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無分文的士兵,在地上躺得四平八穩,看着有錢人被搶,他們心裡甚至還在竊喜,幸好老子把錢花完了,不然就便宜了這幫孫子!
對方在他們身上亂摸一氣,摸不出錢來,拍拍臉,捏捏鼻子,調戲他們一番,他們頂多會咒罵上幾句,如果還魂反抗,必然會招來報復。
“蘇將軍這身戰甲不錯,脫下來帶回去。”羅聰見幾尺之外蘇仲閉眼躺在地上,無人敢動手摸他身上的東西,於是伸手一指,命令兩個士兵上前搜索。
那兩個士兵看了看地上的蘇仲,不敢上前。
羅聰笑道:“蘇將軍都已經陣亡了,他總不會在楊大人面前還魂吧,勝就是勝,敗就是敗,蘇將軍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贏得起,也輸得起!去吧。”
士兵一聽此話,趕緊又看了看地上的蘇仲。
只見他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眼睛緊閉,沒有半分動彈的意思,由於山中天色較暗,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兩名士兵小心奕奕的靠近蘇仲,在一尺之外停下,而後半蹲着伸手去脫他的戰甲,一旦情形不對,他們轉身就能逃離。
然而,結果卻大出他們意料之外,直到他們把戰甲全部脫下,蘇仲從始至終,眼睛都沒睜開過,就連他們推着他翻了身,他也沒動、沒反抗一下。
羅聰接過戰甲,輕輕撫摸了兩下,隨手雙手奉上,口中道:“大人,此戰繳獲精美戰甲一套,請大人過目!”
“收穫不小嘛。”楊叢義伸手接過來,繼而說道:“真正的戰場,流的是血,見的是生死,任何粗心大意或是狂妄自大,都是極爲致命的錯誤,今天這一戰,你們應當能從中吸取教訓。”
“是,大人,我們一定會吸取經驗教訓!”羅聰抱拳稱是。
不肖一刻鐘,戰場清理完畢,一衆士兵將所得戰利品如數上繳,除了銅錢,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私人物品,是不是值錢,有沒有價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戰利品,這個象徵意義。
當羅聰宣佈戰場清掃完畢,他隨即帶着隊伍撤出一里之外,開始埋鍋造飯,慶祝此戰勝利!
這一戰他們兵不血刃,贏的簡單,其中還有不少運氣成分,但下次還有沒有好運氣就難說了,說到底能不能勝利,其實最後靠的還是自身實力,羅聰清楚這一點。
蘇仲身上的戰甲被剝奪,垂頭喪氣的坐在林中,一衆士兵也離他遠遠的不敢靠近,沉默不語,全無精神。
楊叢義捧着戰甲來到他身前,沉聲問道:“還不服氣嗎?”
“沒有。”蘇仲起身,眼神低垂,不敢與楊叢義對視。
“經過這一場,希望你記住,戰爭取勝不靠僥倖,更不能僅僅依靠蠻力。任何一個百勝將軍,除了勇武,更有非凡的智慧。不能料敵先機,一味依仗勇武,碰到真正的對手不過是枉送性命。如何行軍,如何打仗,都該有自己的思考。我希望你能從這一仗吸取教訓,行軍打仗多動動腦筋。”
楊叢義說完將手中的戰甲遞給蘇仲,言道:“穿上軍甲,你就是時刻準備打仗的軍人,任何一場戰鬥都不是兒戲,都可以看成是五年之後,戰爭的預演。今天你贏不了宣威軍其他人,以後你能贏得了兵強馬壯的金人嗎?”
蘇仲雙手接過戰甲,躬身行禮:“末將明白了,多謝大人教誨!”
但願他真的明白,楊叢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也許他記住了這次的羞辱,但是不是真的吸取教訓,誰又知道呢?對有些人來說,除非他的經歷過流血與生死,方能吸取教訓,更有些人即使經歷了,也未必會吸取教訓。
蘇仲到底是哪種人,楊叢義其實也看不清,因爲他還年輕,一切皆有可能。
半天之後,兩支隊伍回到山外軍營,蘇仲戰敗的消息很快傳遍全軍。
聽到這個消息,其他人不敢相信,蘇仲所帶領的隊伍在整個宣威軍中都是數一數二的,而羅聰帶領的隊伍根本不能跟他比,誰知實戰結果卻是大出意料之外,令人難以置信。
當聽說戰敗的一方還被收繳了身上的財物之後,更是震驚不已。一時之間,軍心震盪,人心惶惶,紛紛想找地方將身上財物埋藏起來,等實戰結束再來取出。
可營地就這麼大,數千人,東西能往哪兒藏?藏到訓練場,等以後回來找還找得到嗎?
士兵們不會管這些,縱使錢財不多,這也是他們好不容易攢下來的積蓄,怎麼忍心被其他人拿走。他們沒人覺得自己的隊伍能贏,幾乎都想着失敗後,怎樣能保證錢財不丟,可真正的戰場上,一旦失敗,連命都沒了,如何再回來取錢財?
對普通士兵來說,他們纔不會考慮這些,反正這又不是真正的戰鬥,而他們的錢財卻真是他們自己的。
士兵偷偷去藏東西,他們的主將管不了,楊叢義聽聞以後也不想去管,有些道理普通士兵想不明白,他也沒那麼多時間跟他們細說,對他來說,只要一衆將校明白實戰的意義就好,畢竟下令指揮的是將校。
當天下午,第三支隊伍出發了,主將潘誠,副將王全,帶領一指揮兵力,匆匆進山。
楊叢義、沈縉在營中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隨第四支隊伍追進山裡,這支隊伍的主將是姚昶,副將是李虎。
山中岔路繁多,通往不同方向,幸好最近有不少百姓在山裡砍樹伐竹,一指揮兵力進山,聲勢不小,姚昶很容易就打聽到潘誠的蹤跡,隨後便不緊不慢的追趕。
一天過去,兩軍沒有相遇。
又一天過去,還是沒有追上潘誠。
楊叢義帶着沈縉在山裡走了兩天山路,全程跟在姚昶軍之後,相距一里。
不等日落,全軍在一處河谷紮營,楊叢義等人在一里之外,一處地勢稍高的山林落腳,位置很好,從上往下,一眼就能看清沈縉營地。
紮營之後,吃過乾糧,喝過水,楊叢義等人各自休息,在山裡走了兩天着實有些疲憊。
夜很靜,滿天星光,清輝灑進林中。
早早休息的楊叢義,不到三更天就醒了過來,起身鑽出帳篷,擡眼往姚昶駐紮的河谷一望,那裡模糊一片,隱約間能看到紮營的帳篷,整個營中十分安靜。
楊叢義三人一路跟在姚昶軍後面走,從沒打聽過前軍行程,也不知他們行了多遠,到了何處,當然作爲評判組,他只需要跟着姚昶就行,一路跟着,兩軍總能遇到,勝負總會分明。
山中林下,夜晚空氣清新,深吸一口,渾身舒坦,精神百倍,正是適合練功之時。
楊叢義隨即在旁邊尋了一處山石,折了樹枝輕輕一掃,便在山石上坐下,打坐練功,吞吐天地精華之氣。
不多時,發覺身旁有人靠近,扭頭睜眼,發現是清塵來到山石之前。
清塵沒有任何言語,安安靜靜在一旁坐下,看了楊叢義一眼,又望望夜空,雙手抱膝。
夜繼續安靜,楊叢義微微一笑,閉眼繼續練功。
繼續跟隨行軍兩天之後,天至正午,姚昶軍忽在一山谷紮營。
沈縉不明就裡,按往日行程來說,應該要到日暮時分方纔紮營,最早也是夕陽將下之時,今天卻是反常之極。
楊叢義初時也覺得奇怪,等他看清周圍的地形,方知姚昶想做什麼事情。
於是隨即告訴他們,找一個遠離河谷的隱蔽之地紮營。
當天下午,只見河谷人來人往,忙忙碌碌,他們沒有繼續行軍,而是直接駐紮在了河谷。
“大人,姚將軍這是做什麼?不追潘將軍了嗎?”沈縉遠遠地望着姚昶的營地。
楊叢義笑道:“幾天前姚昶追潘誠,如今是誰追誰就很難說了,我們在這兒看戲就是,他們總會相遇的。”
沈縉聽得一頭霧水,本來就是一路在後面追,爲何就難說了?難道姚將軍還走到了潘將軍前面不成?他不信。
山中地形複雜,岔路頗多,若姚將軍不在後邊追趕,走上另外一條路,他如何能保證先行半天的潘將軍也會走到他走的路上來?任何一個忽然出現的行軍想法,就能將隊伍帶往別處,讓兩支軍隊的距離越來越遠。
楊叢義見沈縉不信,便道:“西漢冠軍侯當年追擊匈奴,有一次跟在匈奴人後邊苦追數十天,戰馬都快累死了,仍然追不上。後來靈光一動,想出一個點子,隨即就放棄了追趕,轉而深入草原去尋找水草豐茂之地,你可知道爲何?”
沈縉想了想,試着回道:“讓他們自己的戰馬休養一段時間,好繼續追趕?”
楊叢義搖頭道:“不,仗不是這麼打的,若要休養,就該退回大漢境內,而不是深入敵方草原。”
“那卻是爲何?”沈縉蹙眉問道。
“匈奴人在北方草原逐水草而居,哪裡水草豐茂,哪裡就有匈奴人集聚。在冠軍侯看來,與其苦苦跟在後面追,被敵人帶着他們繞圈子,不如就在水草豐茂之地伏擊。”楊叢義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