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爲喻清妍害羞,自己就這樣出去,她要麼裝睡要麼真睡着了也不會再有太多的事情。不過,準備離開時,牀上還是傳來了細微的聲音:“葉郎。”
扭頭看看,喻清妍卻也已經醒來了,手拉着被子一角,正躺在那兒深情水水的望着他。葉塵溫和一笑,輕聲說了一句:“昨晚太累了,你多睡一會。”
葉塵說的很隨意,也是實話,但落在喻清妍耳中,後者頓時紅了臉,頭一縮,用被子矇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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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雲層依舊很厚,但天地之間已然明淨了起來。時間已是十月中旬,開封這樣的天裡偶爾都會下雪了。但金陵也只是感覺有些涼意而已,甚至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幾天。
眼看着江南的天氣也要漸漸由涼變冷,熱鬧的氣氛便也在金陵內外悄然升了起來,這倒不是某個節日將至。而是金陵城已經保持了二十多年,金陵一帶的青樓一年一次的秋季選花魁將要開始。
如果說金陵每年的節日詩會,中秋和上元大抵是屬於才子們的狂歡,而十月的這場花魁決選,則該是屬於佳人們的盛會。當然,多數的大家閨秀,或是已經嫁人的真正“佳人”們在這幾天往往不是很高興,這自然不是有多難理解的事情。但也無需批判,這個年代,特別是南唐的風尚便是如此,有涉風塵的故事,更多的還是隻會被人認爲風雅,而並非下流骯髒。但在接受了後世正統教育和世風薰陶的葉塵看來,雖然不至於於下流骯髒,但這種事情與風雅卻是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作爲每年南唐當中最爲風雅的幾件事之一,以風雅自居的南唐朝廷怎麼可能不參與其中,實事上這件事情背後就有着官府甚至朝廷的支持。
詩才無分高下,才子們之間的硝煙氣不算濃,更多是文無第一的自由心證,因此官府方面只需要維持基本秩序就行,但這次算是有着真正比賽意義的,決出四大行首,再從中決出花魁,卻需要一個儘量公正的評判人,這個立場相對公正的評判,其實便是由官府來擔當,以杜絕作弊和諸多扯皮。當然,讓官府出面,除了風雅因素之外,卻是因爲這件事情有大利可圖。這一點從選花魁舉辦規矩模式上就可以看出。
整個比賽的規矩說起來其實倒也簡單,花魁嘛,終究也是出來賺錢的,能拉人砸錢支持便行。而若細說起來則也有複雜的一面,六天的時間,金陵的青樓幾乎是放開了迎客,取消掉諸多酒水費,或是在準備好的露臺上,讓自己院中的姑娘進行演出,若是喜歡的,便送上銀子過去,這些銀子,便是人氣的佐證了。這期間,其實也有諸多炒作的手法,如何調動座下看客的情緒,如何襯托出選花魁的熱烈氣氛,如何在其中加上文雅的成分,提高姑娘們的身價,譬如讓相好的才子寫詩誇讚之類…………總之,全看各個青樓的手段。
實事上,金陵一帶每年一次的秋天花魁選舉在五十多年前最開始的初衷並非如現在這樣。葉塵記得昨天柳宗陽還對他說過:二十八年前,南唐各地到處遭災,災民無數,又與北邊後周柴氏全面開戰,國力耗損入不敷出,國庫財物見了底,當時南唐皇帝,也就是李煜的祖父,南唐開國君王李昪深知江南富商豪紳錢多物多,便下令從民間籌集錢財,當時有各種聚財策略,其中最成功的一項策略就是選花魁。當然,這個過程操控起來自然不會是簡單的事情。朝廷出面請了許多富商、豪紳來參加這花魁大賽,實事上是要讓這些大戶們出錢出物,讓那些才子們寫些詩詞,寫一寫大家共體時艱的精神,當時邀了不少江南大儒高官幫忙以壯聲勢,據說當時那第一屆的花魁大賽一次性籌集到七十萬兩現銀和財物無數。如今李昪已逝,但因爲秋天這場花魁比賽獲利極大,所以在朝廷的大力支持之下倒是一直保留下來了,也一直由官府朝廷在後面主持,當然後面再賺到的錢是遠無法和第一屆花魁賽相比的,比如去年賺的錢也就十一萬兩。並且除了一部分給參與的青樓之外,大部分自然是歸朝廷和官府的腰包了。
葉塵當時聽到這件事情之後,心中倒是想過,若是大宋在遭災時,倒也可以用這個手段在開封籌集財物,想來效果應該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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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十里秦淮,城內大大小小的青樓大概有八十到九十家左右,最初的三天其實只是開頭,將氣氛炒熱。這時候各個青樓都會很有默契的不斷宣傳,但演出.臺上最賣力的其實是那些平日裡名氣不算大的女子。她們有的只是賣藝,有的賣藝也賣身,有沒有基礎,靠着這幾天的表演總能拉上不少的人氣,給自己往後地生意拉些客人。
這幾日支持過她的客人她也會記住,光顧的人自覺沒多少文采或是沒多少錢,不可能得到那些有名氣的女子親睞的,自然也會選擇這些女子,譬如說葉塵所裝扮陳青這個身份陳家的那幫堂兄弟,雖然整日裡認爲自己文采風流,口中多半念着想着碧巧兒、蘇亦非等這些各大名樓的花魁行首,但其實在青樓中的相好,自然都是名氣稍低的女子,他們甚至已經從幾個月前便開始攢銀子,大抵也是爲這幾天能來捧捧場,爲喜歡的女子露臉。
然後到得後三日纔會是重頭戲,白日裡雖然與前三天無異,但晚上會在白鷺洲附近舉行大型的聚會,南唐朝廷中一些大人、勳貴以及諸多社會名流也會到場,共參此風雅盛事,而這個時候纔是葉塵最期待的時刻,當然他期待的不是花魁的誕生,而是有機會辦正事。
按照前三天的成績,基本每個青樓會有一到兩個名額,第一天晚一共百餘名女子在此表演,選出其中十六位,第二天晚上,則由十六位中選出四名行首,第三天晚上,纔是花魁誕生的日子,這三晚能來參與盛會的大抵
也是些有錢人,花魁自然也是在他們的支持下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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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花魁這事,每年由金陵府操辦,最先直接就是銀子,不過去年國主發了話,說要風雅,不能有太過銅臭味,所以便將銀子改成了花束,並且是一兩銀子一多花,堪稱是天下花朵最貴的地方。當然這些花束也皆是金陵府準備,且只允許金陵官府帶入場中,而這些花自然是要用錢買的。說穿了其實和原來沒有什麼區別。”
“當然,所謂送花不過是賺個吆喝,賺個面子而已,不過聽說背後也有人操控提前押賭什麼的。去年甚至有人一次性送萬朵的,呵呵,那可是萬兩銀子,即使是富如我們柳家,哪有萬兩銀子隨便就這樣送出去,說白了當然也是有利可圖…………不過這些事情做得也漂亮,僅憑青樓,她們幹不來這個,通過官府才能熱鬧起來,買花的銀子,金陵官府徵其五成,每月利稅仍是照算,這五成便是憑空得來,每年這筆銀子,對於官府來說可是不少…………”
秦淮河畔,中午時分,葉塵與柳宗陽正從酒樓上下來,柳宗陽剛纔已經在包廂中向葉塵彙報了這幾日在花魁賽上的一些安排。根據這幾天的柳家發力,再加上葉塵如今也名氣不小,在花魁賽上葉塵有幸被劉瑾瑜的兒子劉林軒邀請同坐一舫。看起來向目標劉瑾瑜更近了一步,但葉塵還是感覺有些慢,所以到時候按照這幾天的計劃,會發生一些事情,在極短時間內加深葉塵與劉林軒之間的關係,從而通過劉林軒創造出拿下劉瑾瑜的機會。
在路上,柳宗陽笑着跟葉塵說說近日炒得沸沸揚揚的選花魁之事。蠱蟲神妙無比,葉塵若是不向柳宗陽下達什麼命令,後者神態舉止之間都一切如常,並不會有任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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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十月十六,花魁賽的第一天也已經開始了,金陵城中諸多青樓都弄得很隆重,遠遠的絲竹之聲傳來,一艘畫舫正在河面上緩緩而行,綵綢招展,一艘小船沿着秦淮河岸撐着,小船上除了艄公,竟有一位打扮漂亮的女子,忽然朝這邊招手出聲:“柳公子、柳公子…………”卻是認出了柳宗陽。
“晌午天熱,兩位公子若是無事,可願去舫上喝杯茶,歇息一陣嗎?”
葉塵有些奇怪地望望柳宗陽,柳宗陽看他表情,卻是笑了笑,朝小船上的姑娘拱手拒絕,那姑娘說得幾句,終於也不再勉強。待到走遠一點,葉塵笑道:“哈哈,柳世伯交遊廣闊嘛!”
“之前去過,她便記下了。”柳宗陽笑得也有些得意,“若仲舒方纔有意,我們上去坐坐,對方也得恭恭敬敬迎着,錢是不用花的,若能寫首詩讚贊某個姑娘,那邊甚至還有潤筆相贈,名氣大些的才子,對方自薦枕蓆也是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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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