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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完訴苦大會之後,吳玠、吳璘、楊政、郭浩、姚仲、田晟、李師顏、關師古、王彥(小)等人帶着激盪的心情往自己的寢帳走。
王彥道:“我原來一直以爲那些什麼政工幹部屁用都沒有,沒想到他們還挺有一手,弄得我哭得是稀里嘩啦的,我爹死時我都沒這麼哭過。”
姚仲道:“這金吾軍處處都透着一股子怪勁、一股子邪勁,跟咱們西軍一點都不一樣。”
姚仲一開起這個話頭,關師古立即就附和道:“確實,金吾軍的人,全都是一板一眼,走個路都得走出花來。”
說話間,關師古就學着金吾軍的將士走了起來。
邊走、關師古邊道:“這有什麼用,這麼走,是能打贏敵人,還是怎麼的?”
楊政搖搖頭,道:“你啊,平時沒事的時候多讀幾本書,你不知道孫武練女兵的事嗎?蔡將軍讓將士們這麼走,是在訓練將士們的服從性。”
郭浩也道:“不錯,你別看他們現在搞笑,真上了戰場,他們就是絕對服從的死士,指哪打哪,聽話得超乎你的想象。”
關師古瞪大眼睛道:“這麼厲害?”
吳璘道:“否則你以爲金吾軍爲什麼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關師古道:“乖乖,原來還有這深意?”
吳璘道:“金吾軍有深意的地方多了,你以爲剛剛的訴苦大會沒有深意嗎?”
田晟道:“當然有深意,咱們蔡將軍這是在教咱們效忠誰吶。”
王彥道:“是嗎?可我覺得李政委說得很好啊,咱們這些人誰沒點本事,可是在西軍,咱們卻連個押正都混不上,而那些軍門世家出來的人,一入伍就是隊將,不立功也照樣能升遷,一點都不公平,再看那個張俊,兩年時間就從副隊將升到了統領。”
李師顏道:“那個張俊我知道,原來是熙河軍的,有點本事,箭射得不錯,也算敢衝殺,離開熙和軍的時候好像是一個押正,這才兩三年時間,就掌一軍兵馬了,嘖嘖!”
郭浩道:“要我說,什麼都是假的,管他在哪,只要能升上去就行,誰是我的伯樂,我就是誰的千里馬。”
郭浩此言,頓時就得到了不少附和聲。
關師古道:“對,咱們將腦袋捌在褲腰帶上,爲得就是光宗耀祖、封妻廕子,誰能給咱們這個,咱們就跟誰幹。”
姚仲道:“人何以待我,我何以待人,蔡將軍重用我,我就爲蔡將軍效命。”
楊政道:“要我說,咱們想這麼多,沒用,如果不來金吾軍,咱們就只能當大頭兵,現在,只要咱們能順利的從政訓處和新兵營走出去,就都是高級軍官,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也可能是咱們唯一出人頭地的機會,我不管你們怎麼想,反正我是要把握住這個機會的。”
始終都沒有說話的吳玠,這時突然開口道:“你們要想把握住這個機會,以後就都給我少說多做,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立即把眼睛閉上,聽到什麼不該聽的,立即把耳朵堵上。”
吳玠此言一出,衆人都是一怔,不明白吳玠這話是什麼意思?
吳玠也不解釋,徑直就向前走去。
衆人相互看了看,最後都看向吳璘,意思是讓吳璘過去問問吳玠剛剛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吳璘沒辦法,只能追上吳玠,問道:“大哥,你剛纔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吳玠沉默了一會,才悠悠地說道:“咱們這位蔡將軍的野心不小啊!”
吳璘神情一肅,道:“大哥爲何要這麼說?”
吳玠道:“你沒注意到嗎?剛剛的訴苦大會,針對的全都是朝廷不公的一面,而襯托的都是咱們這位蔡將軍。”
深吸了一口氣,吳玠又道:“由此可見,咱們這位蔡將軍可能志比天高。”
“噝~”
吳璘倒吸了口涼氣,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大哥的意思是說,咱們這位蔡將軍有不臣之心?”
吳玠想了想,道:“至少有獨攬金吾軍之心。”
吳璘聽罷,沉默了一會,道:“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一直以來,咱們西軍的人不都是這個樣子,別說咱們西軍的人,就是童貫他們那些來西軍統兵的人,哪個不是這麼幹的?”
這也是北宋一朝的一大特色。
北宋朝廷是拼了命的打壓武官,可以說是盡一切努力不給武官出頭的機會。
與此同時,北宋朝廷又對那些已經出了頭他們不敢輕易招惹的軍門世家(如折家,如西軍的一衆軍門世家)採取商量、妥協、遷就的方式應對。
說白了就是,北宋朝廷對那些他們能欺負的武官就往死裡欺負,對那些他們惹不起怕反的武家就聽之任之,最多也就是從背後搞一搞小動作,不敢真打,也不敢真罰。
這也就導致了,武官爲了自保,全都會想方設法的壯大。
而在西軍當中,這種事就更爲尋常了,可以說,所有的西軍將領,只要有機會,都會選擇壯大,然後聽調不聽宣。
如果歷史不發生改變,吳玠、吳璘兄弟也會走上這條路。
聽吳璘這麼一說,吳玠一想也是。
不過,吳玠還是隱隱覺得,蔡仍想要的,跟西軍的那些軍門世家想要的,有些不同。
可吳玠沒有證據證明他自己的感覺。
吳玠只能道:“總之,你跟他們說,別亂說話,也別幹蠢事,咱們能有這麼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不容易,萬萬要珍惜。”
猶豫了一下,吳玠又道:“你再跟他們說,別欺蔡將軍年少,蔡將軍能以弱冠之年就達到如今這個常人窮其一生也無法觸碰到的高度,靠得絕不可能只是他個人的勇武,所以,不論是政教,還是新兵訓練,大家都積極點、努力點。”
說到這裡,吳玠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說道:“我有一種預感,咱們要是達不到蔡將軍的要求,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因爲有吳玠的提醒,吳璘等人不論是在政治學習的過程當中,還是在新兵訓練的過程當中,都表現得非常積極。
一個半月後,蔡仍果然將金吾前軍交給表現得非常好的吳玠來統領(岳飛則被蔡仍調到新組建的選鋒軍去擔任統領了),而吳璘等人也都如願以償的當上了指揮使。
當然,也沒出乎吳玠等人的預料,蔡仍將他們這些人全都拆開了分散到了金吾軍的各軍當中。
與此同時,吳玠的預感也成真了。
那些在政訓處和新兵營,尤其是在前者中,表現得不積極的人,全都神秘的消失了。
這其中就包括當初跟吳玠一塊被蔡仍想方設法挖來的王彥(大)和李顯忠,他們就人間蒸發了。
而且,最近這段時間,金吾軍的人員調動非常頻繁。
別的軍隊什麼情況,吳玠不清楚,經過調動之後,金吾前軍的人,幾乎都是對蔡仍忠心不二的人,甚至可以說,蔡仍讓他們去送死,他們都不會有任何猶豫。
後來,吳玠碰到吳璘等人,發現他們的軍隊的情況也都差不多。
那些政治不堅定的,那些政訓不積極的,全都被調走了。
至於他們被調到哪裡去了,誰都說不清楚。
不久之後,金吾軍在收復台州後,突然公佈了一張很長的陣亡名單:趙鼎,張愨,宋江,劉錡,關勝,花榮……王彥……李顯忠……
同時,蔡仍還用這張陣亡名單爲趙鼎、劉錡等人請賞。
讓吳玠納悶不已的是,台州的方臘義軍明明很快就在其頭領俞道安的帶領下投降了,怎麼會打得這麼狠,擊殺了這麼多金吾軍的高層,難道他們曾端了將軍的大本營?
可以說,金吾軍到處都透露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讓吳玠不明白蔡仍葫蘆裡到底賣得是什麼藥?
不過沒關係,吳玠相信,只要他讓蔡仍看到他的忠誠,他早晚會搞明白這些事的。
吳玠默唸了一句:“我們的榮譽是忠誠!”,然後就去整軍了……
……
蔡仍的中軍大帳。
剛剛投降的俞道安,一見到蔡仍,就按照摩尼教的禮儀向蔡仍行禮,道:“拜見聖公。”
蔡仍伸手阻止道:“我可不是摩尼教的,也不是你們的聖公。”
俞道安看向蔡仍身旁也就是將他招降的陳箍桶。
陳箍桶笑道:“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俞兄不必太糾結。”
陳箍桶又看向蔡仍道:“不過,將軍,您確實得換一個稱呼了,將軍、相公太多,不足以體現出您的尊貴啊。”
蔡仍心道:“這老傢伙是怕我變卦啊。”
想明白這個,蔡仍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我是應該有一個新的稱呼了。”
隨後,蔡仍語氣一轉,又道:“不過這“聖公”就算了,我不喜歡,而且,我也不想跟摩尼教有任何瓜葛,我不認爲摩尼教那一套能救東南,能救中國。”
呂將接過話來道:“不錯,摩尼教的教義太偏激了,還是咱們金吾軍的教義,嗯……綱領,才能帶領咱們走向最終的勝利。”
陳箍桶也點點頭,道:“摩尼教殺性太重,不能結人心,失敗是必然的。”
呂將又道:“所以“聖公”的確不合適,依我看,在將軍登基之前,不妨先稱“都督”吧,此地是吳越故地,將軍即便現在不稱“吳王”,也應該效仿周公瑾暫稱“都督”。”
陳箍桶想了想,道:“加個“大”字吧,否則不足以助將軍之勢。”
俞道安道:“大都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