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不必尋死覓活了,朕不見那些韃子就是了。”因爲閻貴妃連撒嬌帶獻媚的堅決反對,尤其是閻貴妃揚言要在大冬天裡跳進西湖後,宋理宗不得不打消了在葛嶺之上接見蒙古使節團的念頭,命令道:“去告訴那些韃子,朕明天在早朝上接見他們,讓他們老實回城裡去。再通知禁軍嚴密監視他們,別讓他們亂跑。”
“微臣遵命。”御前侍衛領命匆匆離去。哭得梨花帶雨的閻貴妃這才破涕爲笑,一頭栽進宋理宗懷裡,摟住宋理宗的脖子亂親,“皇上,你真好。”宋理宗也確實非常寵愛閻貴妃,被愛妃擁抱後不由心懷大開,也是摟住愛妃的纖細腰肢親熱起來。旁邊的董宋臣、丁大全和閻慶等人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全都背過身低着頭無聲無息的溜開。
“董公公,你夠狠!”剛跑到遠處,丁大全就滿肚子火氣的向董宋臣豎起大拇指,並惡狠狠的哼道:“董公公,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和賈似道上同一條船了。丁某也不想問賈似道給了你多少好處,但不管賈似道給丁某多大的好處,本相也不會給他坐大的機會!既然蒙古使節沒辦法見到皇上----那忠王一家或者宋京那幫人,今天也別想見到皇上!“丁大人,你好大的權威啊,皇上想要接見的人,你竟然也阻擋得了?”董宋臣陰陽怪氣的說道。丁大全冷哼不做回答,僅是將頭扭轉過去,董宋臣還以爲丁大全已經無計可施,便也是冷笑一通,將閻慶拉到一邊密談。丁大全卻乘董宋臣與閻慶轉身的機會。悄悄向他乘來那頂轎子的轎伕打了一個手勢,轎伕立即入轎,片刻後一隻雪白的信鴿便從轎中飛出,展翅飛向臨安城方向。而董宋臣和閻慶等人因爲是背過身地緣故,誰都沒有看到丁大全的這個小動作……信鴿滑過同樣雪白的大地,直接落到臨安十三門之一的清波門城樓上,丁大全的死黨兼心腹禁軍團練陳大方早已等候良久。見信鴿飛來,陳大方立即向城下命令道:“傳令各門,按計劃行動,發現那些人,馬上報我。”城下很快傳來答應的聲音,同時又有十二隻信鴿分別飛出,緊接着有人叫道:“將軍。宋京那些人來了,走燕唐街,最多再有一柱香就要到清波門。”
“很好,繼續注意忠王府的行蹤。”陳大方冷笑着命令一聲,大步走下了清波門城樓,剛在門前站定不久,宋京和陳宜中一行人地轎子便抵達了清波門。陳大方伸出手喝道:“停轎,不許出城。”幾頂轎子停住,賈老賊的心腹走狗宋京、陳宜中和翁應龍三人分別走出轎子,知道陳大方和丁大全關係的宋京陰沉着臉問道:“陳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大家都是大宋官員,我們出城遊玩,爲什麼不許我們出城?”
“宋大人,這不是下官的意思----下官那敢阻攔你出城?這是丁大全丁丞相的命令,下官僅僅是執行而已。”陳大方的話語頗爲不卑不亢,態度卻不容置疑。宋京聞言大怒,立即追問道:“丁大全不許我們出城?他憑什麼不許我們出城?”
“宋大人切莫生氣,丁丞相也是爲了你們的安全着想。”陳大方不慌不忙地說道:“昨天馬太尉的公子遭遇不幸的事。相信各位大人都知道了吧?因此丁丞相下令負責臨安城城防的下官嚴加戒備,加強保衛諸位從前線回來的大人的安全,尤其是防止心懷歹意之人與各位大人接觸。所以丁丞相命令下官,在各位大人奉旨返回前線之前。絕對不許各位大人出城,以防意外。”
“我們的安全有我們自己負責,不用丁丞相操心。”宋京皺眉喝道:“我們又不是犯人,除了皇上之外,誰也沒有資格限制我們的自由!”
“宋大人,下官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陳大方皮笑不肉不笑的說道:“宋大人如果還有疑問,儘可以進宮去請聖旨。或者直接去面見丁丞相要求解釋。否則下官相令在身,是絕對不會讓你們出城地。”
“丁大全目前在城外。我們怎麼去面見他?”宋京大怒問道。陳大方一聳肩膀,兩隻手上臂緊貼胸肋,下臂攤開做無奈狀,“那下官就無能爲力了。其實不光是你們,丁丞相還命令忠王爺與忠王妃也不得隨便出城,也是爲了他們的安全着想---他們剛在府中遭遇刺客,更需要保護。你們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在這裡等着,一會忠王爺與忠王妃也要來這邊了。”
“少廢話,讓開。”宋京徹底火了,衝上前去想推開陳大方。陳大方卻一揮手,二十餘名禁軍士兵立即挺槍指住宋京,“宋大人,忘記說了一句,丁丞相還交代了,爲了你們的安全着想,那怕用武力也要你們留在城內----出了什麼事情,丁丞相自己擔當,親自向皇上交代。”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已經是午時,但董宋臣在葛嶺上左等右等,卻始終不見約好的忠王夫婦到來,董宋臣不免有些心慌意亂。恰在這時,董宋臣瞟到遠處的丁大全正在與轎伕交頭接耳密談着什麼,董宋臣忙悄悄踮步過去,打算偷聽丁大全的談話,但他剛走到丁大全附近就被發現,丁大全扭頭向董宋臣微笑道:“董公公,不用偷聽了----剛纔本相接到消息,忠王和宋京他們都被堵在了清波門裡,出不了城了。”
“丁丞相,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竟然敢限制王爺與大臣的行動自由?”董宋臣咬牙切齒地哼道。丁大全冷笑答道:“董公公,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件事本相是向皇上請了旨的----馬天驥的兒子橫遭意外,忠王府出現刺客。本相秘密向皇上請旨動用禁軍保護忠王和前線有功之臣,皇上可是很高興的點頭答應了。董公公如果不信,儘可以去向皇上當面詢問。”
“丁大人,你夠狠----夜黑風高,行路小心點!”董宋臣地事業就象九幽之冥,帶着絲絲寒氣。丁大全地聲音之陰冷又不遜色,“董公公,行路小心也得等賈似道從前線歸來。就你還不足以讓本相小心。”
“是嗎?可惜皇上基本上已經打定了繼續與韃子開戰的主意,丁丞相不管如何上竄下跳,費盡心機,到頭來還是免不了在皇上面前自討沒趣。”董宋臣的聲音益發陰毒。丁大全卻再不說話,只是在心中冷笑不止,“老閹狗,你當本相象馬天驥和閻慶那麼好對付?不相讓貴州州守淤翁明謊報苗民造反的加急奏章。最多再有兩三天就到臨安,到時候皇上就算想繼續與蒙古打,也是有心無力了……。”
董宋臣和丁大全在這裡鬥嘴鬥狠,正在那邊和閻貴妃打雪仗嬉鬧的宋理宗卻回過頭來,向董宋臣等人招了招手,董宋臣和丁大全等人慌忙跑過去,在宋理宗面前跪下齊聲說道:“萬歲,有何吩咐?”宋理宗微笑道:“朕與愛妃都餓了,你們可有準備膳食?”
“回皇上,老奴已命宮中御廚在葛嶺之上的抱朴道院中準備了一桌御膳與一桌精緻素菜。不知皇上是想傳膳至此?還是移駕道觀,在觀中取暖用膳?”董宋臣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會讓皇帝出來玩連一口熱飯都沒有吃地?宋理宗果然大喜,點頭道:“還是宋臣辦事細心,移駕道觀吧?朕也有些冷了,想順便烤火取取暖。”
“皇上移駕----!”董宋臣一聲長吟,隱藏在各處地御前侍衛立即鑽了出來,組成隊伍簇擁着宋理宗與閻貴妃擺駕葛嶺之上地抱朴道院。還好葛嶺並不算高,宋理宗一行僅走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道觀門前。而道觀中地大小道士早在觀主心文道士率領下列隊兩旁跪下,心文道士卻僅是豎掌甩塵行禮,恭聲道:“無量壽福。貧道心文率全觀弟子,拜見當朝萬歲。”
“大膽道士,見到皇上竟然不跪?”丁大全很會拍馬屁,搶在董宋臣面前大怒喝道。宋理宗卻笑道:“丁愛卿不必動怒,朕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抱朴道院了,上次與心文道長談道甚爲投緣,給心文道長賜了君前免跪恩典的。”
“有這事。我怎麼不知道?”丁大全心中糊塗。心說臨安城還有我也不知道的事?宋理宗卻感慨道:“可惜物事人非,上次陪朕來遊葛嶺的賈似道正在前線大營。否則君臣故地重遊,定然別有一番滋味。”
“既然萬歲還記掛着與賈丞相同遊葛嶺之事,不知皇上可有興趣再去上一次與賈丞相遊覽的紅梅閣中一遊?”心文道士微笑道:“萬歲可還記得,賈丞相還在紅梅閣中留有一首詩詞?”
“當然記得。”宋理宗吟道:“寒食家家插柳枝,留春春亦不多時。人生有酒須當醉,青冢兒孫幾個悲?”吟完,宋理宗搖頭嘆道:“師憲這首詩雖然有些頹廢,卻也算得是看透世情,試問朕九泉之後,又有幾個後人能在朕之陵前真心傷悲?”
“皇上萬壽無疆。”見宋理宗提到死後之事,丁大全、董宋臣和閻慶等人嚇了一跳,趕緊跪下大呼。宋理宗嘆息着擺擺手,搖頭道:“都起來吧,朕只是有些感慨。你們天天叫朕萬歲,可朕心裡很清楚,事上那有萬壽無疆之人?要不了幾年,也許朕就塵歸塵,土歸土了。”“皇上,恕貧道插一句嘴。”心文道士合掌道:“世上雖無長生不老之術,卻有延年益壽之方。小觀之中近日來了一位奇人,他就駐壽延年頗有心得。”
“還有這樣的人?快宣他來見朕。”宋理宗大喜,忙下旨道。心文道士卻有些爲難地答道:“回皇上,這點貧道實在不能奉旨?”
“爲什麼?難道他已經走了?”宋理宗驚訝問道。心文道士打稽答道:“回皇上,那位高人正在小觀之中,只是那位高人脾氣古怪,從不公開露面,只許別人去見他,並且每次只見一人,多一人他都不肯露面。”
“原來是這樣。”有了多活幾年的希望,宋理宗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連聲說道:“好辦,快給朕帶路,朕親自去見那位高人。”丁大全和董宋臣等人卻趕緊勸道:“皇上不可,這人神神秘秘的,只恐心懷歹意對皇上不利。”閻貴妃也勸道:“皇上,這樣的人不能相信,萬一他是蒙古韃子派來的刺客怎麼辦?”
“這……。”宋理宗被幾個心腹說得有些遲疑。不過在看到身後的那批全副武裝的御前侍衛後,宋理宗又笑道:“無妨,朕去見那位奇人時,讓侍衛在門外等候就可以了。再說,朕也相信心文道長不會害朕。”
見宋理宗堅持,丁大全等人也不敢再勸,只得與宋理宗一起跟在那心文道士身後,趕往那所謂高人所在的紅梅閣。到得紅梅閣外,宋理宗先是讓御前侍衛把紅梅閣團團包圍,又在各個窗戶前安排了站崗侍衛,這才讓心文道士打開殿門,宋理宗緩步入殿,心文道士立即關上殿門,並背靠大門閉目不語。丁大全和閻貴妃等人心中生疑,正試圖靠近殿門偷聽談話時,殿中卻立即傳來宋理宗的厲喝聲,“傳旨下去,任何人靠近紅梅閣二十步之內,立斬無赦!”
“快散開。”丁大全和閻貴妃等人不敢怠慢,趕緊連滾帶爬的跑出二十步之外,看着那緊閉地殿門,心中疑惑重重……
與此同時的紅梅閣中,賈似道身着朝服,跪在平鋪在地上的精忠報國大旗上,向宋理宗行三跪九叩之禮,哽咽道:“微臣賈似道不告還京,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師憲,你怎麼偷偷回臨安來了?”宋理宗面色嚴峻,低聲喝道:“前線主帥未得聖旨還京,乃是殺頭大罪,你難道能不知道?還有。”宋理宗指着那面沾滿血跡、箭孔無數的精忠報國大旗問道:“這面旗幟是怎麼回事?上面怎麼有這麼多血?”
“回皇上,這一面旗幟乃是微臣在前線親抗之軍旗。”賈似道哽咽道:“皇上,這旗幟上沾滿了無數蒙古韃子與我軍將士的鮮血!”說着,賈似道解開朝服,露出左肩上在滸黃州被張傑射出的傷疤,哽咽道:“這旗上,也沾了微臣之血!”
“你在前線也受傷了。”看到賈似道肩頭那黑黝黝的傷疤,宋理宗對賈似道擅自回京的怒氣一掃而空,柔聲說道:“朕也聽說了,你這一次在前線身先士卒,赤膊上陣,激勵將士奮勇殺敵,這纔打下了今天地局面。可你爲什麼要擅自回京?這件事要是被那些御史言官知道了,肯定會對你羣起而攻之,就是朕也不好迴護於你。”
“回萬歲,微臣不得不回來啊。”賈似道擡頭,眼中含淚說道:“蒙古韃子被我大宋掐住命門,想以釜底抽薪之計換掉微臣,讓他們的主力部隊乘機逃走,以期再次攻宋。微臣這次回來,就是要用這面沾滿我軍將士鮮血的精忠報國旗當面告訴皇上,我大宋男兒絕無貪生怕死之輩,即便是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惜!誓要殲滅蒙古入侵之敵!保我大宋長治久安!百姓安居樂業!皇上江山萬年!”
看着那面血跡斑斑的精忠報國大旗與賈似道肩頭那可怕地傷疤,又聽着賈似道肺腑之言,宋理宗的鼻子不由也有些發酸,哽咽道:“師憲,你起來吧,告訴朕,你打算怎麼做?”
“皇上,微臣斗膽懇求一句。”賈似道仍然跪在地上,懇求道:“皇上能不能按微臣的安排,先答應與蒙古韃子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