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敢問公子在嗎?”
“小人趙明哲,前來複命!”
“公子所託,小人已然完成了!”
裴宣這邊正愁該怎麼糊弄常昊的時候,房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
這聲音對裴宣而言,絲毫不亞於救命稻草。
“我去開門!”
撂下這麼一句話,裴宣直接起身逃離現場,不再給常昊繼續追問的機會。
常昊雖然好奇,但也不是非要知道裴宣的叔父到底是誰,吹牛逼嘛,當不得真的。
在常昊看來,裴宣根本沒有什麼寫字寫得好的叔父,主要是牛逼吹開了,有些收不住,纔會出現了這麼大的漏洞。
但常昊不知道的是,裴宣還真有這麼一個會寫字的叔父,名裴經綸,不僅會寫字,而且滿朝文武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敢厚着臉皮自命書法大家的。
裴經綸武將出身,偏偏喜歡自稱書法大家。
可實際上,他寫字就是一通亂描,還說是什麼草書,可寫完之後連他自己都認不出寫的是什麼。
最關鍵的是,他寫完字之後還喜歡到處送人,什麼門下省中書省尚書省,什麼禮部刑部戶部,什麼鴻臚寺大理寺都沒能躲過。
不僅如此,這貨仗着千牛衛大將軍的身份,還在李世民跟前吹噓自己寫的字如何如何好。
李世民被搞得不厭其煩,只得勉強收了一副。
不過,由於那副字實在不堪入目,李世民隨手將字帖墊在筆山下面,結果被這貨看到後,上下兩片嘴皮子一扒搭,就成了陛下日日翻閱他的字帖,愛不釋手。
自那之後,裴經綸“書法大家”的名頭就傳開了。
不過朝臣們提及“裴大家”的時候,大都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裴宣不識字,本就看不出字的好壞,再加上裴經綸日常吹噓,成功洗腦,這纔有了裴宣的一番說辭。
當然,燈下黑的裴宣自然對此毫不知情,而常昊則連裴經綸這個名字都不知道,也就無法辨別真僞。
裴宣前去開門,門外站着的,不是專程回來覆命的趙明哲還能是誰?
趙明哲雙手是血,臉上依稀留有淚痕,不過表情卻異常平靜,甚至還掛着幾分淺淡笑容,與早些時候在趙迎春面前時的那副癲狂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見開門的是裴宣,趙明哲客氣躬身:“公子在房間嗎?”
之前領着唐觀來棲雲客棧的時候,趙明哲見過裴宣,雖然兩人沒有交流,但他很清楚知道裴宣是常昊的護衛。
裴宣上下掃了一眼,眉頭微微皺起:“在裡面。”
“多謝。”
趙明哲再度拱手行禮,態度謙卑的一塌糊塗。
裴宣微微側開身子,給趙明哲讓開道,暗地裡則提高警惕,免得趙明哲突然做出什麼會危及到常昊性命的舉動。
不過,此時的趙明哲已經賭上了全部身家,就算裴宣不聞不問,他也沒有膽子對常昊出手。
趙明哲緩步進門,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桌邊的常昊。
“公子。”
見到常昊本人,趙明哲二話不說,直接單膝下跪:“趙迎春已經被小人徹底解決,沒有留下任何後患。”
在看到趙明哲這幅打扮的時候,常昊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雖說常昊早有了心裡準備,可當趙趙明哲真的將事情完成的時候,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愕然。
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趙明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看着眼前的趙明哲,常昊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足足兩句,常昊這才擡手示意趙明哲落座。
趙明哲只是躬身道謝,身子卻沒有挪動的意思,更沒有直接落座的想法。
常昊也不在意,回想着唐觀給自己的感覺,語調平緩開口。
“我很好奇,你現在什麼感覺?”
“回公子的話,小人心中只有欣喜。”
趙明哲不算蠢笨,自然聽得出常昊話裡的另外一層意思。
在趙明哲看來,常昊此時問的話,都只是在試探而已,言語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直接引得這位公子不滿,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的下場就會與父親差不了多少。
得到這樣一個結論,常昊眉頭微微揚起,臉上露出幾分若有所思意味。
從趙明哲此時的狀態不難看出,那位趙家家主應該已經身死道消,而且趙明哲沒有那個膽子欺騙自己。
明明死了一個人,可常昊卻心緒平和,神色如常,像是半點沒有放在心上一般。
而常昊這樣的反應落在趙明哲眼中,自然而然就變成了高人風範。
殊不知,常昊是真的不在意趙迎春的死活。
即便兩人第一次見面,趙迎春就領着人撞破了常昊的房門,還要當衆揭穿常昊身份。
在常昊看來,對方要找自己的麻煩,很正常,畢竟是執掌四大糧商之首的趙家家主,哪會任由旁人騎在頭上拉屎撒尿。
自己這次湯峪鎮之行,本來就是刀尖上跳舞。
賺錢嘛,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很正常。
自己沒有那份實力,最後的結果無非是被趙迎春當場揭穿身份,或死或殘。
話又說回來,自己躲過被揭穿身份的危機,只能怪趙迎春運道不好,膽子不夠大。
常昊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爛好人,被別人找麻煩,也只能唯唯諾諾,有多遠躲多遠。
既然老天給了重活一世的機會,哪兒還有重蹈覆轍的說法。
常昊這邊不開口說話,趙明哲也躬身垂頭,沒有急着表忠心。
旁邊,裴宣看着兩人的模樣,滿心古怪,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麼插嘴。
“趙家……”
常昊擡頭望向趙明哲,語調平緩:“趙家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是誰在背後出力?”
趙明哲身子一顫,下意識擠出幾分笑容:“回公子的話,家中事務一直都是由我父親親自打理的,我就是一紈絝子弟,從不過問生意上的事情。”
一邊說,趙明哲還賠着笑,生怕說錯了話,或是表錯了態度。
不過,他這些話說的倒是實情。
這些年他對自己那個父親一直是避而不及,免得被其察覺到自己窩藏在心底許多年的想法。
平時裡,他架鷹遛狗、橫行鄉里,巴不得趙迎春少看自己一眼,又怎麼會主動湊上去吸引趙迎春的注意。
“從現在開始,你就要過問趙家生意上的事情了。”
常昊神色淡然,掃了趙明哲一眼後,很快又收回視線:“即便是趙迎春死了,趙家的底子,終歸還是在的。”
趙明哲眼前一亮,臉上涌現出狂喜神色。
但同時,趙明哲的身子彎的更低了:“小人明白。”
不顧旁邊裴宣臉色怪異,常昊微微頷首,繼而開口道:“身爲人子,總是要履行孝道的。”
“趙迎春的後事,記得好好處理,不要有紕漏。”
趙明哲再次躬身稱是。
一番話說完,常昊突然笑了起來,目光落在趙明哲身上:“下次再來見我,記得好好收拾收拾,滿身血污,算怎麼回事?”
言畢,常昊沒有給趙明哲解釋的機會,直接擡手驅趕趙明哲離開。
見狀,趙明哲只得躬身行禮,然後倒退着離開。
隨着趙明哲來而復返,房間裡再度只剩下常昊和裴宣兩人。
沒等裴宣開口發問,常昊猛地吁了口長氣,滿臉笑容:“總算走了,都快憋死本少爺了!”
裴宣滿頭黑線,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