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子抱着小蘿蔔,在城門口等她,見她順利出來鬆了口氣。
剛要開口,守門的差役迎着杜九言和她聊了起來。
杜九言笑語盈盈聊了半天,才順利出門。
“跛爺,您這抱着孩子站在門口等杜某,就像懸崖山上的望夫石啊。”杜九言笑着打趣道:“杜某覺得很溫馨。”
跛子很不客氣地道:“你現在很膨脹。”
“小小膨脹一下,畢竟我也是凡夫俗子啊。”杜九言嘆氣,“想想,得去礦山住幾天纔好。”
高身份大名聲還有錢……
跛子問道:“修身養性找回自己?”
“不是,繼續享受有人捧着的感覺。”杜九言道。
跛子被氣笑了。
“九哥,是不是在寶慶城內又被人攔住了?”竇榮興在馬車裡打了個盹兒,這會兒撥開簾子露出一張漂亮的臉,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杜九言點頭,“是啊。剛剛跛爺批評我,說我離開京城後膨脹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
“爹啊,”小蘿蔔小聲道:“沒關係的,繼續膨脹。”
杜九言敲了兒子的頭,道:“我兒懂我。”
臨近邵陽,大家精神都振奮了起來,十月底離開,近三個月的時間,彷彿很久似的。
“蛙子叔叔。”小蘿蔔站在車頭喊正在城門口說話的蛙子,蛙子眼睛一亮衝着他們揮手,道:“跛爺,杜先生,錢先生……你們回來了啊。”
跛子道:“最近衙門可好?”
“都很好。就是你不在,我們辦案都忙了很多。”蛙子道:“三爺在衙門呢,你今天要去點卯,還是明天去?”
跛子回道:“先回家收拾一下去找你們。”
“好,那晚上兄弟們等你。”蛙子說着,和杜九言幾個人拱手,“改日給各位接風洗塵。”
杜九言拱手,道:“不用客氣,改日我在德慶樓請兄弟們。”
蛙子笑着應是。
“是杜先生。”路邊有位賣桂花糕的大嬸喊道:“杜先生,您終於回來了啊。”
杜九言笑着下馬,還了禮。
許多人涌過來和她打招呼,問着馬玉娘案子的情況,又紛紛恭賀她。
“杜先生!”忽然,有個少年衝到了馬的前面,撲倒就跪,“杜先生,我終於等到您回來了。”
人羣中一陣喧譁,有人道:“這不是城外楊家莊楊三強嗎?你爹的事找杜先生這不是害杜先生嘛!”
“就是。杜先生再有本事,可也不能把殺人犯弄成無罪啊。”
楊三強也不管,在地上磕頭,看着杜九言道:“杜先生,我爹他沒有殺人,他不可能殺人的。”
“先起來說話。”杜九言將他虛扶起來,“你爹……定罪了?”
楊三強道:“我求了三爺,說等杜先生您回來再審。我敢拿我的人頭擔保,我爹一定沒有殺人。”
“劉大人說等您到月底,要是您不回來,他也壓不住了。”楊三強道:“正月二十一出的事,我爹現在關在牢裡呢。杜先生我沒有騙您,如果我騙您,我不得好死,天打雷劈斷子絕孫。”
“你這不是逼杜先生嗎。”有人跟着後面罵,“接不接你的案子,杜先生會決定。你這麼說,杜先生豈不是非接不可了。”
楊三強眼巴巴地看着杜九言。
“這樣,”杜九言道:“我先去了解一下再答覆你行不行?”
楊三強點頭應是,“是,是。那我等先生您答覆,我、我明天去三尺堂找您?”
“好,明天我在三尺堂等你。”杜九言頷首。
楊三強一再行禮,急匆匆地往家跑,要回去告訴家裡人。
“杜先生,”還沒緩口氣,又有位大嬸過來,道:“杜先生,我有案子要請訟,您可有空?”
杜九言問道:“大嬸是什麼事?”
“她家小孫子和隔壁的孩子鬧着玩兒,把路過的一個人眼睛砸瞎了一隻。”有人道。
大嬸有些不高興,瞪了那人一眼,笑着和杜九言道:“事情確實是這這樣。那人也沒告到衙門,只是讓我們兩家賠錢。”
“畢竟人傷了,賠錢是應該的,可是現在夏家不肯和我們一起賠錢,說是我孫子撿石頭砸的,和他們家沒關係。您說說這什麼道理,要不是他夏家的小子和我家寶兒玩兒,寶兒又怎麼可能撿着石頭砸呢。”
“我家寶兒有責任,可他們夏家也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啊。杜先生您說是不是。”
杜九言沒回答,問道:“兩個孩子多大了?”
“我家孫子今年五歲,就……就和小蘿蔔一樣大。夏家的小子六歲,都是兩個不知事的孩子。”大嬸道。
杜九言點了點頭,“這樣,我們今天剛回來,連家都沒有回,您明天去三尺堂,我們細細聊一聊經過,您看可行。”
“行,行。”大嬸道:“杜先生您忙,這案子您是不是不會親自辦?”
杜九言道:“三尺堂的幾位先生都可以辦,您放心好了。”
“行,行。我信三尺堂。”大嬸說着,衝着錢道安幾人拱手,“那就麻煩各位先生了。”
說着就走了。
杜九言笑着和衆人打招呼,跛子將車還去王家,錢道安幾人回了三尺堂。
敲門,鬧兒飛奔了出來,“九哥,跛子哥,小蘿蔔,花子……”他說着紅了眼睛,將小蘿蔔從車子上抱下來使勁親了一下,“你們終於回來了。”
“長高了啊。”杜九言拍了拍鬧兒的肩膀,“估計到年底要比我高了。”
跛子就露出當然的表情,道:“鬧兒,是男孩子!”
“也是。”杜九言捏了捏鬧兒的臉,“男孩子,先生呢?”
陳朗已經從屋裡出來了,笑盈盈地站在門口,道:“我瞧着,你也長高了。”
杜九言拱手,道:“多謝先生給我臺階下。”
陳朗笑了起來,將小蘿蔔接過來,兩個人抵着腦袋親熱了好一會兒。小蘿蔔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小包袱拿出來。
這包袱從進城回來一個月多,他日夜不離身。
“先生,我給您求到魯閣老的墨寶了。”小蘿蔔將魯閣老的字拿出來,陳朗一怔,“你見到魯閣老了?”
小蘿蔔點着頭,“我給他拜年想要巴結他,就順便後臉皮和他求字呢。沒想到他人特別好特別好,讓我去他家,給我寫字了。”
“謝謝小蘿蔔。”陳朗將他放在椅子上,小蘿蔔將紙打開,陳朗看到上面的兩句詩,頓時鼻尖一熱低頭看着小蘿蔔,蹲下來問道:“是聽我念過,就記住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要求什麼字,所以就將這兩句詩告訴魯閣老了。”小蘿蔔問道:“詩不好,您不喜歡嗎?”
陳朗點頭,“喜歡,很喜歡。”
“那就好。他們說魯閣老的字很難求很珍貴呢。”小蘿蔔邀功道。
陳朗道:“魯閣老的字再重要,也沒有小蘿蔔的這份心重要。謝謝!”
“先生,你別這麼感動。”小蘿蔔抱着陳朗的脖子,“我對您好是應該的。”
陳朗笑了,摸了摸他的頭,好一會兒平復了情緒,笑着道:“這兩句詩我不過唸了一次,你便記住了。可見記憶力很好的,那從明天開始,和花子一人背五首詩,將這三個月的功課都補上。”
“先生!”小蘿蔔耷拉着腦袋,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花子趴在一邊,擦掉眼淚咯咯地笑,“小蘿蔔,我被你連累了!”
大家都輕輕笑着,將一路採買的東西和禮物拿出來。
主要都是小蘿蔔要送的禮物。
“現在我們家的人情來往,主要靠他。”杜九言道:“小蘿蔔的交際能力,相當之好。”
小蘿蔔站在凳子上,一邊嘀咕着,“這是蔡叔叔的,這是妙姨姨的,這是三爺的……”數了一圈的人,連對面包子鋪的大嬸都有一個雖不貴但是很漂亮的髮簪。
“你都記得啊。”鬧兒拿着一盒子線,“真厲害啊。要是我肯定弄混了。”
小蘿蔔搖着頭,“我一個一個買的,都記得,不會錯啊。”說着看着陳朗,“先生,您看我這幾天會很忙,能不能少讀點書?”
陳朗道:“上午讀書,下午忙你的私事。”
小蘿蔔嘆氣,一副傷腦筋的樣子。
“我去衙門了。”跛子梳洗換了捕快的袍服,拿着劍出門去了,杜九言歪頭看着他一臉深思。
跛子沒否認他很有錢……這麼有錢,還做捕快。
果然真正有錢人都很低調啊。
晚上一家人去德慶樓吃飯。
“董爺爺!”小蘿蔔跑過去,抱住人高馬大的董德慶,“你有沒有想我啊。”
董德慶看着小蘿蔔,將他提溜起來抱着,“重了不少啊,個子也長高了。”
“爺爺,這是給您的禮物。”小蘿蔔從懷裡摸了個漂亮的瓷瓶子,董德慶眼睛一亮,“還有我的禮物?”
小蘿蔔點頭,“是鼻菸壺。賣的人說,您要是打噴嚏打不出來,聞一聞就好了。如果您算賬的時候打瞌睡,聞一聞就醒了。”
“小蘿蔔真是太貼心了。”董德慶看着鼻菸壺瓷瓶上畫的畫嘴角抖了抖,是一位半裸的仕女圖,他忙收起來,“出去還記得給爺爺買禮物。”
小蘿蔔摟着董德慶的脖子,“是啊是啊,我天天想您呢。”
“董掌櫃。”杜九言走過來,“我也很想您。”
董德慶看看杜九言,又看看小蘿蔔,頓時垮了肩膀,招呼店裡的夥計,“給杜先生上菜,今兒我請!”
“太客氣了太客氣了。”杜九言擺手道:“隨便上個十來個菜就行了。”
董德慶磨牙,“想的美,打秋風還挑上了。”
但最後桌子上,還是上了八個菜一個湯,杜九言走的時候還是結賬算錢了。
董德慶飛快地收了,指着他道:“名揚四海後,果然開始要面子了啊。”
“掌櫃可能有誤會,這一頓是這個月的飯錢。”杜九言說着,笑呵呵地帶着大家走了,小蘿蔔摸着小肚子,天真無邪地和董德慶揮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