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琦笑着回道:“國公大人太客氣了,其實下官自己去就行。”嘴裡說着不用,但他還是很滿意恭國公的安排。
當即起身行禮笑道:“多有叨擾,下官先告辭了。”
楊存中起身相送,回道:“黃大人慢走,以後有事兒需要殿前司協助,派人來通個氣就行了,不必大老遠來回跑。”
“多謝國公大人。”
黃琦再次道謝之後,隨那校尉迅速離開殿前司都指揮使衙門。
楊存中回到書案後坐下,心中思緒涌動。
如內侍黃大人所言,若楊叢義能得他信任,那麼楊叢義在從海外回大宋之前應當沒有任何問題,除了涉及採購無用的貨物。可黃大人沒說楊叢義回大宋之後的經歷,顯然是他沒再繼續關注,去年八月至今,會不會有問題?
聽黃大人講述,楊叢義隨船出海還率領宣威軍打過幾場勝仗,但蠻荒海外戰力低下,恐怕任何一支大宋軍隊過去都能輕鬆打勝仗,所以這並不能說明他有多高明,多會打仗,只能說他不怕打仗,或者說是想打仗。這也能證實,他自己所說的想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可他到底值不值得信任,還得把他這近一年的情況查實清楚再說,熱切盼望建功立業的年輕人最容易被利益所誘惑,會不會從海上回來以後出現問題,沒有足夠多的信息,誰也說不清楚。
一切等查到有用的消息再說吧,但這個同姓年輕人確實值得關注。
殿前司還有許多事情是要處理,要他拿主意,楊存中很快便將楊叢義忘之腦後。
話說楊叢義回到兵案之後,就跟沒事人一般,繼續做着審覈功勳之事,一一在各軍各指揮上報的功勳文檔上寫上意見,並留下名字和日期。
期間孫淼詢問楊叢義被叫出去許久到底有何事,他沒有隱瞞,直言相告,說是殿前司都指揮使向他詢問此次功勳覈查之事,但其他的也沒有多說。
孫淼見楊叢義不願多透露,便也不再不知趣的追問。
像他們這種綠衣小官,很少有機會見到都指揮使大人,有些人甚至在殿前司爲官十幾年,也不曾親眼見過。
在孫淼看來,楊叢義是幸運的,畢竟他纔來殿前司滿打滿算都沒三個月。
但是不是真的幸運,孫淼不知,楊叢義自己也不知。
二人不知悶頭忙了多久,忽然有守衛來報。
“孫大人,楊大人,兵案大人有請!”
孫淼聞聽此話,微微一驚,而楊叢義卻不覺得奇怪,張大人被叫去都指揮使衙門,必然是有要事,如今回來肯定要說明或安排。
一進兵案大人官署,張大人便吩咐二人坐下。
剛一落座,就聽張大人道:“方纔我去了一趟都指揮使衙門,都指揮使大人將一件大事交給了兵案,讓我們務必完成。眼下其餘諸事能先放一放就暫時放下,兵案要全力把都指揮使大人安排的差事辦好!”
“不知是何大事?”孫淼耐不住性子,開口詢問。
楊叢義坐在那裡不言不語,他是殿前司的新人,不管什麼大事,都輪不到他做主,他只要好好協助就是,反正所有事情上面都已經決定好了,他們只需要走個過場,或是領會精神執行,通過這次功勳覈查,他就已經將殿前司運作模式看清了。
張大人心事重重的說道:“此次我們兵案要負責挑選一批年輕的優秀將校,此事說來簡單,但都指揮使大提了四點要求。一是所選之人年齡必須在三十歲以下,二是必須上過戰場,打過仗,三是出身要清白,四是要勇武過人。除此之外還有一條,要如東華門外唱名那般公允!”
“這好像也不難啊,直接從各軍將校中按這四個條件挑選就是了。”孫淼如是說道,原本很簡單的差事,張大人何必說的好像有多難的模樣。
張大人搖頭道:“你有所不知,三十歲以下,上過戰場打過仗的人本就不多,還在任將校的更是少之又少,最關鍵的是公允,如東華門外唱名那般公允。選出人來不難,難在公允,世上本就沒有多少絕對公允的事,挑選一批將校很可能是要擢升重用,全軍已經多年沒有打仗,沒有戰功,這個難得的升遷機會,必然人人眼紅,選上的自然好說,選不上的肯定心有怨言,覺得兵案不公允。選不上的一定是多數人,若是他們覺得不公允,從而鬧事,那我們此次挑選就是失敗,這便是難處。”
“公允?哪有那麼公允的事?名額有限,有選上的,就總有選不上的,不能把所有人都選進去吧!這個要求是不是有些苛刻了?”孫淼明白了其中的難處,頓時覺得不可施行。
張大人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要求,都指揮使大人希望我們能將大教閱和挑選優秀將校同時進行,將兩件事結合起來,一起辦好。”
“這怎麼可能?我們兵案本來人手就不足,哪有那精力在組織各軍大教閱時挑選將校,這兩件事摻雜在一起,要多複雜就有多複雜,想想都頭大,根本不可能完成。大人去跟都指揮使大人說說吧,不降低要求,這差事沒法做!”孫淼直搖頭,連連嘆氣,這不是故意要爲難他們?
“把你們叫來是一起想辦法解決問題,不是要你們來抱怨的。該說的我也已經跟都指揮使大人提過,這就是最終的要求,不能更改。想想怎麼做,三天之內拿出章程來!”張大人也被孫淼一席話,引的有幾分惱火。
“做不了,沒法做,誰想做誰做,誰能做誰做,反正我不行。”孫淼直接撂挑子不幹了,他的意思很明白,要是不改要求,此事該怎麼着都不關他的事兒了。
張大人直接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
能在殿前司任職,誰沒背景,誰沒後臺,縱使張大人官高一級,他還能撤了孫淼的官不成?
當然撤不了,因爲官職任命不歸他管,縱使每年的考覈,他也左右不了什麼,所以不管孫淼如何不配合,他現在都沒辦法,只能忍着。
怪異的氛圍持續了一會兒,張大人冷靜下來,忽道:“楊秘書,依你看,可有什麼辦法解決此事?”
楊叢義沒有馬上回答,少息之後才慢慢回道:“大人,下官以爲此事我們得從公允入手。”
“嗯?繼續說。”張大人身子一動,認真的看着對方,顯得對他的話十分在意。
楊叢義接道:“下官是這麼想的,既然要公允,如東華門外唱名那般公允,那我們就準備一場盛大的考試,所有符合年齡、出身和經歷的將校都可以參與,通過一場考試挑選出需要的將校。我們可以......”
“楊秘書,這是挑選將校,不是考狀元,弄個考試像什麼樣!”誰知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孫淼出言打斷。
張大人也眉頭一皺,用考試來挑選將校確實不妥,軍中能識字的人本來就不多,家書都寫不好,如何能像科舉考試一樣提筆答卷?真要是這樣,那成何體統,還是挑選將校嗎?
心裡有異議,已經不想再聽下去,可孫淼是個拆臺的貨,根本不願意考慮眼前的問題,楊叢義態度不錯,值得鼓勵,雖然提議不靠譜、不可行,但不能打消他解決問題的積極性。
於是十分認真的問道:“如果要準備一場考試,該出什麼樣的題?以那本兵書爲主,出幾個題?如果不識字的人太多又怎麼辦呢?”
楊叢義忽然笑了,答道:“大人會錯意了。下官所說的考試並不是在紙上作答,而是準備一場實戰考試。”
“實戰?如何一個實戰法?”張大人一聽不是寫字作答,頓時就來了興趣,急忙追問。
楊叢義回道:“我們可以挑選一個地方,佈置下一支軍隊,而後將四點選拔將校的要求通知全軍,讓他們自己按要求挑選一指揮或是幾隊人,在一定期限內開赴我們佈置軍隊的地方,在那裡展開一場實戰對抗,贏了或是表現好,就能通過選拔,輸了或是表現太差,他們也沒話說。這場考試兼顧了公允和大教閱,如果能成,應該可以滿足都指揮使大人所提的要求。”
此話說完,張大人一時沒有想明白,坐着細想,沒有接口。
而孫淼卻道:“讓各軍開赴同一個地方?楊秘書以爲這是在打仗啊,各軍有自己的駐地的,說動就能動?我們這兒是殿前司,不是樞密院,就是樞密院也能隨便調動駐軍,更何況還是調動全軍。就此一條,這所謂的考試就不可行,更別說什麼實戰,有了傷亡誰負責?這些楊秘書可想過?”
楊叢義沒有回話,他知道孫大人今天情緒不太對,所以就不想跟他爭辯。
張大人細想了一會兒,好似想明白了一些問題,只聽他說道:“能不能調動不是我們考慮的,自有上面去協調。但這個實戰對抗是如何戰法?難道真要兩支軍隊互相攻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