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成舉雖然是漢人,但是因爲早年宋國未建國之前,他與當今宋國皇帝趙匡胤有死仇,所以即使想投降宋國都難。也正因此,他當時選擇隱姓埋名來投靠西北李光睿,這近兩年來,他雖然受到了冷落,但是心中雄心不減,也將眼前宋軍圍夏州城看作是自己得到夏州李光睿賞識重用的機會。
廳外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李繼筠大步走入。
韓成舉急忙站了起來,趨前一步,叉手施禮道:“末將韓成舉見過少主。”
不等韓成舉行禮,李繼筠便連忙上前相扶,滿面春風,直接開門見山說道:“韓將軍免禮,之前我李氏多有怠慢,還請韓將軍見諒。如今韓將軍只要幫助我守住夏州,我保證韓將軍在我夏州必入中樞。”
韓成舉等的就是他這一句話,立刻表現出一副士爲知己者死的激動神色,說道:“節度使大人和少主都是西北草原上的英雄,慣於遊騎作戰,本不擅攻守之術,而末將在守城方面有些本事經驗,眼前宋軍圍城,末將自會全力以赴,幫少主守城夏州。”
李繼筠一聽,欣然點頭,盯着韓成舉,鄭重問道:“韓將軍可有把握?”
韓成舉答非所問道:“同樣的兵力、同樣的武備,由不同的人來指揮調度,發生的作用就會截然不同。末將善擅守城,若是由末將協助少主部署夏州防禦,夏州將化作銅牆鐵壁,宋國即使出動十萬大軍,給他一年時間,亦難攻下夏州城。更何況宋國…………出動十萬大軍,能打上一年嗎?”
李繼筠雙目炯炯,緊緊盯着韓成舉,目中漸漸放出光來。他心中清楚,眼前這位韓成舉並非是浪得虛名之輩。
當年北漢國有什麼?既無地利之險,又無威武之師,北漢國國力遠不及最開始被大宋攻下的蜀國,何以能在趙匡胤的御鞭親揮之下支撐下來?
趙匡胤一代雄主御駕親征北漢國,數度前來,鎩羽而歸,這其中除了契丹出兵相助的原因之外,便是因爲北漢有兩位名將,一位善攻,一位善守。善攻者正是如今已經投靠宋國,有着楊無敵之稱的楊繼業,而善守者則正是眼前這名韓成舉。
韓成舉與李繼筠一夜長談之後,終於定下夏州城防全權交給韓成舉具體調配指揮。
沒有人知道這近兩年來原北漢幾乎與楊繼業能夠相比的名將韓成舉隱姓埋名到了夏州,這件事一直被李繼筠列爲最高機密,只有他的心腹將領們知道。其他人只知道前年北漢有名潰逃至此的漢人小將投靠了夏州而已。但如今這位小將全面負責夏州軍事防禦部署,一項項命令在他的部署下開始準備…………
修敵樓、掛壇、安炮座、設弩牀、運磚石、垂檑木、備火油、凡防禦之具無不從城內蒐集準備。夏州在李氏三年經營下,以聖堂暗中支持下,儲藏了大批武備從不曾用過,如今俱都從塵封的武庫中
移出來,安放到了四城城牆之上,光是守城利器車弩就多達一百一十三具,遠及七百步,箭矢如矛,可洞穿人體,如施放普通箭矢,可一弩齊射數十箭,殺傷力十分恐怖。
韓成舉萬沒想到夏州竟有如此殷實的家底,想起近兩年前漢國一國僅據數縣之地,車弩不足二十具的寒酸,真是感慨萬千。他巡視在城頭,一大批工匠頭兒趨身相隨,城牆、城門、甕城、馬面、鐘樓、鼓樓、望樓、弩臺、敵樓………,韓成舉指點一處,就有一個工匠頭兒畢恭畢敬地上前問清詳細情細,立即着手連夜修繕。
城頭上正在安置夜叉擂,安裝好的夜叉擂拋出城去,然後又用鐵索絞車收回,做着最後的測試,城下則在挖掘與城牆同向的地溝,每隔百步安置一口大甕,倒扣半埋於地上,用來探聽地下動靜,以防守城大軍掘地潛入。
城外正在用夯土和石塊搶修簡陋的甕城,拓寬護城壕、修建羊馬城的工匠和夏州壯丁往來不息,負責修築這處甕城的卻是一支抽調回來負責工程的夏州軍隊。
夏州軍本來都是些作威作福的老爺兵,上陣廝殺他們並不後人,可是這種擔土扛錘、修建城牆的力氣活兒向來都是他們當監工,督促民壯百姓幹活的,如今可好,韓成舉由於工程量巨大,民壯不敷使用,時間只有幾天,極爲緊迫,他們也被迫幹起了這粗鄙下賤的活兒,士兵們怨聲載道,幹起活來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韓成舉剛剛向一名工匠頭兒交待完在城外正面那塊開闊地上哪裡佈設蒺蔾和鹿角木、哪裡佈設地澀和謅蹄,護城河中如何佈設鐵菱角,哪裡需挖設陷馬坑、在坑裡插布鹿角槍和竹籤,看見這一幕,他的眉頭不禁皺了一皺。
他身邊一名跟隨他從從北漢一起來到夏州的心腹回頭看了眼那羣工匠頭兒,對韓成舉低聲道:“將軍,如今夏州守軍對將軍的命令不能嚴格執行,屬下擔心…………就算將軍把這夏州城佈置成銅牆鐵壁,水潑不入、針插不得,恐怕也有大患。”
韓成舉苦笑道:“這一點,我對李繼筠說過了,可是李氏部下,各有族屬,若是李光睿在此,這些人自然不敢不聽,但李繼筠畢竟只是夏州少主,顧忌頗多,並且還欲攏絡人心,對他們就不能不予優容,他雖下過命令,可是下邊的人陽奉陰違,我們又能如何?”
他輕輕撫着鬍鬚,擡起頭來望向天際,自信地道:“你也不必過於擔心,宋人雖然擅長攻城攻守,這夏州就算不是盡善盡美,可是眼前局勢也用不着守多長時間,我只要輕易守上二十天時間,等到李光睿帶五萬夏州鐵騎從橫山回來,宋軍也得鎩羽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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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夏州主力————五萬鐵騎兵如今不在,面對善於攻城,且人數佔優的宋軍,夏州城外的軍寨根本守不了多長時間便被一一攻破
。以致於,短短五天時間,宋軍六萬大軍便已經出現在夏州城下。
夏州做爲李光睿的老巢,城牆修建的極爲堅固高大,可謂是城池險峻,易守難攻,又有三萬大軍守城,而且還有韓成舉這樣擅長守城之人暗中統籌,自然不是這麼容易攻破的。
“這些卑鄙的漢豬,竟然趁着我父親帶五萬鐵騎出擊橫山,來攻打我們。真是卑鄙無恥。”夏州城牆上,一名頭頂禿禿,兩鬢垂着小辮兒,兩耳各帶一隻碩大的金環,身上一襲飾以皮毛的短袍,皮靴彎刀,身體雄壯直如人熊一般的党項羌人狠聲罵道。此人正是李繼筠,他卻不想一下,他們夏州趁着党項七部後方空虛,去偷襲人家老巢是否不卑鄙無恥。李光睿在三年前臣服大宋之後,便被宋國朝廷封國定難軍節度使,其長子李繼筠同樣有加封,被封爲衙內都指揮使、檢校工部尚書,雖然是個虛銜,可也是實打實的正三品官職。
李光睿親自帶五萬鐵騎偷襲党項七部老巢,留下三萬步兵由其長子李繼筠帶着坐鎮夏州。李繼筠做事謹慎,算是有勇有謀,所以面對外面十多個軍寨失守,他果斷沒有派出一人,並且在後面直接命令最後五個軍寨總計一萬人駐軍撤退,主動放棄五個這寨,將兵力集中在夏州。
所以,夏州有四萬大軍,另有十多萬可拿兵器的族人也在城中,如今有韓成舉相助,李繼筠其實並不是很擔心夏州會被攻破。他早在宋軍攻破前線三處軍寨時,便已經派一隊人前往橫州給李光睿報信,他相信只要自己堅持半個月以上,父親李光睿定會攜大勝之勢回來,城內城外聯手將宋軍擊敗,收回失去的軍寨地盤,同時說不定還能趁機搶佔幾座宋軍小城小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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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空中傳來一聲鳥嘯,海東青穿雲而出,在天空盤旋一週,在三千騎兵中認出了葉塵,忽然斂翼投射下來。馬蹄滴滴答答,三千騎兵馬仍在魚貫而行,葉塵取下系在海東青足上的竹筒,拔下塞子,從裡邊倒出一卷紙條,展開來仔細看了一遍,順手從黃樓平手中取過一塊炭條,在紙條上回復了幾個字,重又塞入竹筒,系在海東青足上,振臂一揮,海東青便展翅飛去。
葉塵這才揮手讓大軍停下,拿出地圖看了幾眼,扭頭對左右兩邊吩咐道:“黑月,你帶四百黑騎去東南方向峽口谷等着,夏州派來一隊兩百人左右,向李光睿報信的騎兵,一炷香後會從那裡經過,你帶人將他們殺死大半,然後抓五十名左右的活口,帶到我面前來,我有大用。”
黑月領命帶着四百黑騎兵快速離去。葉塵擡頭看着海東青漸漸消失在自己視野之中,然後低頭仔細查看地圖,開始根據胡三光剛剛讓海東青送來的情報,確定下一個目標準確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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