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看,瞧一瞧嘍,新編的籮筐,裝個百十來斤,用上個四五年不成問題,不滿意也可看看旁邊的簸箕,也是昨夜新編!”
“羊咯.....剛斷奶的羊羔,甭管養來過年,還是吃羊羔肉,都由着你嘞!”
“炊餅!撒了芝麻的脆餅,俺家娘子親手做的,熱乎乎的炊餅!”
“脆梨......”
城外集市繁雜,楊堅帶着楊素、楊廣就像真實走在長安城中,而周圍也沒人知道他們是誰,不免沿着各個攤位看下去。
嗤的煎餅聲響,攤位上的小販揭開籠子,香味撲鼻而來,楊堅忍不住要了一個,正要摸袖口錢袋,發現自己一身還是龍袍,哪裡有什麼錢,看去身後的楊素,後者也拿着一個餅正在大口大口咀嚼。
“兄長,你看我也一身官袍,怎的會有錢,不過兄長放心,這裡是畫中世界,不需要的,不信你看那小販。”
楊堅轉過視線,攤位前的那個小販依舊忙碌,給人端餅,舀熱湯,並不知道鍋裡的煎餅少了兩個。
“呵呵.....以假亂真,陸先生的法術端的非同尋常,讓朕以爲真的在長安城外了。”
咬去手中的煎餅,滿口酥脆,杏仁、油味刺激味蕾,說不出的舒暢,吞進肚裡後,卻是沒有飽腹之感,饒是平日朝堂威嚴的皇帝,眼下沒了朝臣一旁‘虎視眈眈’,時不時叮囑儀表之類的話語,心情大好。
後面的楊廣順手也拿了一個,塞進口中,四處亂摸,忽然來了興致,竟伸去一個走過的婦人,模樣看上去還算標誌,惹來楊素瞪他一眼。
“殿下,注意分寸,陛下還在前面。”
“知道了知道了。”楊廣撇撇嘴,收回手,順道從旁邊走過的孩童手中竹籃裡,拿了一個青梨咬上一口。
“你看我父皇。”
那邊,楊堅穿着一身龍袍腳步輕快在人羣間擠來擠去,一會兒拿了這個來嚐嚐,一會兒又跑去下個攤子,順手還牽了頭驢,學着陸良生的模樣,捂着頷下一圈大鬍子,大搖大擺的走過城門。
看守城門的士兵個個膀大腰圓,簡單檢查過了進門的楊堅三人,揮手放行,走去城中,三人這才感受到陸良生手中畫出的城池細節。
入城之後,是一片繁華。
青磚長道乾淨整潔,高檐懸着燈籠,店傢伙計墊上凳子,將裡面燈火吹滅,搬去凳子時,不忘朝過路的行人吆喝,街道一側,推着獨輪木車的老漢馱着新買的一樁米糧,喜悅的從剛揭開蒸籠的攤販前方過去。
蒸汽騰騰的肉餅散發誘人的香氣,推車的老漢又回來,買了一個用油紙包上揣進懷裡捂實。
長街藍底白字的旗幡懸掛兩側街沿,在風裡輕輕鼓盪,酒樓茶肆人聲喧譁,不時能聽到報着菜名、酒名的店傢伙計把話語都喊到街上來。
“你們說,往後建成的大興,會有這般繁盛嗎?”
楊堅看去周圍的繁華熱鬧,人來人往間,孩童舉着風車追逐打鬧,老人累了坐在街邊商鋪的長凳歇息,與同齡的友人說笑,閣樓常見婦人推開窗櫺,拍打被褥灰塵,也有面容姣好的少女坐在牀邊照着銅鏡,撐着下巴有時傻笑,有時幽怨的嘆出一口氣。
跟在皇帝一側的楊素也在看着這一切,頗爲堅定的點下頭。
“會的,大隋定能盛事來臨!萬邦朝賀!”
三人走過幾條長街,看過了繁榮,也去了府衙,甚至還有皇宮,見到了與楊堅一模一樣的身影坐在寶座上,與衆文武討論國事,看得楊素直皺眉頭,正要想說,被前面的兄長揮手打斷。
“有城既有主,陸先生不過給我們一個更加真實的感受,朕豈會生氣?”
轉過熟悉的皇宮,甚至還看到了熟悉的幾個宦官,走了過去,不久,三人回到宣政殿前,看到裡面朝政已散,一襲青衣白袍的身影站在那邊,拿着一杆毛筆,正在長桌書寫,肩頭還有剛纔那隻蛤蟆。
“陸先生!”
楊堅此時對陸良生擅長幻術一道,已是心服口服,不管是屍山血海中殺出來,還是登上大寶君臨天下,也都沒有今日這般玄奇。
身旁的楊素,同樣如此,他擅兵道劍法,可真要論及多方面的術法,恐怕還不及面前這位書生會的多。
畢竟修爲不是法術,而法術是要平日專研積累的。
那邊,背對的書生停下畫筆,放去墨硯,轉過身來,臉上露出笑容,朝對面三人拱起手。
“陛下、晉王、越國公,遊覽此城,心裡可還算滿意?”
“滿意,朕很滿意。”
楊堅並不作僞,長久處理政務,好久沒有這般心情舒暢了,跨進殿門,臉上都笑出皺紋。
“要是這城中的人,能與我們交談那就更好了,就是不知,往後朕修築的這座城,真會有這般盛景?”
“呵呵。”陸良生跟着笑出聲,揮袍幻出幾張木椅,邀了三人坐下。
“陛下,幻術畢竟是幻術,成不了真,在下不過是以長安原貌放在這裡罷了,真要讓還在修築的大興城如畫裡這般熱鬧繁華,那還是需要陛下與越國公,以及晉王,往後多加善待百姓。”
楊堅從剛纔遊覽畫中界的興奮回攏情緒,蹄筋到陸良生這番話,撫須輕點了下頭。
“先生所言極是,世間繁榮還需我等親手操持,而非活在幻想當中,朕明白先生讓我等進入這畫裡的含義了。”
“不止這點。”
陸良生也不怕得罪皇帝,反正若是對方小肚雞腸,大不了一走了之,繼續自己的道。
“在下畫這幅圖,也有其他用處,就當還陛下敕封的恩情。”
轉過身,挽起袖口,取過硯上毛筆,邊沿沾了沾,繼續在一張紙頁上書寫,聲音也在繼續說。
“陛下修築大興城,可置一塊風水巖屏,放於皇城,請能工巧匠將畫裡的內容全部雕琢去上面,最後將這幅畫放去石中。”
陸良生說完,手中畫筆也停下,將寫有叮囑事項的內容交給木椅上的皇帝。
“待完工後,在下會再來,做最後一事。”
端過茶水抿了一口的楊素,大抵明白是什麼事,放下茶杯:“鎮國運?”
鎮國運?
陸良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搖搖頭,笑道:“在下還沒到那種修爲,最多讓一城平添生氣,讓一地百姓安居樂業罷了。”
事情已做完,袍袖一拂,撤去了畫中幻術。
下一刻。
坐在木椅上的三人眼睛陡然一花,視線再清晰時,殿外漆黑燃有火把光芒,夜蟲在外面角落一陣一陣啼鳴,侍衛、兵卒攜着武器密集的圍在四周,一聲一聲的叫嚷。
“陛下!”“越國公也回來了!”“”
“護駕——”
也有一道溫婉的女聲喚來:“陛下?!”
輕聲呼喚,鑽入腦海,木訥坐在那裡的皇帝回過神來,連忙起身看去四周,一切又變回了真實。
半響,他握了握旁邊端莊雍容的婦人,說了句:“朕沒事。”隨後,目光投去桌上的那捲畫,開口。
“將此畫收好,任何人不得觸碰!”
這時,他想起陸良生,忙擠開周圍侍衛、兵卒,哪裡還有書生的蹤影,遠處的黑暗,只有叮叮噹噹的脖鈴聲隱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