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外面的土匪如何喊叫制止,楊叢義完全不理會,繼續高聲朗誦:“強胡犯金闕,駐蹕大江南。一帝雙魂杳,孤臣百戰酣。兵威空朔漠,法力仗瞿曇。恢復山河日,捐軀分亦甘。”
“秋風江上駐王師,暫向雲山躡翠微。忠義必期清塞水,功名直欲鎮邊圻。山林嘯聚何勞取,沙漠羣兇定破機。行復三關迎三聖,金酋席捲盡擒歸。”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白首爲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
楊叢義撿自己記憶中幾首岳飛的詩詞,反覆不停的高聲朗誦。朗誦完一遍就停一刻鐘左右,然後再來高聲朗誦一遍。
門外的土匪制止不住,也就懶得管了,反正他們是不能睡覺的,就當提神醒腦,也免得打盹睡着。
楊叢義高聲朗誦詩詞,循環不斷,累了就喝口水休息一會兒,然後再繼續。如此鬧騰一夜,也不知道驚了多少人的美夢,多少人醒來之後再也沒睡着過,生生翻來覆去熬了一夜,破口大罵缺德鬼,詛咒了半夜亂叫的人祖宗十八代。
然而,土匪們罵的再難聽,楊叢義也聽不到。他只需要讓香爐峰上近衛軍的人聽到,就算山上沒有近衛軍的人,峰主也不應該對能朗誦這麼多詩詞的人視而不見吧,這個時代能讀書識字的可不多,讀書識字還上山當土匪的就更少了。所以,這個想法一從腦袋裡冒出來,楊叢義就笑了,如果這樣還不能見峰主,那就見鬼了。
第二天一早,關着楊叢義的房間外,擠滿了全是黑眼圈的土匪,衆人羣情激憤,叫罵不休。
“昨晚是哪個狗孃養的在鬼叫,讓他給老子滾出來!”
“是哪個,有膽鬼叫沒膽承認!”
“老子一夜沒閤眼,找出來不打斷他的腿!”
“小三子,是不是你們?”
“你還敢說不是,昨晚那鬼叫明明是從你們這傳出來。”
“你們在這兒守了一夜不知道?”
“是不是昨天抓的那個奸細?趕緊給老子開門,不打死他老子咽不下這口氣!”
“對,趕緊開門,打死他!”
“打死他!”
“打死他!”
“打死他!”
......
“大家別激動,他還不能死!”
“大家聽我說,英哥有交代,還不能把他弄死了。”
“放屁!奸細還留着過年啊。打死他!”
“別廢話,攪得老子一夜沒睡着覺,打不死他,就出不了這口氣。”
“趕緊開鎖,不然連你們一起打!”
“對,快點開門!”
“快開門,你們是不是要包庇奸細?”
“小三子,你敢包庇奸細?你狗膽包天了!”
“包庇奸細?那還費什麼話,一起打!”
“哎喲!”
“還真打!誰再打老子,老子的刀可不長眼睛。”
“狗娃子,你長本事了,敢在我面前耍刀!”
“別打了別打了,有話好說!”
“還說個球,打完再說!”
“哎喲!哎喲!哎喲.......”
“啊......”
“小三子,你敢動刀傷人!”
“老子管你,誰再碰老子,老子就砍誰。都退後!退後!”
“好小子,算你狠!你等着,你有刀,老子就沒?”
“兄弟別衝動,爲個奸細動刀子不值得。有話好好說。”
“那你們退後!”
楊叢義在房內起初聽到人聲鼎沸,喊打喊殺,心裡還真是緊張,真怕他們一窩蜂的衝進來,直接就羣毆,那樣的話他還真怕扛不住,漸漸的其他土匪跟看守的土匪鬧起來,他忽然發覺,這就是一場好戲啊。眼見他們自己要打起來,他比土匪都激動,默默唸叨着趕緊打。
可剛開打,就有人動刀子,一動刀子可就打不下去了,人聲漸小,眼看土匪們之間的矛盾就要平息了,楊叢義忽然高聲頌道:“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怒你娘個蛋,你個龜兒子還敢鬼叫!”
“老子咽不下這口氣!誰再攔我,老子跟誰拼命!”
“刀呢,老子的刀呢!”
“今兒就是拆了這間房子,老子也要進去打死他!”
“小三子,你要是再不開門,別怪我不客氣!”
“都退後!誰上來老子砍誰!”
“你他孃的真是個奸細不成!”
“別跟他廢話,上去幹他!”
“誰他孃的推我!”
“啊......”
“你狠!算你狠!等着,老子回去拿刀,有種你別跑!”
“都退後!老子的刀不長眼睛,砍到哪個,算哪個倒黴!”
“別推!”
“他奶奶的,哪個龜兒推我,有本事你上!”
“大家上去幹他啊!”
“幹你奶奶的腿兒!”
“你敢打我?老子跟你拼了!”
“都他孃的是奸細吧,打啊!”
“哪個踢老子?老子好欺負是吧!”
......
楊叢義聽着房外再次陷入了混亂,相互叫罵不停,不知所謂的打成一團,他在牆角坐下,開始做早間功課,隨即進入忘我之境。
外面的騷亂持續了許久,一直都沒有消停,也許山上的土匪們很久都沒有這樣大規模的聚集,他們把這次意外當成了狂歡,在混亂中揮拳踢腿,肆意發泄心中的不快與不滿,早忘了是爲什麼而來,又爲什麼而戰。
直到有人前來制止,這場騷亂才逐漸平息。
鑰匙與鐵鎖結合的聲音傳來,楊叢義立即收功起身,他不知道來的是誰,但帶來的肯定會是好消息。
房門打開,一道亮光照射進來。楊叢義閉眼幾息,方纔適應房內的光線。
只見一年近三十的魁梧大漢推門進來,走近楊叢義身前,看着他道:“原來是你小子幹得好事,不光半夜吵的人睡不了覺,還讓這麼多兄弟被打的鼻青臉腫。來來來,你出來看看。”
楊叢義卻笑道:“擾大家的美夢,那真是對不起了。我昨晚半夜醒來,突然文思泉涌,有感而發,就作了幾首詩詞,越讀越覺得寫的好,就忍不住多讀了幾遍。實在是不好意思。”
那大漢都被氣笑了:“這些詩詞是你寫的?你現在再給我寫幾句。”
楊叢義笑道:“剛纔被他們一吵,文思被打斷了,一時寫不出來。給我點時間想想,一會兒詩就自己跑出來了。”
那大漢道:“沒時間給你想,給我出來!”
楊叢義沒動,笑問道:“大哥要帶我去哪兒?”
那大漢道:“你不是想見峰主嗎,惹出這麼大事兒,不帶你去,不是白費了你這番心思?”
楊叢義笑道:“這可冤枉我了,我在這兒待着也挺好的,這兒清靜。”
那大漢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可把門鎖上了。”
楊叢義好不容掙來的機會,怎麼會不出去。
不等他話音落地,就快步來到門口,往外面一看,那場面,就跟上百個流氓,赤手空拳互毆了一場一樣。互毆過後,無不帶傷,扶腰抽嘴,口鼻帶血,躺臥於地,哀叫哼唧,那叫一個慘烈。這些土匪,出手還真狠,要是讓他們衝破房門,真要被他們打死,楊叢義暗暗心驚。
那些土匪一見楊叢義出來,頓時精神煥發,傷病全無,跳起身來,瞬間衝到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異口同聲的高叫:“打死他!”吐沫星子,噴了守門土匪滿臉。
魁梧大漢推開楊叢義,閃身出了房門,向衆土匪高聲道:“還鬧!都沒事可做?趕緊回去,該幹嘛幹嘛。”
“這小子這口氣不出,我憋的慌。”
“你還憋的慌?來來來,你跟他們幾個再打一架,你打他們三個。打完還憋的慌,我跟你打。”大漢隨手點了三個土匪,就讓他們再打一場。
土匪們頓時息了火,剛剛一場大戰,有火氣也全消了,現在剩下的就只有疲憊,楊叢義一出來,又激起了他們來這兒的初衷,大漢幾句話又給澆滅。
魁梧大漢見大家都閉嘴了,又高聲道:“都給我回去,再鬧今天就別吃飯了。”
大漢一聲令下,衆土匪無奈,只能狠狠的看楊叢義幾眼,怏怏離去。
“這就是你乾的好事。你覺得很好笑嗎?”大漢看楊叢義面帶笑意,心裡也有些不爽了。
楊叢義笑道:“沒有沒有,他們都要走了,雖然嘴上沒說,眼睛都在跟我告別,我也得對他們笑笑,以示友好。”
大漢笑道:“你嘴皮倒利索。一會兒我倒要看看,你這嘴皮子能不能扛得住刀割斧劈。”
楊叢義聽的心裡一驚,卻道:“這可不是耍嘴皮子,都是實話。現在就要帶我去見峰主嗎?”
大漢道:“你想的倒好,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跟我走,我倒要看看,你有啥本事,敢單槍匹馬的上香爐峰來。”
楊叢義跟上一步,笑道:“能不能把手給我解開,胳膊都麻了,全身無力。”
大漢看看他,笑道:“既然你敢上山來,想來你也不會跑。給他解開。”
楊叢義笑道:“不跑,峰主都沒見到,要是跑了,那我不是白來了。”
守門的土匪二話沒說,直接給楊叢義解開繩索。
“跟我來。”魁梧大漢當先一步,在前邊帶路。
楊叢義應一聲,落後兩步,隨即跟上。
在他身後,自然還有土匪跟着,不怕他真跑了,卻怕他又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