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逐流一震,轉過身來,卻見身後之人迅速退出去幾步,和他拉開了距離。此人左手烏黑腫脹,猶如一個大號的黑麪窩頭,消瘦的刀條臉上,一雙核桃大的眼睛奸詐地盯着江逐流。
“江大眼,什麼荒墳處?什麼意思?”江逐流慍怒道,“你鬼鬼祟祟跟蹤我到這裡想做什麼?”
“嘿嘿,江舟,少跟我在這裡打馬虎眼兒了。”江大眼奸笑一下,舉起腫脹的左手怒道,“俺左手就是你做下的好事!”
江逐流搖頭裝傻,腳下卻邁進了一步。
“什麼我做下的好事?你給我說清楚!”
“別,你千萬別靠近俺!”江大眼一邊後退一邊擺手道,“俺知道江舟江大哥失蹤兩月回來後身手矯健許多,那天大虎兄弟的下場俺見到過了,所以,俺怕,俺怕江舟兄弟一個不小心磕碰到俺!”
江逐流只管往前邁步。
“站住!你再往前走我就放聲喊了!”江大眼提高聲音警告江逐流,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後,“江舟兄弟,你招子放亮點。這可是地處鬧市,前後左右都是人,我如果放聲一喊,到時候吃虧的只能是你了!”
“呵呵,江大眼,你如此緊張做甚?”江逐流停下了腳步,笑吟吟地看着江大眼,“你越說我越糊塗了,你來找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一回事?”江大眼冷笑道,“你沒有想到,你在大楊樹下把江大海往‘啃死牛’洞口拖的時候俺還沒有醉透吧?俺當時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你做的一切了!”
其實江大眼這話是半真半假。他當時是迷迷糊糊地彷彿看到一個極象江舟的人在拖江大海,可是還沒看清楚酒勁又涌上來醉了過去。等他疼醒過來,還以爲是作個夢。等他回家後總是琢磨這個夢,覺得十分可疑,說不定當時不是在做夢,他真的看見江舟拖着江大海呢。所以他就跟蹤江逐流到清化鎮來,打算詐一下江舟。不過現在看江逐流反應如此自然,江大眼心中越發沒底,他心中小聲嘀咕,也許當時真的是在做夢?
江逐流搖頭冷笑,知道江大眼這東西完全是在詐他!清清楚楚看到自己了?這話鬼才相信!如果清清楚楚地看到江逐流了,江大眼的手還會被“啃死牛”啃成窩窩頭?
若是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死不承認。反正你是沒有清楚看到,完全是在詐我,沒有真憑實據,我就是不承認,你能奈我何?
可是江逐流卻不同,他的計算能力和推理能力要遠遠超過普通人。這就好比下棋,一般人往往只能看到眼前的一步,普通高手能算到後面三四步已經不錯了,可是超一流高手,往往能推算到棋局的十幾二十步之多。所以,江逐流這樣的情況下做了一個正常人看來極不可思議的事情。他竟然承認了!
“不錯!昨日就是我把江大海拖過去的。”江逐流平靜地說道,“江大眼既然看到了,我也無話可說。”
江大眼喜出望外,狂笑起來。
“啊哈!我說呢!還真不是做夢!真的就是你啊!你說吧,你如何賠償你家小爺!哎呦……疼死爺爺了!”
江大眼揮舞着左手惡狠狠叫道。沒有想到用力過猛,牽動了左手的傷處,於是又呲牙咧嘴地哀嚎起來。
江逐流笑而不答。
“江舟,你笑什麼!難道不怕你家爺爺去報官?”江大眼惱羞成怒道。
“呵呵,江大眼,你要去報官早就去報了,何必等到現在啊?說吧,談談你的條件吧!”
“嘿嘿,還是江舟兄弟聰明,俺這一點鬼心思你一點就透,不虧是經腹滿綸書生。”江大眼奸笑道。
江逐流摸了摸自己“經腹滿綸”的肚子,無奈地笑了笑。
“江舟兄弟,咱打開窗戶說亮話吧。”江大眼一副大人大量的樣子,“反正俺的手傷也傷成這般模樣了,即使報官。手上的肉也長不回來,所以俺想來想去,決定放江舟兄弟一馬!”
江逐流一副受寵若驚地模樣,“如此說來,江舟還要感謝大眼兄弟的寬宏大量呢!”
“嘿嘿,自家兄弟,感謝什麼啊?”江大眼揮了揮手,模樣大度之極,“不過,江舟兄弟,你知道你大眼哥家境窘迫,就靠那幾畝薄地刨食。哥聽說你要到泰順號發財了,所以跟過來和你打個商量,看看江舟兄弟能不能幫一幫我?”
江逐流心道正題來了。
“大眼哥,好說,你說吧,怎麼幫你啊?”
“嗯,那個啥,說起來對江舟兄弟也不是什麼大事。”江大眼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聽人言道,江舟兄弟會到泰順號擔任賬簿稽覈,人家都說,泰順總號的賬簿稽覈年薪十兩白銀呢。”
江逐流不插話,靜待江大眼把話說完。
江大眼提到銀子就兩眼放光,一副貪婪之相。
“江舟兄弟,俺也不多要,反正兄弟家裡就三口人,不比俺家裡,光張嘴吃飯的都有七八個。所以呢,江舟兄弟,你那十兩薪金俺只要八兩,剩下的二兩足夠江舟兄弟孝敬老孃疼愛老婆了!”
江逐流笑了,這個江大眼胃口的確不大,僅僅十兩薪金只要了八兩,還知道爲他考慮,留下二兩讓他養家餬口。幸虧江大眼不知道泰順號還有年底分紅呢,不然江大眼豈不是也要考慮替把把年底的花紅也消費出去?
“呵呵,大眼哥,此處人多嘴雜,說話不便。不如你到鎮外的路口等我。我到泰順總號櫃上先支幾兩白銀,一會兒給大眼哥送過去,先解一下大眼哥家中的窘急。”
江大眼一聽說今天就有銀子拿,兩眼冒出的光都成綠色的了,他連連對江逐流點頭道:“那,那要謝謝江舟兄弟啦,俺先到鎮外等你啊。”
江逐流看着江大眼遠去的背影,不住搖頭,心中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此言不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