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魏被殺怕了,李密不僅擔憂彭城,更擔心地方几近癱瘓的吏治,經過這一波接着一波的刺殺,有空額就搶的世家子弟在這一刻全都退縮了。
不過這一次受損最嚴重也是世家階層,當李密發出號召之下,在僞魏治下立足的所有世家積極響應,他們全都舉族之力的加入到清剿刺客行列。
他們也是不得不爾,因爲這些刺客的行爲已經僞魏世家階層感到恐慌,僞魏官府軍隊和世家第一次默契配合,在李密治下展開一次大清洗。
動作巨大,成果斐然。
將楊侗、李淵、王世充、竇建德、蕭銑、杜伏威、林士弘等諸侯安插的據點連根拔起,由於這一次刺殺狂潮有七成左右的刺客是女人,手段狠辣比起男人有過之而無不及,最終的結果是導致金鳳樓等青樓全被勒令關閉,這也同時坐實了楊侗是這起刺殺事件的罪魁禍首。因爲天下諸侯裡,只有楊侗有這麼多精通刺殺之道的女人。
大家倒是想組建這麼一支刺客隊伍,可惜大名鼎鼎的紅拂女只有一個,她的丈夫是大隋的兵部尚書,自己是大隋修羅衛的教官之一,請肯定是請不來。
刺殺她嗎?且不說能不能成功,單看看李密的悽慘下場,就知道玩陰損手段的後果有多麼嚴重。
不過楊侗的惡名,在天下世家圈子裡蒸蒸日上。
當然了,經過蕭後開導的楊侗,已經豁出去。
正如蕭後所言,太過仁善容易被人欺負到頭上,名聲無形無實,只會成爲一個人前進的牽絆,不要也罷。反正又不靠這些世家治國,又何必給你們臉色?又何必在意你們的態度?
反正罵又不會少一塊肉,掉一根頭髮。
怕個屁。
彭城
魏王宮書房。
李密在和一干心腹圍坐於火盆前議事。
“此事,我斷定是楊侗這兇麾所爲!”裴世清撅着屁股,以貢菊姿勢趴在李密身前。
他的雙眼閃爍着陰鷙光芒,一說話就牽動屁股上的傷口,疼得直搖擺,儼然是一派求歡模樣:“此子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沒瘋!”李密看了裴世清一眼,感覺實在太辣眼睛了,受不了的避開目光,好許久才長長嘆了口氣,搖頭道:“他這是在逼我低頭!”
“低頭?”裴世清激動的看着李密道:“此子如此囂張惡毒,我大魏難道任其如此囂張?”
邴元真冷冷的說道:“是我等壞了規矩在先,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裴世清咬牙切齒道:“那就與他對耗,我就不信天下世家還會怕他。”
邴元真和房玄藻相顧一眼,冷顏以對。
一干武將的卑鄙形於表情,個個以一種看一條癩皮狗的目光看着極盡妖嬈的裴世清。
“我們損失不起啊!”追悔莫及的李密嘆了口氣道:“只是短短几天時間,我們死了多少同僚?再這般下去,楊侗是否會死我不知道,但我大魏肯定死於他之前!”
“依先生之見,我們如何化解這樁事?”李密的目光看向邴元真。
“事到如今,只能暫避鋒芒了。”邴元真望了搖尾乞憐的裴世清一眼,一臉噁心的淡淡說道:“或許只能犧牲巨資和一些人了。”
李密不禁沉默,楊侗的瘋狂報復讓他十分被動,十分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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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已經抓到了一些刺客、探子,可誰都知道戰亂不休、人口流動極大的中原地區,還有數之不盡、查無可查的刺客。在沒有化干戈爲玉帛之前,以往虎視空缺之位的世家子弟都不敢到地方赴任了。若是去一批死一批,精血耗幹魏國不用別人來打都會大亂。
“房先生爲何一言不發?”李密見房玄藻皺眉沉吟,不禁奇道。
“既然已經無可挽回,暫時妥協也不失爲權宜之計。”房玄藻擡頭看向李密道:“只是我在想,楊侗還有多少刺客是我等所不知的。”
李密問道:“此話怎講?”
房玄藻拱手道:“大王,這一連串刺殺看似雜亂無章,但實際上每一次刺殺都是謀定而後動,所有官員的行蹤,甚至性情都彷彿在對方的掌握之中一般,這是否可以理解爲我等一言一行,都在楊侗的監視之下?”
衆人聞言,頓時脊背生冷。
徐世績吃驚道:“如此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李密陰沉着臉:“先解決眼下難題吧。”
“啓稟大王,有封信。”這時,一名侍衛在門外稟報。
“信呢?”
“有人用箭矢釘在正門門楣上。”
“走,去看看。”一羣人沒有理會裴世清,跟着走出了王宮。
門口,一封絲帛寫的信如同一面旗幟一般飄飄揚揚,有人架着樓梯取了下來。
李密黑着臉道:“念。”
“李密,戰爭有戰爭的法則、政治有政治的法則,先例一開,後果自己承擔,此次只是小懲大誡,若你再用這種下作手段,休怪我讓你……”書吏戰戰兢兢。
“念!”李密面色陰沉的聲音冰冷無比,聽不出喜怒。
“斷子絕孫……另外,其實朕沒有證據證明發生在鄴城的刺殺是你做的,但需要有人承受朕的怒火。竇建德闇弱,收拾他太容易;李淵太窮,打他會讓人懷疑智慧。算來算去,只有你適合。如果冤枉了你,代朕向那些枉死者柱香,聊表歉意。這不是他們的錯,只是朕想殺人,只能委屈你了。另外告訴你,賊就是賊,永遠也成不了貴族,你還是繼續當山賊吧,貴族不適合你……”
“楊侗。”李密一雙眸子變得通紅。
“大王,息怒!”房玄藻向李密躬身道:“楊侗此信,明顯是想激怒大王。”
“我知道!”李密大笑道:“我們出招了,人家以十倍報之,很正常!我沒理由生氣!”
“大王英明!”房玄藻苦笑着躬身道。
“但我也想殺人,誰讓我殺!”李密憤怒的咆哮道。
。。。。。。。。。。
回到家中。
裴世清趴在榻上,他的屁股很疼,心更疼,裴氏是這次刺殺中,對方重點下手的目標,這才短短几天時,裴氏子弟被暗殺的就有一半之多,裴氏產業慘遭毀滅攻擊。
裴世清面色蒼白的看着手中的密報,苦澀道:“如此迫害我世家大族!不爲人子!”
“父親,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裴奕搖了搖頭,對於裴世清的話不置可否,以當年的眼光去看現在的楊侗,那就是自大了。
人才、教育資源歷來是世家大族制約皇權的兩大手段,可隨着廉價書籍的普及,讀書已經不再是遙不可及、高不可樊的事情,全民讀書,將會源源不斷的產生大量寒士,世家大族的優勢將不復存在。寒門和普通百姓人家或許暫時不會出大師,然則他們所學的簡單實幹之學,恰恰是官員當官之本質。四書五經這種高深之學說,並不爲亂世百姓之所需,而這又恰恰是世家之所長。
裴奕嘆息道:“父親,爲今之計,先將族中子弟召回,待肅清這些亂黨之後……”
“老爺,公子,不好了!”一名侍女跌跌撞撞的衝進來。
“混賬!成何體統!”裴奕一拍桌案,怒聲罵道。
“究竟什麼事?”裴世清制止住裴奕的怒火,看向侍女道:“說清楚些。”
“夫人和兩位小公子中毒身亡了!”侍女看着兩人,失神的說道。
“什麼!?”裴世清面色瞬間變得慘白,裴奕的兩個兒子,那可是嫡系的根,如今竟然……
“噗——”
就在父子二人失神的一剎那,一隻毒箭自裴奕的胸口鑽出,裴世清豁然擡頭,就見到這名侍女,接着了裴奕的身子,手中持着一柄匕首,在裴世清愕然、震驚的目光中,慢慢的割下了裴奕的人頭,鮮血淌了一地。
“你……”裴世清看着無頭的兒子,大腦一片空白。
“你很幸運!”侍女臉色冷得可怕,在裴世清反應過來之前,直接一掌將他擊暈,兩名家僕走了進來,撕下一團破布塞進了他的嘴巴,侍衛一匕首狠狠地捅向了裴世清的褲襠。
“嗚”有些沉悶的慘叫聲響徹房間,裴世清一雙眼睛往外狂凸,彷彿會隨時瞪出眼眶一般,侍女用匕首削下了兩顆圓圓的東西,纔在裴世清的身上擦淨了匕首上的血,褲襠下面已經被血水染紅。
兩名家僕都不自覺的夾緊了雙腿,都有兔死狐悲、感同身受的感覺。
三人換上乾淨的衣服,匯合了十多名扛着大包小包的家僕,朝着門外走去。
偌大裴府寂靜一片,竟無一絲聲息,一行十幾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出了裴府,將搜刮到的珍寶裝在一輛大車之上,有着裴氏的令牌,輕易地離開了彭城。
直到第二天,裴世清滿門被屠的消息才被人發現,這是在刺殺行動中,第一個被連根拔起的世家,隨着消息傳開,李密治下引起了更大恐慌。
於是,李密轟轟烈烈的大清洗持續到次年陽春三月才平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