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瞞天過海
所以說吧,高原上的冬天是一年中最慵懶、最閒暇的幾個月。明天二月份之前整片大地就好像睡着了一般,除了有些人閒不住出來打打獵,基本沒人會在這種季節裡進行長距離的活動。
但洪濤有點反常,當第一片雪花落在湟州城裡時,他又要出遠門了。這次不是微服私訪,而是大張旗鼓的帶着好幾百蕃兵去北面巡視邊關,順便驗收這幾個月耗費了大量錢糧修建的山區公路。
對於這位帥司的舉動,湟州城裡基本沒人會覺得奇怪,他要是不經常搞出點奇怪的動靜來,大家纔會覺得奇怪。愛巡視就去巡視吧,最好過年的時候也別回來,那樣大家還能鬆口氣,說話聲音都能大一些了。
可北面幾個寨堡的守將收到公文之後全嚇壞了,修路的禁軍和廂軍更是惶惶不可終日,一天得把寨堡和路面打掃兩三次,就差用舌頭舔一遍了。
不過讓大家意外的是,帥司的隊伍並沒在寨堡多做停留,草草看了一遍連走馬觀花都談不上,就簇擁着五輛箱車踏上了新修的山路。
而且嚴禁任何人陪同,唯一需要禁軍做的就是在南宗堡的山路起始點設卡,嚴防一切人等出入。理由也給了,帥司說要在古骨龍城附近的山谷裡舉行一次軍事演習,模擬夏人從此突襲。
等演習完畢之後會率領這三百多蕃兵隨時突襲山路上的卡子,負責這裡守衛的禁軍必須時刻提高警惕,沒準三天就來,也說不定十天後纔來。
“這些蕃兵爲何如此怪異,他們背上背的是什麼?”接到這個命令,修路的禁軍立馬就變成了戰鬥部隊,忙着從附近山坡上砍倒樹木製作鹿砦,那個規模和尺寸都快趕上南宗堡的城牆了。
南宗堡的守軍也得配合守衛山路,兩位帶隊的指揮使湊到一起,怎麼看遠去的蕃兵怎麼覺得納悶。
這些蕃兵都不着甲冑,全是短打扮,也不見有任何刀槍武器。倒是揹着個半人高的大包,包裡裝的鼓鼓囊囊,上面卷着鋪蓋,外面還掛着一對兒橢圓形的東西。
“也不光是蕃兵,裡面還有以前禁軍的人。聽說是和錢指揮使有瓜葛,幾個月前就被抓捕去了湟水南岸砍樹,怎麼又混入蕃兵了呢。”
修路的禁軍指揮使人脈比較廣,眼神也比較毒,從這隊蕃兵裡認出了幾個熟面孔。可是那幾個人從他面前走過時目不斜視,彷彿根本就沒看見一樣。
“李兄,我多說一句,要想活着熬到戍邊期滿,還是不要去打聽帥司大人的事情,只要你我守住這座關卡就完成了任務。”
南宗堡的守將比較沉穩,他既沒參加錢家叔侄針對新任長官的逼宮,也沒有選在洪濤這邊站隊,而是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藉助南宗堡遠離州城的優勢,縮在一邊悄無聲息的觀察。
到目前爲止他還是這個態度,在沒把這位新上司完全看明白之前,唯一的目標就是耗時間。熬到戍邊期滿就可以離開這個原本貧瘠,現在又變得危險的破地方了。
其實在禁軍的中下層軍官裡,和他有一樣想法的不在少數。這些職業軍人打仗打煩了、也不想做爲長官之間互相傾軋的棋子,只是把軍伍生活看成了一份工作,能少幹就少幹。
“張兄此言極是,我這就派人回州城領取雙倍箭矢,哪怕夏人真來了,也休想從你我面前過去一個人。有了這條路再加上四輪箱車,至古骨龍城不過半天。平日只需派半都兵力沿途設卡,一旦再把南宗堡至湟州城的路修通,日後從州城到邊關真可謂朝發夕至了,難道說帥司大人要重建古骨龍城?”
李姓指揮使自然明白同僚的心情,可是他所處的位置不同,做爲駐紮在州城的禁軍,想躲開這位神經病上司基本沒希望,所以必須大致搞清楚未來的動向才安心。
“……那樣的話,恐湟州邊境就不再是如今的局面了。聽說對面的夏人也在築城,再加上古骨龍城……”這番推測嚇了南宗堡守將一跳,然後越想就越靠譜,臉色頓時黑了起來。
一旦雙方再起衝突,他們的安穩日子就真走到頭了,到時候不僅要在這位嗜殺的上司手下混日子,還要面對夏人的進攻。
“如果我是張兄你,就趕緊把南宗堡的城池好好修繕修繕。一旦北面打起來,兄臺這裡恐怕就是最大的屯兵所在。”看到自己的推測有了市場,李姓指揮使又開始顯擺起對未來的預測,很有點指點江山的意思。
“極是……極是……不如請李兄幫我謀劃謀劃此堡該如何加固,堡中正好有昨日剛獵來的兩隻黃羊,你我兄弟邊喝邊聊如何?”
南宗堡的守將是個沉穩人,但也是個沒什麼能力的人。按部就班的聽令可以,一旦輪到讓他自己做主時就要抓瞎。
就在這兩位守將嘀嘀咕咕的一起鑽入南宗堡時,洪濤帶領的特種部隊已經抵達了古骨龍城東側的山谷。這裡沒有道路,四輪馬車無法通行,車上帶的補給品全部要裝入各自的揹包。
“小心些,不要弄破外面的油布,更不許劇烈摔打。一旦它炸了,那咱們就全得埋骨在這茫茫大山中。”
最後一輛箱車比較特殊,裡面裝的不是小袋的炒米和青稞,也沒有奶酪、肉乾或者茶葉,而是用稻草、犛牛皮包裹着的十個黑黝黝的大西瓜。
每個西瓜都用皮繩編成的網兜罩着,士兵們把它提出來之後,專門騰出幾個人的揹包,一個一個的把大西瓜裝了進去。
揹包四周依舊用稻草和毛皮填充,比攜帶珍貴的官窯瓷器還小心。就算這樣洪濤依舊不停的叮囑着,生怕誰粗心大意。
這些大西瓜是什麼呢?它們肯定不是西瓜,甚至連食物都不是。假如仔細看的話,這些大西瓜的瓜蒂處是用蠟封死的,裡面若隱若現的盤着幾圈細繩。
霹靂彈,這是洪濤爲大西瓜起的名字,依舊是俗不可耐。沒錯,它是一種土地雷,外殼用生鐵鑄造,經過後期熱處理後變爲了更有韌性的灰口鐵。外殼的內部全部裝填的是改良過的顆粒黑火藥,每隻裡面八斤多,算上外殼總重不到二十斤。
使用的時候只需把蠟封打碎,點燃裡面那些盤起來的導火索即可。如果長度不夠還有很多備用導火索,可以把十個霹靂彈都連起來一起點燃。
這種武器的製作工藝並不複雜,鑄鐵和後期熱處理已經不是什麼太新鮮的絕學了,燃燒速度更快的黑火藥也是洪濤按照火炮的發射藥調配的,總共也沒用一個月就基本試製出成品。
效果嘛,除了蔣二郎和幾個特助部隊裡的蕃人之外誰也沒見過。洪濤倒是看到了,怎麼說呢,按照他的目的效果不錯,但要是做爲通用性的武器,沒啥大用。
當地雷用基本沒可能,因爲需要點火才能爆炸,操作難度很大。當榴彈用吧,它的個體又太重了,人扔不動。用拋石機拋射,當做守城武器也不成。外殼太薄,落地就碎,湊巧點着了也是一個大號煙霧彈,屁用沒有。
那洪濤廢了這麼大力氣,總不會就爲了弄出幾個大炸彈放着玩吧。當然不會,他是有非常明確目標的。
這十個大鐵球是用來對付夏人築城用的,它能把那座城連帶夏人的兵將和奴隸都會化爲烏有。只要黃蜂畫回來的圖紙沒有太大誤差,洪濤就有這個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