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常昊這番說辭,裴宣愣神了好半晌都沒能說出半句話。
旁邊的魏徵更是啞口無言。
饒是沉穩如魏徵,這會兒也有種想要扯着常昊的脖子問問他是不是鑽到錢眼兒裡了。
在明知道對方是大將軍,又是燕郡王的情況下,竟然還敢跟對方合夥?
難道你就不怕到最後被人坑害致死嗎?
魏徵大感無奈,心中默默嘆氣。
畢竟是同朝爲官,再加上之前的關係,魏徵對於李藝還真是有幾分瞭解的。
此人生性暴戾,剛愎固執,是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在爲人做事方面沒有絲毫底線。
但不得不提的是,此人在行軍打仗上卻是一把好手,當年高祖興兵抗隋,李藝張望數年後,最終決定投靠。
李藝倒也沒有辜負高祖的重視,聯合大唐軍伍平竇建德、劉黑闥之流,在平定河北戰役時,立下大功,之後高祖封其爲左翊衛大將軍,執掌天節軍,風頭一時無二。
但問題也出現在這裡。
當年解決劉黑闥時,李藝與廢太子李建成交好,且自認功高位重,絲毫沒有將尚未即位的陛下放在眼中,甚至還無辜毆打陛下派去查營的兵卒。
當然,這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再加上陛下即位後,有意消弭這些事情所帶來的影響,所以知道這些事情的人不算太多,小常老闆不知情也不足爲奇。
但現在的問題是,自從廢太子李建成被斬於玄武門後,身爲李建成親信的李藝已經展露出些許不對的苗頭。
而陛下即位後,沒多久便摘去了李藝身上左翊衛大將軍的職位,其用意,不言而喻。
魏徵擡頭看了眼常昊,一時間,反倒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自己早些時候也曾是李建成身邊親信,與那李藝也算是半個同僚,但陛下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
常昊這會兒正說的興起,擡手拍了拍魏徵的肩膀,樂呵呵道:“老魏,你來的正好,我本來還瞅着該怎麼跟李哥開口呢。”
“既然你們都到這裡了,那我也不跟你們客氣。”
“你是李哥家裡的掌櫃,肯定見多識廣,你幫我合計合計,我能不能拿到這筆糧食,拿到糧食之後還能不能安全回到長安城?”
雖說寫給歐陽老先生的信已經送了出去,不過遠水救不了近火。
面對常昊的詢問,魏徵強壓下心中無奈,緩緩開口道:“糧食的事情,畢竟涉及國之根本,若只是少許糧食用作釀酒,應該不成問題,但是……”
魏徵能夠被李世民重視,自然不是泛泛之輩,很快便調整好狀態,給出答覆。
“按照你剛纔所說,趙家願意拿出十萬石糧食化解你與趙明哲之間的關係,再加上元家拿出的兩萬石糧食,這麼多糧食,會非常燙手。”
常昊深以爲然,點點頭:“的確在理。”
魏徵還以爲常昊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臉上多出幾分笑意。
只不過,沒等他高興太久,常昊緊接着又來了一句:“一千五百萬斤糧食,就算把我拆開了賣,都不一定能弄到這麼多銀子。”
聞言,魏徵老臉一黑。
搞半天,原來只是因爲沒有足夠的銀子嗎?
旁邊,裴宣幾次欲言又止,但當着魏徵的面,最後還是將心裡的這些說法全部壓了下去。
其實裴宣很想告訴常昊,他們來之前,陛下可是放了話的,要讓他們除夕夜之前將常昊帶回去。
而今天已經是大年三十。
也就是說,若常昊今天晚上之前回不到長安城,他與魏大人身上便會背上一樁欺君之罪。
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魏徵擡頭瞥了常昊一眼,沉思片刻後,旋即主動開口道:“小常老闆,若是釀酒,你需要多少斤糧食?”
“你問這個幹嘛?”
常昊下意識問了一句,接着又自顧自道:“也是,畢竟是當掌櫃的,知道一些也不算多。”
“最起碼也得十萬斤。”
常昊稍稍停頓了一下,又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實在不行,一萬斤也夠。”
按照醉仙釀的釀製手法,三斤糧食能夠出一斤酒,十萬斤糧食,怎麼也能出個三四萬斤酒。
到時候埋起來一批,剩下的,足夠茶樓撐上一段時間了。
實在弄不到那麼多糧食的話,一萬斤糧食,也能出個三五千斤醉仙釀了,到時候把價格調的高一些,回本無礙,頂多只是賺的多少而已。
常昊心裡盤算的跟明鏡似得,而魏徵聽得不知道該怎麼搭話。
要知道這樣,他就不應該答應陛下跑這麼一趟。
這位小常老闆的確是目光深遠,想法奇特,就是這動不動就談錢,時不時就不着調的說話方式,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難不成是因爲自己年紀大了,跟不上這些年輕人思想的緣故?
常昊隨口兩句話,差點讓魏徵這位當朝僕射生出了服老的心思。
魏徵心中默默嘆了口氣,之後纔開口道:“我替我家主子應下了,許你五萬斤糧食,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如何?”
心中想着別的事情,但魏徵的話卻沒有停下:“湯峪鎮不是什麼好地方,還是儘快回長安城比較好。”
魏徵正色看向常昊,面色凝重:“越快越好,爭取在今天晚上之前回到長安城。”
聽到魏徵這句話,旁邊的裴宣一個沒忍住,差點樂的叫出聲來。
魏大人終究還是沒忘記他們此行的目的,簡直……可喜可賀!
魏徵說的鄭重,但常昊卻聽得滿臉古怪。
買糧食的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
而且,李哥是做不了生意的,糧食這種玩意兒,可不是說弄就能弄到手的。
遠不見,自己在湯峪鎮上費勁巴拉的折騰了這麼久,到現在雖然見到糧食,可能不能弄走,還是未知數呢。
“老魏,你腦袋被門夾了嗎?”
常昊伸手摸向魏徵額頭:“還是說發熱風寒,不小心燒壞了腦子?”
沒等常昊將手伸過來,魏徵便直接將其打掉:“怎麼做到的就不用你操心了,接下來你要做的事情便是收拾東西,儘快回長安城。”
說到這裡,魏徵自然而然端出幾分老人的架勢:“大過年的不回家,反倒在外面到處溜達,你就不怕家中長輩生氣嗎?”
常昊張了張嘴,本想解釋一番,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開口的想法。
他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孤家寡人,在他僅剩的記憶中,父母似乎早就駕鶴西去了。
也就是說,在長安城也好,在湯峪鎮也罷,他人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魏徵輕輕嘆了口氣,又換了副語氣,很是語重心長道:“還是早點回去吧……”
“我看你還能跑到哪裡去。”
魏徵這邊話還沒有說完,棲雲客棧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帶着幾分得意的笑聲。
常昊魏徵三人齊齊轉頭,只見有人大步進門。
對方身着墨色錦衣,模樣還算俊俏,若是不開口,倒也算是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但此時此刻,對方卻滿臉幸災樂禍的笑容:“公子,咱們又見面了!”
趙家少東家,趙明哲。
趙明哲身後除了十五六個打手外,其身邊,還站着一個公子哥打扮的年輕人。
可仔細看就會發現,實際上,趙明哲卻落後了那年輕人一步,身後那些個打手,也好似衆星拱月般護着那位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