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忠順軍”使用的是蒙軍在城南已建好的駐地,所以並沒發費多大的功夫便安頓了下來。孟珙一趕到此處,便雷厲風行地與塔察爾等蒙古高級將領討論攻城事宜,當然,這種高級會議像我這樣的統領是沒份參加的,我也樂得不參加。因爲我早就知道這場戰的結果,對我來說這是一場沒有挑戰性的戰爭,我所要做的好像就是等待勝利。
“以前打過仗嗎?”我隨口對着坐在我身邊的王堅問道,看着腳下醜陋的保壘,我忍不住又在心裡鄙視了蒙軍一下。
“打過,也可以說沒打過。”王堅發了一會兒呆,雙眼露出了些許痛苦之色,然後緩緩說道:“鄭兄知道什麼是奴隸兵嗎?我以前就是,奴隸兵甚至連一件象樣的兵器都沒有,其實也無需什麼兵器,因爲奴隸兵的作用就是消耗敵人的弓箭、石灰、石頭還有火油,有時侯還可以用來填充陷阱。我的父親,他同我一起走上了戰場,然後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就用身體替我擋住了敵人的箭雨。他的鮮血噴得我滿臉都是,我永遠也忘不了他臨走之前,戀戀不捨地看着我的最後一眼。”
說到這裡王堅低下了頭,但還是讓我看到了幾顆水珠滴到了石頭上。我無言地拍了拍王堅的肩膀,我知道這位兄弟所受的苦難要比我能想像的要大得多,一切安慰的話對他來說都是那麼的渺小和無力。
“鄭兄,現在我很滿足。”過了一會兒王堅擡起頭來望着我說道:“自從加入‘忠順軍’後,我才真正感覺到了我是一個人。特別是鄭兄一直以兄弟待王堅,這讓王堅十分感動。加入‘忠順軍’的這段日子,卻是王堅最快樂的日子。我想,王堅的苦日子到頭了,就算明天就戰死沙場,王堅也無怨無悔了。”
“你明天不會死的。”我扭頭望向不遠處的蔡州說道。我有點害怕直視王堅的眼神,因爲我害怕他看出我心中的秘密——我知道他的命運。二十年後,他在釣魚城保衛戰中打死了蒙哥汗,立下不世功勳,卻也正因爲如此,奸相賈似道才嫉其大功將他害死。我知道他的苦日子還沒有到頭,二十餘年後,一個更大的苦難正等着他,他將走到人生的盡頭。我能改變這些事嗎?要怎麼改變呢?現在就去把目前只有十七、八歲的賈似道找出來殺掉?就算殺了這個賈似道,會不會又跑出另一個賈似道出來呢?
“鄭統領。”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只見身旁一個孟珙的近衛對我報拳說道:“孟將軍請統領去商議要事。”
“衆位將士。”孟珙待幾位統領都到齊後,便高聲說道:“適才本帥已同蒙古人商議妥當,趁這幾日我軍新到,蒙軍士氣高漲之時,將對蔡州發起全面的攻城之戰。明日我軍休整一日,後日辰時(七點到九點)攻城。衆將士可有異議。”
“並無異議……”衆統領應道。
“如此甚好,衆將士請看此圖。”孟珙示意衆人圍聚在案邊,然後指着案上的軍事地圖說道:“這張便是蔡州的城防圖,蔡州分爲內、外兩城。外城共有九處城門,因蒙軍不擅攻城,是以此戰便由我軍主攻,蒙軍在其它三處分散金軍兵力。我軍攻破南門後不得往前推進,須沿着城牆迅速拿下其它城門引蒙軍入城。然後再逼進內城,再次對內城形成合圍之勢。”
頓了頓,孟珙又接着說道:“根據蒙軍近兩月的觀察,金軍大慨的兵力部署是,孛術魯婁室守東面,內族完顏承麟副之;烏古論鎬守南面,元志副之;兀林答胡土守西面,蔡八兒副之;王山兒守北面,紇石烈柏壽副之;完顏哈達守東南,夾谷當哥副之;除完顏哈達部約三千餘人外,其餘各部均爲萬人左右。內城守軍不詳。”
聞言我心中暗自生疑,因爲孟珙所報出的人名中有許多都是“忠孝軍”中的將領,完顏哈達就不用說了,另外還有蔡八兒與王山兒。因爲我與“忠孝軍”相處也有一段時間,所以也知道這幾個人是“忠孝軍”中的將領。還有一些沒有聽過名字的,想必便是蔡州原有的駐軍。如果是“忠孝軍”與“蔡州軍”守外城的話,那麼移剌蒲阿的“和裡軍”想必就是守內城了,但這樣的安排好像並不合理。衆所周知內城要比外城難攻得多,因爲內、外兩城之間建築繁多,大型的攻城器械,比如說“拋石機”在攻內城時就很難發揮它的作用,弓箭兵也很難在城下襬出陣形掩護攻城部隊。若我是完顏守緒,我就會讓“和裡軍”與“蔡州軍”一同守外城,而把精銳的“忠孝軍”安排在內城。因爲在“拋石機”、“駑車”等遠程器械的攻擊下,精銳部隊與普通部隊實際上是差不多的。它們的區別只有在已方步兵強攻城牆時才能體現出來。
但這絲疑慮很快就被我打消了,因爲在我的潛意識裡我早就認爲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爭。從歷史知識中我知道,這場戰除了宋、蒙聯軍在巷戰中死的人多了點外,其中沒有任何曲折。
“鄭統領可有疑問嗎?”孟珙見我好像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便出聲問道。
“哦,沒有疑問。”我忙回答道:“只是……鄭強建議我軍除了攻城必須的雲梯、駑車和拋石機外,其餘攻城器械和火器一慨不用。”
“這又是爲何?”身旁衆人疑惑不解地望着我道:“如此我軍豈不是要多了許多傷亡?”
“將軍明鑑。”我望了一眼周圍疑惑的眼光說道:“鄭強以爲蒙軍此次與我軍聯合另有所圖,那便是想學習我們如何使用攻城器械。所以鄭強認爲現在多些傷亡還是值得的。”
“有理。”衆人聞言紛紛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