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缺德還是積德
“花……都尉大人叫老夫來只爲賞花!”院子一角的花圃比前幾日綻放得更盛,紅的嬌豔、白的素潔、紫的深邃、黃的明亮,花朵巨大確實好看。但王安石哪兒有心思賞花,面色立馬就垮了下來。
“莫急,王相可知此花名?”想聽救命良方還沒耐心,洪濤真不慣着,想聽就先回答我問題,不聽滾蛋,死了活該!
“……米囊子,老夫以爲都尉養花之術爾爾,不及術數之十分之一。”看到洪濤皮笑肉不笑的德性,王安石反倒平靜了下來。眼前這個瘋駙馬話中有話啊,且聽他怎麼說。
“嘿嘿嘿……這些花並不是府中培養,是我無意中在此荒園中所見。王相要找的新法解決之道和禦敵之法就在此花中。”
能明目張膽折磨當朝首輔的機會不多,洪濤逮着一個絕不肯輕易撒手,我就是不明說,我讓你猜,逗你玩!
“哦?!怪哉……”王安石身上的壓力確實不小,有點像落水的人,但凡有根東西都要抓一抓。聽了洪濤的話乾脆撩起袍子蹲在花前,又是聞又是摸的,有點拿不定主意,畢竟他也不是專業花匠。
“此花確是米囊子無誤,王相確實要聽?”看到當朝首輔已經伸手去抓花泥聞了,洪濤心裡總算舒服了點。
“老夫今日特意勸說官家來算院,就是爲了聽一聽都尉的新法解決之道,請賜教!”王安石站起身撣了撣袍服,又把手上的泥土拍了拍,抱拳作了一揖。
王安石這一揖沒有躬身,但好歹也是作揖,讓一位宰相對自己施禮,洪濤已經有點諸葛亮的感覺了。好貨賣給識貨人,就衝這個態度哥們豁出去了!
“富姬,回府上說與公主,把我的花膏拿過來。途中不可告之任何人,速去速回。”
洪濤本不知今日會遇上皇帝和丞相,更沒打算這麼早就把花膏的事情和盤托出,可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要想說服這位拗相公,光靠嘴恐怕不容易,還得拿出點實物來。
“瘋亦……瘋亦……此事有傷天合,斷不可行!”富姬走後沒多久,院子裡就傳出了王安石的聲音,少一半是氣憤,多一半是驚慌。
能讓一位和全國官員、富人作對的宰相如此驚慌失措,肯定不是小事兒,當初他辭官離朝時也沒這麼失措。洪濤究竟和他說了什麼,比算計了一輩子的新政失敗還讓這位丞相不安呢?答案就在這一叢嬌豔的花上。
米囊子這種花在宋朝並不新鮮,也不是宋朝獨有的,據說這種植物是在唐代由外國人進貢來的,因爲花色鮮豔巨大容易種植,受到唐人的喜歡,並在皇家和貴族中流行。
但一種花卉和一味藥材就算再靈驗,對王安石的變法能有什麼幫助呢?其實說到這裡大家可能已經有所發覺了,這個米囊子真不是一般的藥材。
米囊子這個名的由來並不是取其花色和花型,而是由花萼中米粒一般的籽粒所得。米囊子花謝之後,花萼會迅速膨大,形成一個圓球,裡面包滿了花籽。
但最關鍵的並不是花籽和花朵,而是花朔中存在一種白色**。經過簡單的提純和發酵,這些**就會變成一種膏狀物。
它是把鋒利的雙刃劍,既能救命又會傷身,到底是好是壞,不能靠它本身的屬性,得靠人自己來決斷。
上次和王安石聊過之後,洪濤就陷入了無邊的苦惱之中。王安石的死活不關自己的事兒,可他的一部分新政確實對當下有益。
如果新政失敗了,大宋就會不斷受到來自西部和北部的威脅,即便宋神宗不是北宋最後那兩位倒黴皇帝,自己很可能活不到汴梁陷落那一天,但洪濤從來不是把身家性命交給運氣的人,只要有可能就想自己把握。
做爲一個駙馬,他不能拖家帶口的離開都城,最主要的是他並不清楚北宋滅亡到底是在哪一年。
現在他已經下定決心,以後啥都不學必須得學好歷史,至少要把朝代更迭以及大**的年份記住。做爲一個以穿越爲本職工作的人,連這些都不清楚就太不敬業了。
與其說洪濤是爲了救大宋、救王安石,不如說是記性不好、肚子裡墨水太少的結果。現在救大宋、救王安石就是救他自己,只能硬着頭皮再挑戰一下自我了。
怎麼救大宋、救王安石呢?答案只有一個,就是讓新政能部分延續下去,最好能阻止神宗皇帝閒的沒事在把握不大的情況下貿然挑起戰爭。
就算要打也得先準備好,等國家的大病去除、身體痊癒之後再動手不遲。要打就打它個天翻地覆、日月無輝,別有事沒事兒就不疼不癢的來幾下,那樣既耗費國力又得不到實質上的好處,圖什麼啊。
現在的首要任務不是打仗,而是趕緊治療國家肌體上的癌細胞。人體的化療有專門的機器設備藥品,國家用什麼東西來化療呢?這就得看洪扒皮的本事了。
他冥思苦想了好久,從一大堆可能性中挑出了一個最合適、最有效的藥物,同時這個玩意也最缺德!
米囊子花膏,他要用這個東西來當化療藥品,去彌合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間的巨大分歧,同時還要給西夏和遼國這兩個巨大的腫瘤進行局部麻醉,讓它們逐漸失去應有的活力。
此消彼長,當遊牧民族的彪悍被花膏的香氣耗盡、財富被花膏燒光,大宋的外部威脅也就等於解決了一大半。剩下一半嘛……宋朝政府自己想辦法去吧,國家大事都讓駙馬乾了還要他們幹嘛啊!
具體來說,米囊子花膏帶來的巨大利益可以彌補保守派官員一部分由改革帶來的損失。大家爭來爭去,不管爭權還是奪利,最終爭的不就是利益嘛。國家的、民族的、個人、不同階層的……不管怎麼美化、怎麼修飾,繞來繞去還是利益這兩個字。
只要能有一種數量足夠大的利益放到改革派和保守派中間,去替換掉他們由於土地、稅收、官制改革產生的損失,哪怕不能百分百,也是雙方都可以接受的。
事情有時候其實就這麼簡單,越是複雜的問題越環環相套,但只要能解決其中最關鍵的一環,其它就都能順利解開。
“王相,你也是飽讀詩書之士,怎麼還在糾結天合這個問題。我問問你,史上有任何一次變革沒人受傷的嗎?有任何一次朝代更迭完全不流血嗎?你不僅僅是一位有識之士,還是我朝的宰相。在其位謀其政,你的責任就是輔佐陛下管理好國家、保護好治下子民,老天爺高興不高興那是太常寺的責任。你說是國泰民安能讓老天爺高興,還是餓殍遍地、戰亂四起老天爺高興?就我大宋而言,任何一個妨礙的國家都是不共戴天的敵人,對待敵人只有兩種方式,要不殺死要不征服,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政客有節操是好事兒,可是政客的節操太多,尤其是沒用對地方,比沒節操還糟糕。洪濤就煩這種人,自己都快家破人亡了還去操心鄰居家裡會不會得病,這得是多高的道德水準啊。有這麼高的節操幹嘛不去出家當和尚,當什麼宰相啊!
從這一點上來講他更欣賞西方的政客,隨便拿出一個都是人模狗樣,要多高尚有多高尚。可是門一關,論起坑人害人的招數,他們是一個比一個熟練,而且這些招數大多都用在了外國人身上。
人民選你當領導不是讓你裝聖人的,是期望你帶着大家去把別人家的好東西拿回來分分的。
不管是交易、騙、搶,偷,反正東西拿回來了就是合格的管理者。反之,你就算比上帝還聖潔,那也是個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