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殘酷的世界。每一個人都在掙扎着活下去，哪怕是鮮血淋漓，渾身傷痛也要爬着把路走完，相比於憂國憂民的聖人，浴血奮戰的將士們同樣值得尊敬。
面對金人的瘋狂進攻，沒有一個大宋男兒選擇後退，哪怕是付出三五具屍體，也要拖着一個金人下地獄，這是一幫沒有理想，甚至只是想填飽肚子的漢子，就是這樣一幫人用生命鑄就了一道血城，沒有讓金人跨過去半步。
殘陽如血，戰刀悲鳴，苦戰了一天的大軍，終於還是抵住了金人的進攻保住了防線，沒有歡呼沒有眼淚，哪怕是打退了金人的十三次進攻，也沒有站起來歡呼的。
看着癱坐在過道兩旁的將士們，楊凡知道他們是真的累了，沒有人再去歡呼，是因爲他們知道金人的下一次進攻還在後面，沒有人知道誰會死去，誰又會僥倖的活着，兩天來的血戰，將士們已經見過太多死去的袍澤了，除了悲痛甚至什麼也做不了。
替換的將士得到命令後，立馬衝上城牆上打掃戰場，死去的將士們大部分都是一些稚嫩的面孔，有的靜靜的閉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樣，有的則瞪着無神的大眼留戀着這個世界，久久的不肯閉上眼睛。
看見那些被擡下去的兄弟，楊凡想要哭，可是眼睛除了腫脹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一滴淚水，原來在死亡面前眼淚也有流盡的那一天，沒有尊卑之分，阻止了千牛備身的勸說後，楊凡親手跪在地上，將一具壓在屍體之下的將士挖了出來，僵硬的屍體不是一個瘦弱的侯爺就可以搬得動的，身邊的千牛衛紛紛開始幫着清理屍體，是金人的就扔到城下，是袍澤的則小心翼翼的挖出來，交給運送屍體的輔兵。
分不清手上的血是將士們的，還是挖破了皮肉流出來的，楊凡此刻只想將那些死去的將士們挖出來，然後將他們的骨灰帶回家鄉，直到天色黑了下來，才被一身是血的楊世鵬阻止下來。
“大人，您不用在挖了，兄弟們的屍體都已經妥善安排好了，您還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楊凡眼中通紅的擡起頭，掃視了一遍圍成一圈的將領，聲音沙啞的說“在送兄弟們最後一程吧。”
楊世鵬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
楊凡記得上一次給兄弟們送行的時候還是在太原外，僅僅一年多的時間，自己再一次的做了同一件事，唯一不同的是，大營外靜靜的躺着八千一百三十二具屍體。
按照年齡算他們應該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因爲戰爭卻早早的長眠大地之下，讓白髮人送黑髮人，陣列中隱隱約約的傳來哭聲，面對昔日的袍澤，將士們選擇了痛哭來爲其送行。
漫天的哭
聲久久的徘徊於九天之上，似悲痛又似告別，一時間無數輔兵、民壯、衙役、百姓自發的圍在大軍之後，默默的抹着眼淚，爲死去的將士們送行。
眼見哭聲越來越大，孫師仁小聲的在楊凡身邊說“大人，是否該點火了？”
“點吧，天氣太冷了，不能讓走的弟兄涼着，告訴那些輔兵務必將所有兄弟的骨灰都裝好，一旦出了半點差錯，斬！另外告訴大相國寺的師傅們，一定要將所有的兄弟都超度了。說罷，撩起衣袍緩緩的跪了下去，待向所有的將士們磕了一個頭後，起身離去...一時間哭聲震天.....
.......
夜深後，李元芳端着幾個粗麪膜以及一碟鹹菜走了進來，先是給放到了桌子上，然後又給其倒了一碗水勸解着說道“大人，從早上到現在您一天都沒有吃過東西了，卑職特意給您弄了兩個饃來，您就吃點吧。
“唉！....
揉了揉發脹的腦袋，楊凡看了一眼粗饃苦笑道“連我都吃這個喇嗓子的面饃了，想必弟兄們的伙食更差了吧，怎麼回事，元芳？”
李元芳見大人問起火頭軍的事，拱手回道：大軍作戰強度太大了，所以各個都是大胃王，而您又吩咐了，務必要以肉食乾飯供應，火頭軍的壓力很大，好在準備的充分，現在還能吃上乾飯，在過半個月恐怕就要吃半乾飯喝稀粥了。
知道李元芳說的是實話，爲了保證大軍的戰鬥力，每天都是放開肚子的吃，所以消耗也就大了些，這要放在以前的開封根本就不算個什麼，可是在限糧供應的今天，則就顯得嚴重了。
知道後勤已經進了力，可是楊凡還是有些不甘心，並派人去開封府上報這件事，待在一旁的李元芳眼見大人爲難，小聲的說“卑職倒是知道有個地方還有大量的豬肉賣，就是價錢太貴了？
”哦？
楊凡一喜急忙問“哪裡？”
“殺豬巷......
其實李元芳說出這個地方後，楊凡就猜到是殺豬巷了，要論開封的肉食市場那裡最出名，除了殺豬巷沒有其他地方，這裡每天大約都有五萬斤的豬肉在售賣，受金人的影響，現在雖然不一定能有那麼多了，但是肉食還是有賣的。
想通此處，楊凡拿出一張票號憑證交給了李元芳說“將士們打仗不容易，我們又幫不上什麼大忙，唯有爲他們解決一些後顧之憂了，你拿着這張票號去大同銀號兌換五萬貫銅錢，無論殺豬巷有多少豬肉都給我拉回來，我們不能讓將士們挨着餓上戰場打仗。
李元芳看看手裡的這張楊氏票號，猶豫了一下說“大人，兄弟們雖然不容
易，但是也不能老讓您破費啊，就連造炮的錢都是您給墊付的，朝廷也不能有點表示都沒有吧。
”呵呵，朝廷都搬到杭州去了，留在開封的是什麼也大都是一些窮光蛋，指望着向他們要錢，說不上要等幾百年呢，去吧，跟錄事參軍說一聲，這不是楊某在收買人心，而是家裡的銅錢太多了，必須花掉一些才舒爽....
"大人....
李元芳眼圈一紅，拿着票號走了.....
等到李元芳走了後，楊凡才心痛的摸了摸衣兜，嘟囔道”辛辛苦苦好幾年，一頓豬肉又回到瞭解放前......
........
悲痛的哭聲還是傳進了城中，由於家住在西北外城，每天城上的殺喊聲對於白月來說無疑於巨大的折磨，一方面擔憂身在南門的丈夫，另一方又爲開封能否守住而擔憂。
白月倒是不怕死，只是怕自己年幼的兒子出了事情，儘管也經過了子時，可是白月還是睡不着，心煩意亂的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楊寶寶，悄悄地走了房門。
老邢見夫人走了出來，不禁上前問道“夫人，夜深了，您可是有事？
白月望了一眼火光沖天的北大城，擔憂的說“沒什麼事情，就是有些擔憂夫君，老邢，家裡的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夫人放心，侯爺讓我們這幫老傢伙留下來，就是爲了護佑着你們母子，侯爺臨走的時候吩咐了，一旦北門危機，讓我們立即帶着你們去往內城居住，那裡有我楊家一座宅子，而枯井下則有一條通道，是通往城南之外的，萬一到時候城坡了，我等自然會護送夫人您和少爺逃出城去......
白月點點頭，看了一眼隱藏在四周的老兵，放心的交代了一聲後偶，回了房屋，不料一擡頭就發現一個小小的黑影正看着自己，嚇得白月退後了一步，待看清楚後，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夫君帶回來的大公雞，小強。
眼看着小強趴在哪裡縮着脖子，白月嘆了口氣，輕輕的拿過一塊小棉被給其蓋了上去，而等着小眼睛的大公雞也不動彈，就那麼怔怔的看着白月，然後沒過多久又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