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張司九，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少女的模樣。
不過，仍舊不白。
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倒沒有那麼瘦了，只是骨架子小，看上去仍舊纖細。
事實上，經常幹活兒，甚至幫着一起擡病患，各種大體重孕婦，醫療器械，還有藥材的張司九，一點也不瘦弱。
撩開衣服，就知道她那不是痩，而是體脂率非常低。
頭髮雖然不焦黃了，但要說鬢髮如墨，還是差點意思，被陽光一照，多少呈現出一點棕色。
爲了方便幹活，她頭髮基本都是用布包起來的，一根髮簪別住，看起來乾淨利索。
至於身上，更是除了一隻銀鎖，什麼首飾都沒有。
看上去樸素得令人髮指。
楊氏過去的時候，張司九正在在人包紮傷口。
這幾年下來，楊家也都習慣了，每頓飯做飯，有空就過來問一聲顧青舟有沒有想吃的，沒空就直接做，反正顧青舟也不挑。做好了，再用籃子提着送過來，等他吃完，再提空碗回去。
顧青舟也擺擺手：“快去快去。”
張司九坐到她旁邊去，伸手把菜奪過來，笑了：“二嬸這麼摘下去，我們今晚是吃不上這把菜了。對了，二嬸，今天八月十五，你買月餅沒有？我想吃玫瑰五仁餡兒的，二嬸沒忘吧？”
楊氏嘆了一口氣：“你回去勸勸你二嬸吧。我瞧着神色不大對頭，我問啥子也不說。但我猜啊，她可能遇到啥子不高興的事情了。”
不過，楊氏可沒工夫喝茶，連忙擺擺手推辭了，又問顧青舟晚上想吃什麼，家裡好做。
顧青舟自己肯定是不可能開火的，除非是熬藥。
兩邊倒相處得挺和睦。
縣城裡最好的點心鋪做的玫瑰五人餡，其實屬於私人訂製口味。這個口味，還是柯娘子喜歡的。因爲用料多且複雜，所以賣得也貴。但張司九喜歡。
當然，偶爾他還是買菜的，還會給小松小柏買糖吃。
只不過衣裳穿的都是細棉布的，做工也好了許多，補丁那是更沒有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訂好了晚飯吃什麼，張司九也忙完了。
“二嬸今天遇到什麼不高興的事情了？”張司九也咬一口，任由那股濃郁的玫瑰味兒在口腔裡散開，然後享受的眯了眯眼睛：沒有科技和狠活，這一口下去，就是紮紮實實的真材實料，感覺不要太好。
張司九樂了：“二嬸陪我一起吃。吃獨食也不香啊。”
徐氏本來心裡還生着悶氣，心情說不出的煩悶，但是看着張司九的笑臉，那一股氣就自動消散了一大半。
所以，徐氏雖然一次買不多，但也總買。只不過買了也捨不得給兩個兒子吃，多數時候都讓張司九和小南瓜吃。
至於月餅，她指了指屋裡：“放在堂屋桌上了，你的那包我單獨放了，你去掰一個嚐嚐。別吃多了，吃多了晚上吃不下飯。”
因爲就住在村裡，附近幾個離得近的人，有時候跌打損傷，頭疼腦熱，寧可等一等，也願意到這邊來看病，而不用費勁跑去城裡。
一聽這話，張司九就明白了：好的，今天這個事情，和二叔有關。
看見楊氏過來，張司九頭也不擡：“奶奶你在旁邊坐一下，我很快就好。”
她也不着急問，起身去取了一塊玫瑰五仁月餅，一分爲三，留下最小那一塊給小南瓜一會兒回來嚐嚐，另外兩塊，她就拿過去和徐氏兩人一人一半。
楊氏過來了他還招呼：“老嫂子，過來喝一口茶水，新下來的金銀花，清熱敗火，正是應景！”
後頭也沒有別的患者，張司九就起身去洗手，一面洗手一面問：“奶奶，怎麼了？”
她氣憤道：“誰不知道，這是別人挑唆的？那些工人也是，一個個都是白眼狼！不知道好歹，沒有一點感恩的。你二叔——”
她還是老樣子，下意識的推辭，想把東西讓給張司九吃：“二嬸不吃，你吃。”
他每天都在楊家蹭吃蹭喝。
張司九揚眉，點點頭：“知道了。我這就回去看看。”
楊氏也知道，張司九在看病時候，那是不許打擾的，所以也就在一邊等着。
這頭張司九忙得手上都快出殘影了，那頭顧青舟倒清閒，坐在竹搖椅上，翹着二郎腿看。
徐氏就只好接過來。
徐氏說起這個事情，身上的怨氣更重了：“還不是食堂那些事。你二叔從絲綢廠退下來，我就感覺食堂這攤子事兒也要出問題，果不其然！可你猜怎麼的，就連造紙廠那邊，這回也不想續簽！說我們家做飯難吃！那不就是個藉口嗎！”
說完又忍不住抱怨上了：“你二叔現在天天不着家，就知道忙忙忙，八月十五都不能歇一天。也不知道圖個啥子？家裡的事情，一點忙也幫不上！”
徐氏現在手裡邊有錢，但頭上除了兩根銀簪子，卻也沒什麼多餘的裝飾。
而那甜滋滋的味道，更是瞬間讓人心情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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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一口，感嘆道：“玫瑰味兒真濃。”
回了家，徐氏果然坐在那兒正摘菜呢，可是一把空心菜，摘得七零八落的，與其說是摘菜，倒不如說是在發泄情緒，而且明顯心思不在這個上頭。
“二嬸，很快就又要換新縣令了吧？”張司九打斷徐氏，不讓她說出更加不該說的話：“這周縣令馬上就要去州府那邊了。”
“這個事情和咱們家有什麼關係？”徐氏不明白：“造紙廠又不是衙門的。”
“可各種事情，卻要衙門幫襯一把材能辦得好。二叔的位置輕易不會變，只要楊家這頭信任二叔，那二叔肯定能一直當這個廠長下去。可是，廠子發展到現在這個規模，很多事情，也不是二叔一個人能算得了的。他們一直覺得咱們家拿下食堂承包，是二叔偏私。這一點，無論如何改變不了。而且，兩個月前，東西放壞了還給工人吃這個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工人們本來就有怨言，這會兒被一鼓動，肯定就會鬧。”
張司九嘆了一口氣：“二嬸，咱們自己管理上出了疏忽，怪不得別人。而且，你說，二叔處在這個位置，如果真的有私心，那他只怕就要惹更大的麻煩。多少人眼睛盯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