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 蓄勢待發
天煞廟,不對,現在應該叫湟州銀行。它的樣子也變了,小院變成了高大的圓形三層石頭堡壘。沒錯,就是堡壘,灰不拉幾的大石條一層層堆砌出來,大門由純鋼打造,每層不多的小窗戶像極了射擊孔。
但真正的射擊孔並不是這些窗戶,它們在遇到襲擊時也會被鋼板從裡面堵死,最低的窗戶距離地面還有五米,比城牆都高。
這裡沒有射擊孔,它的所有武器都在第三層的平臺上。這裡有三十具小號的攻城弩專門用來發射霹靂彈,不管來了多少兵馬都能抵抗一陣子。
沒錯,設計理念就是頂一陣子,至多不超過兩天。假如兩天之後還沒有援軍抵達,再抵抗下去也沒什麼意義,該帶着黃金跑路就趕緊跑,這段時間也正是留給銀行內部人員搬運黃金上船的。
此時在堡壘二層的大廳裡,洪濤召開了湟州幣制改革的第一次全體會議,參與的人員並不多,基本都是兒童團和青年團成員。
蓮兒、紫菊、王六、王八必須出席,她們四個人是銀行經理,不管什麼政策都要由她們頒佈,州衙與安撫使衙門只是協助。
週一日和蔣大郎也獲准列席,做爲兩座主要城市的實際管理者,有關幣制改革的一部分政策將由他們傳達下去。
另外還有富姬、朱八斤、許東來、王大頭、彭大、胡二、武四,他們也是幣制改革的直接執行人,分別要負責一部分工作,也需要知道總體安排。
“若是從今天算起,小錢每天至少能出十貫。金幣的數量主要靠民間,銀行的發行量每天不過十枚,全部由大宗採購支付出去,需要注意的問題主要有三個。
第一就是保證價值,湟州和甘涼路里不許有任何一家商戶、一個人拒絕使用新幣,違者以金融法處罰,絕不留情。
同時宣傳工作也要跟上,一日、王二、王七、大郎,這個工作由你們來完成,務必要做到位,但也不能純靠嘴說,得有實際行動讓百姓們看到,要由我們帶頭去支持新幣。
從六月起屬於政府預算支出的人員工資、軍餉、大宗採購皆要採用新幣。三個月之後,政府所有收入支出也全部由新幣結算。
銅幣在民間可以流通,對於外來商人原則上依舊可以用銅幣購買貨物,但購買力要低於新幣。同時鼓勵他們使用黃金鑄造金幣做爲貨幣,價格上可以給以一定優惠。
有關打折和優惠的幅度,王六和王八那裡有絕大部分商品的價格兌換表,大家可以領回去仔細對照,不妥之處下次開會時再商議。”
幣制改革不是一錘子買賣,它的週期很長,要以年計算。剛開始新幣的流通量並不能完全代替銅錢,再考慮到民衆的使用習慣,強行用政策兌換不可取。
洪濤計劃用三個月到半年時間改變大家的習慣,併爲新幣建立基礎信用。這個工作不能從百姓那頭做起,他們最弱小、最沒有抵抗力,更穩妥也更人道的方式是從另一頭做起。
古人不是雲了嘛,上樑不正下樑歪。官員和政府就是國家的棟樑,它們必須正,下面的各階層纔會效仿。從某種意義上講,一個國家的整體素質高低,基本就體現了這個國家政府執政水平的高低。
這不僅僅是道德問題,還是執政基本能力問題。假如遇到吃虧的事兒就讓老百姓先嚐試,那還要政府毛用,百姓們難道缺爹?
“第二點更重要,我建議大家詳細記錄下來以備不時之需。湟州的幣制改革並沒有得到朝廷全力支持,換句話講,朝中還有很多人不願意看到我們成功。所以呢,我們在預防意外的時候,放在第一位的目標不是百姓、也不是奸商,而是官商。他們可能會以普通商人的面目出現,搞不好還會和外來商人勾結。”
“但我們一定不要被表面現象矇蔽,任何一個不符合常態的變化都要被重視,並及時上報湟州銀行和湟州巡檢司得知。過幾天本官還會召開一個特別會議,專門針對幾種惡意金融手段進行講解。”
喝了一口水洪濤繼續往下講,幣制改革自己玩得並不很熟練,有沒有大漏洞目前也看不到,那就只能謹慎謹慎再謹慎了。
這幾天洪濤專門聽取了王家那些老賬房對古代金融手段的講解,再綜合後世的一些金融手段,總結出來幾種最可能在湟州發生的,並相應制定了幾套預案,用來應對有可能發生的古代金融風暴。
能不能管用現在還不知道,反正有總比沒有強。搞金融其實就和建立軍隊一樣,光平時搞好訓練只能算完成了一少半。好的士兵並不是訓練出來的,而是靠一場又一場的真實戰鬥磨練出來的。
湟州銀行和參加幣制改革的這些人就像初次上戰場的新兵,做爲她們的將軍自己必須要想得更多更周到,儘量打贏第一次,以後她們的信心就會更足,更容易臨危不亂。
“還有第三點,相比前面兩點這一點最重要,它就是官府的信用問題。新幣的推廣靠的就是信用,我們當官的信用,不是用權強迫。既然已經有了金融法,那我就好奉勸各位,千萬別爲了討好本官而去強迫別人兌換新幣。”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但你們的手下很難說。所以本官要不講理一次,誰的手下犯了這一條且不加妥善處理,你們將會與他同罪。破壞幣制改革可是僅次於謀逆的重罪,各位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夠不夠硬。就算本官以底限判決,也得去礦山裡挖上兩年石頭,還有沒有命熬到刑期是個大大的問號。各位一定要好自爲之,不要陷本官於不仁不義。”
多好的政策也得靠人去執行,王安石搞的青苗法理論上不管對國家還是對百姓都有利,可實際執行起來的效果卻不盡人意,甚至可以說適得其反。爲什麼呢?答案就是人!
每個人所處的社會地位不同、社會階級不同,都會產生利益差異。當官的有可能想辦好這件事兒,屬下也不是出於破壞的目的,但被利益一左右,原本的目的有可能就變味兒了,結果也容易跑偏。
古人可能沒完全意識到這一點,或者說還沒總結出來這套理論,他們的每次犯錯正是後人的依據。洪濤既然比古人多看了一千年歷史,自然不應該再在這個地方摔跟頭。
如果現在把整個國家交給他來管理,想預防這一點很難,即便心裡明白也無人可用,因爲他影響不了整個系統的運轉,這一點王安石應該深有感觸。
但在湟州和甘涼路不存在這個問題,這裡的規矩是新的、人員也是新的、各民族混居沒有形成太頑固的觀念、還沒有當地大族勢力作對,具備打破常規重新建立的基礎條件。所以第一步必須邁的穩,哪怕走慢點都沒關係。
其實洪濤還忽視了一個很重要的優勢,那就是他自己。短短兩年多時間,王詵的名字已經深深印在了當地人心中。
這個收穫不是通過作秀忽悠,也從來沒搞過造神運動,甚至發生天災的時候都不賑濟,而是選擇了用狼頭狼尾巴換飯吃。
可就是這麼一個殺人不眨眼、滿身市儈、膽大妄爲、花樣百出的怪官,卻讓大部分人的生活得到了明顯改觀。
最重要的是他把飽受戰亂威脅的邊關變成了遠離戰爭的大後方,再配上同樣古怪卻非常適用的政策,讓大家看到了希望,一種穩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