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有片刻沉思,隨即用手沾了沾水,在敗字畫了個圈,而後斜着又畫了—條槓。
“真不湊巧。”秦壽眼神堅定:“我這個人,最不相信的就是命理風水。”
“將來會如何,我只知道這次我能贏,下次,甚至下下次,乃至最後一次,我都會贏下去。”
“—直贏下去。”
看着秦壽神采奕奕的,老道士微微一怔,隨即輕笑一聲,而後笑的停不下來,甚至最後開始放聲大笑。
惹得周邊的人都紛紛投來嫌棄的目光。
秦壽靜靜看着笑的肆無忌憚的老道士,一言不發。
似乎是笑累了,老道士漸漸停了下來,渾濁的雙眼露出一絲清明。
“好一個一直贏下去。”
“當真是快意,當真是無畏。”
“你想說什麼?”秦壽冷眼看着老道士,問道。
老道士轉而換上一副嚴肅的神色,說道:“老道還有個不情之請。”
秦壽回答的乾淨利索:“我不想答應。”
對於這樣一個老道,秦壽心裡除了懷疑,更多的有一些懼怕。
試問誰在面對一個能夠窺視天機的人,能夠做到不擔憂呢?
老道士輕笑了下:“王爺倒不必如此,若王爺信得過我,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詳細交談。”
秦壽看着老道的表情,沉默了下來。
而老道士依舊是笑着,全無之前那副慵懶的神色。
甚至顯得,有些仙風道骨了。
過了許久,秦壽吐了口氣,緩緩開口:“告訴我,你姓甚名誰?”
“貧道成玄英,字子實。”
秦壽瞪大眼睛,大唐富有盛名的西華法師成玄英,甚至在貞觀五年時,李世民召至長安,委以重任。
渡酒肆內。
廂房中,擺了一桌酒菜。
秦壽與成玄英對坐。
“我想,你要給我卜卦,應該不僅僅是說這些吧。”
秦壽端起酒盞,輕輕晃了晃:“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解釋最後的一個敗字。”
成玄英吃了一口菜,解釋道:“敗,意如其字。”
“王爺應該清楚,你現在在爭奪什麼,又想在什麼爭鬥中大獲全勝。”
“這個敗字,即是這場爭鬥的結果。”
秦壽笑道:“我不喜歡故弄玄虛,我所要知道的是,你看到的結果中我是怎麼敗的。”
“兵。”成玄英說道:“舉兵,而後失敗。”
“僅此而已。”
舉兵,而後失敗。
顯然說的是秦壽最終將會舉兵造反,但並未成功。
聽到這話,秦壽陷入了沉思中。
按照歷史的進展來講,最後舉兵造反的應是李承乾與侯君集等人,但老道此時卻說是自己舉兵失敗。
但轉念一想。
成玄英第二個字的兵,指的不是三十鐵鷹衛,那麼這麼說來,似乎老道的解籤又不是那麼準確。
“這個兵字,意味着我會舉兵嗎?”
秦壽道,”但你卻從未想過,我一介文職,何來的兵?”
“私兵。”
“三十。”
成玄英說得出兩個詞,再次叫秦壽心提了起來。
私兵三十,這次幾乎是明着指出秦壽所擁有的三十鐵鷹衛了。
“你想要什麼?”秦壽沒有再廢話,直截了當地問道。
既然這成玄英選擇與自己交談,想必一定是要謀取一些利益,不然也不會主動要求與自己私下聊一聊。
成玄英沒有說話,他先吃了一口菜,又飲了一杯酒,咂咂嘴說道:“我一直聽聞渡酒肆的酒是全天下一等一的好酒,今日一嘗果真是名不虛傳。”
秦壽皺了皺眉:“你要酒?”
“對。”
聽到這話,成玄英嚴肅下來,沉聲道:“我要一生的酒。”
wWW▲ⓣⓣⓚⓐⓝ▲C ○ 一生的酒。
對於秦壽來說,倒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在成玄英看到的將來,自己是要敗的,既然自己敗了,渡酒肆是保不住的,又如何給他一生的酒。
這顯然是完全不可能同時發生的兩件事。
“何意?”
成玄英自顧自斟了杯酒:“我爲設王爺做事,溼王爺予我吃食,予我安身,予我暢飲。”
“此敗字,可破。”
這話說的很明白。
成玄英的意思是要秦壽收他爲幕僚,他自有妙計可幫秦壽化險爲夷,而作爲代價,秦壽需要養着他。
“爲什麼是我?”秦壽疑惑。
只要一個人腦子沒病,恐怕都不會選擇註定要失敗的皇子。
所以他很好奇,好奇成玄英的選擇。
成玄英依舊在大口大口喝酒,只是看起來這人酒量並不怎麼好,才幾杯酒下肚,就漲紅了臉,有了醉意。
“因爲…這…是王爺的結局。”
“但也不是…王爺的結局。”
“貧…貧道不解,但…貧道在王爺身上看到了…”
話未說完,成玄英便一頭栽倒在桌上,竟是睡了過去。
秦壽沒有動作,坐在位置上凝視着成玄英許久。
是我的,亦不是我的。
對於成玄英的話,秦壽有些明悟了。
成玄英看到的是秦壽的結局,但卻不是他的結局。
說到底,自己是秦壽,但自己又不是真正的秦壽。
所以成玄英看不透,也看不明白。
恐怕也正因如此,所以他纔會主動找上自己,選擇自己作爲他的依附。
秦壽幽幽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出門去。
“姑爺要走了嗎?”
蘇小扇此刻正在櫃檯後忙活,見到秦壽自樓梯走下來,趕忙問道。
秦壽笑着點點頭,說道:“嗯。”
“對了,一會兒你手頭空着了,尋一牀被,給那老人披上。”
“待他醒來後,就告訴他,讓他去謠王府尋我。”
然而就連秦壽都不知道,他的這個決定則是代表着,謳王府未來謀士裡的中流砥柱,至此已是集結完畢。
秦壽回到長安書局時,已過申時。
除卻王一清外,其餘官員皆以奇怪的眼神看向秦壽。
說來也是,長安城官吏若是處理完手上事務,一般在申時,也即是下午三點左右就可以下班了。
長安書局因着剛成立的緣故,所以要比其他機構事務繁多了些。
但也不過申時再晚一些罷了。
之所以會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秦壽,倒不是因爲其他,而是秦壽來的也太晚了。
長安書局的官員下午忙的團團轉,卻尋不到秦壽的身影,而現在今日事務幾乎全部處理完畢,眼看就要收拾收拾各回各家了,秦壽冒了出來。
這明目張膽的偷懶,怎能不叫本就看不過秦壽的官吏,感覺心裡不平衡呢?
但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