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輪中豪華雄偉、氣象非凡,遠遠看去,像是一座高樓;離得近了,才發現它不僅是一座高樓,更像是一座城堡。
單是彈琴的倌人,足足有二三十位。伴舞的舞女,也有二三十位。
放眼望去,甲板上燈火通明、明亮輝煌,穿上連油燈都不用,全是上好的紅燭。
蕭浩然長長的吸了口氣,忍不住嘆道:“這王子玄的排場,比國公侯爺都要奢華。”
程鐵牛冷笑道:“這座遊輪本來是徐王爺李茂的,他十分其中這姓王的,就把遊輪送了給他。有什麼樣子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以前常聽說,王子玄極盡孝道,是個讀聖賢書的士子,今日一見,怕是要走眼了。”
幾人嘀咕幾句,便跟在秦姑娘之後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一應青年俊彥、妙齡女郎,全都看了過來。
王子玄笑呵呵的指着秦姑娘介紹道:“諸位,這位便是我常常跟大夥提起的秦姑娘。秦姑娘本家雖然姓秦,不過向以雅號明世。說出來,長安城裡怕是沒人不知道。”
蕭浩然心中好奇,下意識的問道:“秦姑娘還有雅號?是什麼?”
王子玄在他身上掃了掃,見蕭浩然穿搭隨意,並不怎麼名貴,而且身上也沒有配着玉佩裝飾,就沒有回答。
這時,甲板上的那羣人中,一名身穿華服、腰帶白玉的公子笑着說道:“哦,秦姑娘還有雅號?王參軍不妨說來聽聽,也好讓我等參詳參詳。”
王子玄點了點頭,笑着答道:“秦姑娘的雅號嘛,就在天上。”
衆人紛紛擡頭,都想頭頂上看去。
等到賣足了關子,王子玄才大手一揮,極富才情的道:“姑娘的雅號,名爲觀月。觀月觀月,觀滄海而攬明月,當真是詩情畫意、氣勢非凡。”
身後衆人一聲驚呼,紛紛附和道:“原來如此,好名字,好名字。”
“秦姑娘名字取的固然好,不過依我看來,還是王參軍解讀的好。觀滄海而攬明月,這等秒妙境,我是想不出來。”
“你若能想出來,你便是王參軍了。”
“哈哈,也是。唐突了,唐突了。”
衆人你一句我一句,還沒開場呢,就先拍足了馬匹。
程鐵牛停在耳中,只欲作嘔。他回過頭來,盯着秦姑娘問道:“你叫觀月?怎麼我從來沒聽說過?”
秦姑娘笑道:“三日前,小女子閒來無事,讀前人之詩,偶有所感,因此取了個雅號。”
程鐵牛撇着嘴嚷道:“這麼說,纔不過三天而已,怎麼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秦姑娘尷尬的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王子玄將衆人領到甲板上後,單獨把秦姑娘叫了過去,讓他坐在自己旁邊。另有幾名女婢走了過來,把蕭浩然、程鐵牛等人帶到了下首處,與幾名穿着、裝飾並不怎麼起眼的人坐在一起。
幾人哼了一聲,心中都有些悶氣。但雖說如此,自己畢竟是出來玩的,而且對方是徐王爺的人,大夥也不好鬧得太僵,因此也就忍了。
誰知,王子玄剛剛入座,一眼瞥見高陽公主坐在蕭浩然左手處。他渾身一顫,雙眼立馬直了。
衆人隨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見燭光之下,一名極其豔麗嫵媚的女子,正輕輕側身,託着腮、摸着臉頰,面帶淺笑的看着歌舞。
在場衆人,全都呆住了。
王子玄急忙站了起來,整了整身上衣服,不讓它有一絲褶皺。走到高陽公主面前,稍稍欠身,面帶微笑的問道:“姑娘肯來我游龍畫舫,實乃在下之幸。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高陽公主隨意瞄了他一眼,見他雙目放光,極盡殷勤之能事,知道他沒安好心,擺了擺手,指着蕭浩然道:“我的芳名,你可以問他。”
蕭浩然啞然失笑,白了高陽公主一眼,暗暗責備道:“人家問你,你怎麼反而來問我?”
高陽公主嘻嘻道:“我樂意,我高興。”隨後對着蕭浩然擠了擠眼,顯然十分親密。
衆人原本正目不轉睛的盯着高陽公主,一見如此狀況,紛紛把目光投向蕭浩然。
有幾個甚至已經眯起眼睛,顯露出滿臉的敵意。
王子玄尷尬的呵呵兩聲,“姑娘說笑了,說笑了。”
接着,他當真對蕭浩然一擡手,問道:“這位公,公……”
他本想稱呼蕭浩然爲公子,可瞧了瞧,見他如此隨意,不像公子,倒像個浪子。於是就改了口,點着頭問道:“這位小哥,請問坐在你旁邊的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蕭浩然不太想搭理他,可見他站在自己面前不走了,就隨意編了一個,說道:“她叫當午。”
“當午?這名字好生奇,奇,好生有意境。”
蕭浩然奇道:“有什麼意境,你倒說說看。”
王子玄臉不紅心不跳,繼續擺上淡雅、君子般的微笑,盯着高陽公主解釋道:“當午當午,當爲一天中午。可謂是驕陽普照、明豔天下。”
高陽公主大爲驚訝,忍不住驚呼出聲,“喲,我的名字還有這個意思吶?”
王子玄隨即點了點頭,繼續奉承道:“姑娘人如其名,明豔動人,只一眼便讓人再難忘懷。倘若姑娘不棄,不如到前面一坐。前面的風景,要比這裡好的……”
那個“多”字還沒出口,高陽公主已經轉過了頭,盯着蕭浩然問道:“我叫當午,那你叫什麼?”
蕭浩然哼哼有聲,“我叫鋤禾!”
高陽公主繡眉微蹙,“鋤禾?什麼意思?種莊稼啊?”
蕭浩然湊到高陽公主耳邊,低聲說道:“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辛苦啊辛苦……”
他起初說這幾句的時候,高陽公主並未體會出其中的深意。等蕭浩然一連說了幾次辛苦,高陽公主突然臉頰一紅,抓住蕭浩然的手哼道:“你,流氓!色狼!”
蕭浩然哈哈大笑,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是你問我的。嗯,鋤禾日當午。不錯,不錯。”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拌起嘴來。那場面,就像是一對兒剛剛珠聯璧合的小兒女,正不顧外界的調笑、打鬧。
自始至終,高陽公主都沒看王子玄一眼,也壓根就沒搭理他的話。
王子玄雙手仍舉在身前,給高陽公主行着禮,哪知人家根本就不理他。
他臉色頓時一變,強忍着怒意再次問道:“當午姑娘,不如隨在下到前面坐坐?”
高陽公主與蕭浩然正玩得高興,聽他不停的在自己面前嘀咕來嘀咕去,真是煩不勝煩。
她二話不說,抓起面前的酒壺,徑直向王子玄身上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