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飯桌,廚娘被叫上來,大娘笑眯眯的說着:“我以往吃雞蛋這些,覺得很香,現在聞見氣味胸中就煩惡,倒是炒的那些新鮮蔬菜,吃着覺得爽口。瞧着懷上了這胎,竟是有點茹素的樣子。”
要是大娘只肯吃素,江嵋這樣什麼都對胃口的,可要受委屈了,她趕緊勸解:“大娘,茹素是好的,但現在是一人吃兩人補。懷胎以後胃口都要偏酸、偏清淡些,普通的肉蛋吃得少,實屬尋常。可不能絕了,做肉時候,加上點酸味就行。”
大娘點頭,覺得江嵋說的不錯,晚飯就上了酸炒的幾味肉菜,和幾盤子全素的時蔬。大娘對春捲裹豆芽很是喜歡,讚歎了兩聲,說讓下回再做。
晚上到家,江嵋覺得骨頭縫裡往外透着澀,轉動兩下脖子,耳朵裡聽見咔咔作響。今日一整天,她一顆心都高吊着,沒半刻鬆懈,事事小心,生怕出了意外,比以往只用賠笑臉,累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巧榴也是愁容滿面,看大娘的意思,如無意外,絕不會讓江嵋自己呆着。日日這樣陪伴在大娘跟前,稍有疏忽,就會中了招數。就算飯菜兩人是一起吃,不怕搗鬼,但每日要進的茶水點心,是很容易動手腳的。
江嵋聽了巧榴的擔憂,拍拍她肩膀:“這個你不擔心,只要咱們稍微下點功夫就行了。以後大娘這邊的點心,和茶水,咱們兩個來弄吧。巧榴,你白案如何?”
巧榴想一想,點點頭,又有些憂心:“就怕大娘不吃,我也只是會做些家常的,沒法跟廚房日日浸*的人比。”
江嵋微微一笑:“就算做得不好,咱們只管一些新奇的菜,她看着新鮮,總會吃兩口。從明早上開始,咱們再過去那邊,就帶上自己做的茶點。恩,正好可以藉口說,大娘胃口不好,把當時我孕吐時愛吃的東西進上去,看合不合她胃口。”
第二日一早,卯時剛到,巧榴、江嵋兩人就起了身,又叫小環起牀燒火。
江嵋嚐了嚐昨晚吊了一夜高湯的雞架湯,味道還好,勉強能代替味精、雞精提鮮。淨過手,帶着巧榴做青菜松蕈蝦仁餡兒的翡翠燒賣和鮮菌雞絲湯。
巧榴聽了江嵋指示,用化進鹽的開水燙麪,做好面劑子,再擀成荷葉形狀,薄的宣紙一樣,偏偏不破,喜得巧榴什麼一樣,只說自己能趕上草市酒樓裡大師傅水準了。
江嵋拌完餡兒,想一想,又取了酸菜來,剁成丁拌進去,吃起來帶點酸味,正好和大娘的胃口能對上。
鍋竈一邊生着火煮白粥
,江嵋讓巧榴在另一邊的鍋上再燒一鍋水,過一會兒包好就能上籠屜蒸。小環在竈底下埋怨:“巧榴姐姐,不如我去叫小月起來,一個人燒兩邊竈,可有點爲難。”
江嵋斜睨了小環一眼,笑眯眯的:“好啊,你想叫就去吧,我本來還想着讓你倆輪番早起燒火,隔一天就有人能多睡會兒懶覺。既然你們感情好,想一起幹活,那就算了。”
小環聽完話,已經站起來的身子又坐下去,再也不多說什麼,小臉上還多掛了笑容。
燒賣和粥差不多一個時候做好。揭開蓋子一開,燒賣皮變得透明,能直接看到裡面青翠的蔬菜顏色,偶爾夾雜着一粒灰皮的白色松蕈,或是一整個紅色蝦仁,漂亮極了。
巧榴驚歎了一番,託着籠屜裡當襯底的荷葉,將熱騰騰的燒賣從鍋裡起出來,放進了食盒。
做好的鮮菌雞絲粥,也點了麻油,放進一隻陶鍋裡,一塊拿去了大娘那邊。
一道翡翠燒賣,吃的大娘直說好。鮮菌雞絲粥,也讓大娘喝的頭上起了薄汗。
有孕的消息一確定,以往大娘每天都喝的二陳湯停了,廚房早上送來的是雙份的荔枝圓眼湯。大娘只顧着吃江嵋送來的東西,荔枝圓眼湯放在一邊,什麼樣端上來,又什麼樣端下去。
也許是江嵋做的真合大娘胃口,也許是早上天氣涼爽,讓人胃口好些的原因,江嵋覺得自己吃的都沒有大娘吃得多。大娘吃完,笑眯眯的拍拍江嵋的手背:“真是叫妹妹費心了。我說怎麼沒見你吐過,原來都開着小竈。”
江嵋和巧榴聽的歡喜,知道事情大有可爲,連忙攬下了以後做早上湯食和點心的活。
上午的時候,大娘卻不和江嵋閒聊,而是叫丫鬟拿來一張古琴,和江嵋一笑,就開始錚錚的彈琴。下午讓下人擡進來一張大桌子,臨窗擺好,擺上筆架並文房四寶,開始習字。
“媚娘,你會寫字麼?”大娘寫了一會兒,偏過頭看江嵋,斜睨的杏眼裡波光閃閃,紅脣勾人。江嵋在旁邊看她寫字,見那字體結構大開大合,橫平豎直,連接間又有些風骨柔媚,很是漂亮,頓時有些羨慕,聽她問自己,只是搖頭。
要說她鋼筆字也寫得娟秀,可毛筆字,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但師父會寫,還寫的很好。他七十大壽的時候,江嵋回去賀壽,師父就送了她一副對聯,“文學藝術,造型藝術,繪畫藝術,音樂藝術,融鑄盆景藝術無止境;時間積累,材料積累,經驗積累,實力積累,皆爲
意志積累顯真功。”讓她戒驕戒躁,在園藝上越走越遠。誰知道剛收到字不到半年,她就穿越了。
師父的字銀鉤鐵畫,規整有秩,是極好的楷體。他寫的時候江嵋在,那墨色穿透了厚厚的宣紙,滲到了寫字的桌上,可謂是力透紙背,那字跟他做人一樣,踏踏實實,窮極鑽研。
向來字如其人,也許大娘沒自己和巧榴想象的那麼壞。江嵋看着大娘漂亮認真的側臉,有些愧疚。
“我倒忘了!你不大可能讀過書。”大娘忽然憐憫的看了江嵋一眼,輕輕擱下毛筆,伸手捻樂捻江嵋的耳垂,問了一聲:“疼麼?”
江嵋愣了愣,自己也去摸耳垂,摸到一顆玉石耳塞,再去看大娘的耳朵,圓潤如珠玉,潔白無瑕。
“大娘說耳朵眼兒?”江嵋笑了笑:“剛扎的時候疼,還要紅,腫起來幾天,後來慢慢就好了。”
“恩,我聽說還要經常帶着東西,不然會長上。你是很小的時候扎的吧,難爲你還有印象。”大娘來了興致,跟江嵋探討起這個問題。“我幼年時候,看見家裡有個侍女戴着長長的耳墜,問我爹那是什麼,爹爹把那侍女叫來罵一通,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豈敢有損。以後不用她在我旁邊服侍,把她打了一頓板子,就趕出家門了。”
“啊。”江嵋支吾了幾聲。
她上輩子打耳朵眼,是在高中的時候,約好了七八個同學一起,到學校旁邊兼打耳洞業務的賣飾品禮物小店裡,帥哥店主拿着小槍,在耳朵上固定好,卡擦一聲就打穿了,還奉送一對銀棒和一小瓶酒精。有的同學打兩個眼,有的同學一邊打兩個眼兒,那時候還流行一邊一個眼兒,一邊兩個眼兒的,追求的就是個xing和與衆不同。哪兒有誰來跟她們說什麼身體髮膚的道理。就算講了,那羣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頭,誰能聽進去。
“想不想學寫字?”大娘笑着,看江嵋:“我陪嫁裡有一個教養婆子,她懂這些安胎養身的道理,彈琴寫字畫畫,都是很好的。你願意的話,我就教教你。”
江嵋歡喜起來,看着大娘不好意思的笑:“真的?琴棋書畫,我一樣都不通。我很笨的。大娘可不要嫌棄我。”
一邊兒,巧榴看着江嵋高興的樣子,暗地裡跺腳:二孃給大娘做好吃的飯菜,讓她不再吐。大娘教給二孃琴棋書畫,讓她養胎。看起來多和睦。可心裡頭,誰不防備着對方。面子上再花團錦簇,再姐姐妹妹的稱呼,總有撕破臉的一天。媚娘她怎麼就看不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