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兄,你沒去看榜嗎?”長時間無人問詢,楊叢義走神了,忽有人來,便把他驚醒。
轉頭一看,是一年輕的書生,似乎有些熟悉,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只好尷尬的回道:“我沒參加今年的科舉。你考的如何?”
那人苦笑,嘆息一聲,道:“榜上無名啊。”
大腦迅速搜索一番之後,終於想起眼前這人是誰,便笑道:“沈兄不必沮喪,三年之後再試就是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去年在太學與楊叢義辯議之人,沈縉。
沈縉道:“人生苦短哪有許多三年。”
忽而擡頭看到旁邊的兩幅字,有些疑惑的問道:“楊兄這是你寫的嗎?”
楊叢義笑道:“不錯,正是我所寫。不知沈兄對遠洋出海可有興趣?”
沈縉苦笑道:“哪有心情,準備回去休息休息,等待下次科舉。”
楊叢義笑道:“下次開科在三年之後,時間還長,何不隨我出海去看看,海外風景無數,無限風光,國家繁多,民俗各異,或有奇遇與收穫也說不定呢?”
沈縉道:“你這是要跟誰去哪裡?不會真想下南洋,往極西之地去吧?”
楊叢義笑道:“沈兄猜對了,我正是要去極西之地,去往西洋諸國。”
沈縉似乎不信,笑道:“楊兄不是在說笑吧,去趟南洋尚需一年,去極西之地何時才能回來?況且,但凡出海都要準備許久,不是說走就能走,還得好幾條船呢。”
楊叢義笑道:“不瞞沈兄,我們現在正是在準備,如果一切順便,今年冬季就能出海。六十艘海船正在泉州港建造,一旦海船造好就能出海,現在只缺像沈兄這樣的人才了,不知沈兄是不是有興趣聊一聊?”
“六十艘?”沈縉一驚,脫口而出。
楊叢義點頭道:“對,六十艘,船多點,出海才安全,才壯觀,畢竟我們是雄踞東方的大宋,往西去,不能太小家子氣。”
沈縉穩定了一下情緒,繼而問道:“楊兄,我不會造船,又不會划船,要我去能做什麼?”
楊叢義笑道:“怎麼會讓沈兄划船。我們船隊此次遠洋出海,一路上會經過許多國家,必然見聞無數,需要記錄記載,沿途風景壯麗,若有文人在,就有無數詩篇。沈兄一身文采,出海正好有用武之地。”
沈縉有些心動,又問道:“不知楊兄在船隊裡是做什麼?”
楊叢義笑道:“若沈兄有興趣,我們回去細聊如何?”
沈縉想了想,道:“也好,反正落榜無事,就隨楊兄聊聊。”
楊叢義當即帶着沈縉返回回易督造處。
一到門前,沈縉便問道:“楊兄,你們是做回易?”
楊叢義笑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外面不是說話之地,進來聊。”
沈縉有些猶豫,不過已經到了門口,也不好轉身離去,便只能硬着頭皮進去。
進了房間,僕人上了茶,楊叢義才道:“不瞞沈兄,這回易督造處是朝廷設立,專爲準備今年船隊出海之事。我和湯兄都是督造副使,負責出海之前的所有準備事項。”
沈縉聽得這話,立即起身行禮,口中道:“楊大人,先前不知,多有失禮,還望恕罪!”
楊叢義起身,笑道:“沈兄再多禮就見外了,快請坐。”
沈縉道:“大人先請。”
楊叢義笑道:“沈兄,你這麼做就不對了,在太學我們無高下,方纔看榜,我們亦無高下,你我同輩,我不過是比你早些時日離開學堂,私下還是稱楊兄、沈兄爲好。”說完便坐下。
沈縉道:“楊兄這麼說,沈某就放肆了。”說完也坐下。
楊叢義笑道:“這樣纔對,我們有同場辯議之誼,當稱兄弟。沈兄,喝茶。”
二人拿起茶杯,各喝一口。
之後楊叢義便將回易督造之事大致跟沈縉講了一番,之後才提起招募人才之事。
只聽楊叢義說道:“船隊遠洋出海,表面看,依靠的是堅固的海船,實際上依靠的還是各種人才,要有老水手領航,要有軍隊護航,要有各種工匠,要有宗教人士安撫人心,沒有人,什麼船都抵不住大風大浪。現在很多事都已經開始準備,正是用人之時,不知沈兄是否願意加入我們回易督造處?薪俸每月五貫,如果以後跟隨我們出海,薪俸翻倍。”
沈縉道:“楊兄既然開口,又跟我說的如此明白詳細,我豈有拒絕之理。只是目前,我尚在太學,等我回去告個假,稍作準備,三日之內再來找楊兄。可好?”
楊叢義笑道:“自然可以,沈兄自可回去準備,我在此等沈兄三日。”
沈縉起身告辭。
楊叢義又道:“沈兄若有相熟之人願意一同出海,自可全都一起帶來。”
沈縉應是,起身而走。
好不容易拉到一個人,楊叢義很高興,現在他缺的就是幫手,好多事情,沒人根本就辦不成,軍士要招募,宗教人員要招募,數額還不小,看病郎中也不可缺少,想想就頭大,晚上心憂的睡不着覺。
不過也沒有辦法,人手有限,只能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來,先把宣威軍建起來,再去招募其他人員。
兩天之後,沈縉來了,一起來的還有兩個太學同窗,都是這次落榜的學子。
楊叢義異常高興,當即授三人督造參軍的職務,負責協助他開展回易督造之事。別人來了,還都是太學生,就得以視重視,給他們職務名份,也好開展工作。
沈縉三人也很高興,能參與這等大事,歷練一番,對以後發展也會多有幫助。並且,這個楊大人並沒有官架子,都是以兄相稱,以太學生的身份授了參軍之職,給足了他們面子。
楊叢義當即就把今後要做的各項工作,跟三人細說一遍,三人聽的明白清楚,船隊要人不下六七千,現在沒人,最重要的就是招募人員,最近一段時間都跟招人有關。
時間緊迫,沒有過多的寒暄,楊叢義直接就將要去安慶軍招募之事,告訴大家,明天一早出發。
三人高興,自然無異議,當即告辭,回去準備。
這趟離開臨安,不知道何時纔會回來,就算下次回來,就算回來,估計也不會停留。招募到軍士應該直接就帶去明州建軍,開始訓練,等一切步上正軌,第一批船應該也造好,舵手水手也要開始招募訓練,所以貨物採購之事,他應該是幫不上忙了。
楊叢義當天就跟湯鷽吃了飯,道了別,這一年多來,他們是真正的同窗,朝夕相處一年半,感情比較深。仔細想來,除了湯鷽,楊叢義幾乎就沒有朋友了,來到宋朝四年,還真夠失敗的。
朋友不在多,有時候一個就夠了。楊叢義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或許以後會有更多的朋友,也說不定,但願前路不會孤獨。
湯鷽忙的不可開交,一天到晚都在接待廠商,洽談貨物採購。兩人好不容易抽了半個時辰的時間一起吃了頓晚飯,飯間談的還是物資採購和人員招募等督造之事,以後不常見面了,有事書信聯繫。
都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哪裡容得浪費半點時間。
第二天一早,楊叢義租了一輛馬車,裝上一千五百兩銀子,帶着沈縉三人,直出餘杭門。
楊叢義已經習慣了騎馬,另外三人很少騎馬,受不得馬的顛簸,只能坐馬車。
可馬車的速度比馬慢了一多半,騎馬一天能行四百里,馬車只能走兩百里,耽誤時間較多,但也沒有辦法,他們三人不熟悉路途,丟下他們三人先行,又怕他們迷路,走錯了方向,耽誤更多時間,最後只好一路同行。
不過幸好,從臨安出發前,他已經給陳大人寫了一封信,關於募軍之事,請他幫忙宣傳一二。現在要趕的就是時間,若陳大人一聲令下,募軍之事傳遍他治下六縣,等他們趕到懷寧,正可開始募軍挑選登記。
以後要趕路,少不得騎馬,沈縉等三人時不時也換騎一下,初時不太感興趣,多騎幾次,就都喜歡上,想騎馬還得商量,商量不好就得搶。
楊叢義也隨他們搶去,他就不去搶了,安心坐在馬車跟另外兩人聊聊天也挺好。
通過聊天知道,另外兩人其實都是沈縉在太學幾年結交的好友,一個永州的,姓江名愷,一個台州的,姓林名嵩。
江愷家庭條件一般,家裡有十多畝水田,也不愁吃穿,祖居江州,祖上無人爲官,到了他這一代,兄弟有三人,他最小,從小又比較聰敏,讀書也用心,便從私塾一路讀到縣學州學,前幾年又考進太學,今年第一次參加科舉,沒什麼經驗,發揮不好,直接落榜。
林嵩家庭條件尚可,祖上曾經有人做過知州,但那也是四十五年前的事了,幸好祖上留有不少田產房產,房產在金人搜山檢海之時破壞了一部分,田產倒沒受影響,憑藉祖上功名,他在臺州過的倒也滋潤,不過祖上的功名隨着時間流逝,影響也漸小,到了他這代便在父輩逼迫下走上科舉之路,自小家裡就有先生,長大點就進了州學,前些年順利考進太學,也是第一次參加科舉,省試就落榜。
沈縉家裡的情況跟林嵩比較像,祖上也有大官,不過也是四五十年前,家裡情況還好,雖然有些敗落了,但畢竟曾經有積累,也算衣食無憂。
只要在馬車上,不聊天的時候,沈縉總是會拿出一本書來看,封皮都不見了,楊叢義問過他看的什麼書,他只說是雜書,楊叢義也拿過來翻看過幾下,確實是雜書,也就不再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