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一聲巨響,這聲巨響將戰場上所有的聲音都壓了下去。喊殺聲、慘叫聲、哭嚎聲都在這一刻嘎然而止,地上傷者的呻吟此時才漸漸被人們所注意。攻入城中的奴隸兵紛紛朝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他們吃驚地發現他們剛剛經過的城門此時已成了一堆廢墟,漫天的塵土和霧氣混合在一起,不停地在廢墟周圍翻騰着。同時他們也欣喜若狂地發現,他們所懼怕的韃子已被這堆廢墟給擋在了外面。
“棄械者生,反抗者死。”一個聲音對着奴隸兵大聲喊道。
聽到了這個聲音,再看看被擋在城牆外面的蒙古韃子,奴隸兵們緊崩的神經終於鬆馳下來。而緊崩的神經一旦鬆馳下來,立時便有許多人像被抽乾了的空氣一般癱倒在地上。他們之中大多數都是農夫,還有不少是讀書人,他們全都是在蒙軍的逼迫下才走上攻城這條路的。他們也不想進攻自己人的城池,也不想和自己人拼命,但無奈的是他們有親人在蒙古韃子手中。不過一想起自己剛纔已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再看看立在城牆上張弓搭箭的民兵和身邊手握腰刀的重步兵,他們便再也沒有勇氣爲他們的親人再戰一回了。更何況,他們知道就算他們戰死了,他們的親人也許還是逃不出韃子的魔爪。於是,這些奴隸兵們互相看了幾眼,便紛紛丟掉了手中的各式武器,跪地投降。
我滿意地看着城中跪成一片的奴隸兵,再看看城外用吃驚的眼神看着這一切的蒙古韃子,一段用投石車也要轟上半天的城牆,剎那間便隨着一聲巨響在他們眼前崩塌了,這實在已超出了他們所能想像的範圍。
不過吃驚歸吃驚,他們卻並沒有像我想像的那樣,因爲被崩塌的城牆阻住進城的路而暫時放棄攻城。在一位蒙將的命令之下,蒙軍個個面目猙獰地狂吼一聲,一邊開弓放箭,一邊往廢墟處衝將上來。
見此我二話不說搶過一張皮盾,右手腰刀一揮,便身先士卒地帶領着驍騎軍冒着箭雨從城牆跳上了廢墟的頂端。此時在我腳下的廢墟雖是一片狼籍,但卻還可以攀爬。而蒙軍此次攻城本來是作着從城門攻入成都的打算,所帶的木梯本就不多,所以這處廢墟自然就成了他們進攻的重點。
終於要與蒙軍硬碰硬了,看着眼前邊放箭邊往上攻的蒙軍,我心裡不禁有些緊張。往常雖有與蒙軍交戰過,但卻從沒有真正地與蒙軍軍士短兵相接。此番我若是不站在這裡,可以想像就算兩旁城牆有民兵不斷投擲擂石、滾木,不斷地放箭,但由於廢墟兩旁城牆的斷處所能立的民兵人數實在有限,所以只要蒙軍以弓箭稍稍壓制住城牆上的民兵,那麼蒙軍從此突破城內也並不是一件難事。
廢墟之上高低不平,我所領的百餘名驍騎軍軍士根本就排不出一個嚴密的陣形,所以蒙軍所射來的箭就對我們構成了很大的威脅。我不斷地變換着盾牌的角度,抵擋着從各個方向射來的箭矢。身旁不時有幾個驍騎軍軍士被流矢射中發出慘哼,但他們並沒有倒下,依然堅守着自己的崗位。古時被弓箭射中,如果不是被射中要害,那麼暫時還不會失去作戰能力。這裡說的暫時,是因爲蒙軍都有在箭頭上淬毒,中箭之後時間一久便會出現頭暈、噁心等症狀,而在戰場上出現這些症狀幾乎就和死了沒什麼兩樣。
幾枝箭從我耳邊呼嘯而過,我皺了皺眉頭,知道若不是身旁的幾名軍士拼死爲我擋上幾箭,此時的我難免也要受上幾箭。所幸此時城牆上的弓箭兵也組織起了反攻,蒙軍朝這邊射來的箭枝已是寥寥無幾了。
上千名的蒙軍軍士冒着兩旁城牆射下的箭雨緩緩往上爬着,雖然這其中不斷有人倒下,但是他們往上爬的速度卻是越來越快。因爲在前面的韃子竟有意識地爲後面的人踩開一條路,後面的韃子只需沿着深陷的腳印就可以快速地前進了。他們這種無間的配合和以生命爲代價的合作,再次讓我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感嘆。
望着腳下越來越近的蒙軍,我下意識地緊了緊手中的腰刀。正前方,一位韃子手握着彎刀,仰首緊盯着我的雙眼,嘴角露出的一絲嘲弄的笑意,但這絲笑意很快就僵硬在他的臉上。
我不會等蒙軍準備好了再戰,所以我突然發起了攻擊的命令,帶頭朝廢墟下衝了下去。首當其衝的便是那位敢於輕視、嘲笑我的蒙軍,他倉促中舉起彎刀擋格。但是我藉着往下衝的慣性,將大部分的體重都壓在手中的腰刀上,所以他只能帶着對我的嘲笑走進地獄。同時我還順勢飛起一腳,他的屍體一個翻滾壓倒了身後的三名韃子。
在我身旁的驍騎軍軍士也個個有如猛虎下山一般對着韃子左砍右殺,蒙軍一時被他們殺得毫無還手之力。我知道這並不是驍騎軍的素質高於蒙軍,會出現這種狀況的原因,大部分是因爲蒙軍根本就想不到我會帶着驍騎軍對他們反攻。而且驍騎軍的裝備較重又是居高臨下,凡是被驍騎軍砍倒的蒙軍軍士又總會翻滾而下絆倒另幾名蒙軍軍士,這纔會讓驍騎軍大佔便宜,出現了百餘人打得蒙軍千餘人狼狽不堪的情景。
城牆上傳來了震天的歡呼聲,我知道他們爲什麼而歡呼,因爲見到了這種情景,民兵們一定會以爲蒙古人也不過如此而已。這顯然是一種誤解,不過這個誤解也許還是一件好事。我不想解釋,也不能解釋,因爲在我面前的蒙古人,就算在如此不利的條件下,也沒有半點後退的意思。
天空中不時有箭矢飛來飛去,廢墟上刀光劍影,流出的鮮血染紅了斷牆,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兩方的士兵賣命的搏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