看?”
魏徵聞之一怔。
他倒是沒有想到陛下會突然問這樣一個問題。
按道理來說,以陛下的性子,決計不會過多計較區區幾乎酒錢,畢竟身爲當今天子,微服私訪喝了人家的酒,自然是要付賬的。
不過,結合在茶樓中所說錢財的事情……
魏徵若有所思良久,很快便得出結論。
錢!
身爲尚書省長官,魏徵對於朝中的事情知之甚詳,其中便包括國庫空虛的事情。
聽陛下的意思,似乎是看上了小常老闆賣酒的收益?
“若那醉仙釀真能如小常老闆所說,能夠日銷十壺幾十壺,一年下來,其份額絕對絕對令人咋舌。”
頓了頓,魏徵又話鋒一轉道:“不過,看小常老闆的意思,似乎對這醉仙釀的銷售很是看重。”
“自然是要看重的。”
李世民笑了笑,指節輕叩桌面:“一年二十萬兩的雪花銀,再加上他那貪財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將這樣大好的生意拱手讓人?”
說到這裡,李世民嘴角勾起半抹弧度:“不過……人的想法都是會改變的。”
“若是無法改變,那就幫他改變一下。”
魏徵稍稍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道:“陛下,這樣真的合適嗎?”
他與李世民相識多年,起初互爲對手,如今則互爲臣君。
以他對面前這位的瞭解,哪還猜不出陛下想要做什麼?
“有什麼不合適的,朕可是個生意人。”
李世民淡然一笑,神色和煦:“看到賺錢的生意不心動,那還能叫生意人嗎?”
聽到這兒,魏徵無奈嘆了口氣:“陛下,那小常老闆,看起來並不像是容易服軟的性子。”
“無妨。”
李世民滿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而後道:“着尚書省擬旨,因糧食匱乏,自即日起,城中實施禁酒令,坊間不得以糧釀酒,違者……罰錢。”
沒等魏徵開口,李世民又輕笑着囑咐道:“做做樣子便是,城中若真有那些釀酒賣酒的人,也不必橫加干預,免得驚擾了民生。”
以李世民的性子,自然不會因爲自己的想法而搞得滿城風雨。
而魏徵原本還準備開口勸阻,聽到這話後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是!”
李世民與魏徵相視一笑,言談間便把常昊架上了火臺。
偏偏常昊對此卻毫不知情,此時的他,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門外。
常記茶樓門口,除了領頭的馬車外,周遭還跟隨了二十餘人,無一不是身着麻布外衫,體格魁梧,分明是許家高價請來的精裝護院。
這些護院和常昊之前遇到的那些許家惡僕還有所不同。
許家惡僕大都是一些普通下人,仗着許家的名頭爲非作歹,欺軟怕硬,帶不來什麼威脅。
可眼前這些,卻是一等一的打手,實力不容小覷。
常昊轉頭狠狠瞪了玄奘一眼。
玄奘似乎也沒有想到許家人會追着自己來到常記茶樓,而且還擺出這麼一副不會善罷甘休的模樣。
深吸了一口氣,玄奘扭頭看向常昊,神色凜然:“一人做事一人當,常施主只管放心,這件事貧僧一定會圓滿解決!”
話音剛落,常昊只見玄奘腳下一點一蹬,身形倏然飄向門外。
他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可看着接下來的一幕,臉色卻瞬間黑了下來。
“花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