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二更之後,從王玄義所在高處遠遠地望去,河岸邊的閒雲居此時依舊是一番燈火通明的景象。王玄義看了一會兒便從樹上跳了下來,隨後他先是解下馬上的水囊痛快的灌了一口涼漿,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麻布蒙在了臉上。直到收拾穩妥,他方纔輕輕地拍醒了正在一旁熟睡的王敬……
“額……啊?大人,這就要出發了嗎?”
王敬從睡夢之中醒來,卻看到王玄義此時已然用麻布遮住了顏面,方纔意識到此時已是出發的時候了。就在王敬正要起身之時,王玄義卻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對他囑咐道:
“王敬,我思來想去,今晚若是你我二人都進了這閒雲居,萬一惹上了什麼麻煩,只怕是連個回去搬救兵的人都沒有,所以……依我之見,你還是留在這裡等我回來吧?”
“可是……大人!若是您遇到了什麼危險,那又該如何是好?”
王敬聽這王玄義打算一個人夜探閒雲居,不由得大驚失色,可這王玄義卻只是不以爲然的擺擺手,隨後對王敬繼續說道:
“若說危險,倒也沒什麼可擔心的,我兒時曾瞞着母親跟堂兄一同習武,普通人便是三五個聯手又能奈我何……倒是這閒雲居,你我皆不知根底。穩妥之計,還是由你守在外面爲好。這樣一來,就算是真動起手來,我也不必顧忌你的安危。而且……就算我真的陷於賊手,也還有你在外面代爲奔走……”
王玄義交代了一番之後,看這王敬還要再說,便徑直從懷中取了印信交到了王敬的手上。隨後又繼續囑咐道:
“你拿着我的印信,若是明日日出我依舊未歸,便騎馬速回開封府請蔡大人前來助我,懂嗎?”
“大人!王敬……懂了!”
王玄義見王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又取來草繩扎住了自己的袖口褲腳。直到收拾穩妥之後,他才又拍了拍王敬的肩膀全做分別之禮,隨後王玄義徑直轉身,漸漸地便沒入了這朦朧的夜色之中。
且說這王玄義離開之後,王敬只不過片刻便覺得心中惴惴不安了起來。他試着像王玄義一樣爬到了一棵大樹的樹冠之上,然後手搭涼棚向遠處的閒雲居望去。此時的閒雲居依舊是一片燈火輝煌的景象。藉着朦朧的夜色,王敬偶爾可以看到莊園內有人走動的情形,不過許是間隔的距離實在太遠了,他卻並未見到有什麼異常的情形。
這一夜……實在是讓王敬覺得太過漫長了,隨着遠處那閒雲居的燈火漸熄,王敬心中的擔憂不由得也變得更深了一些。聽着耳邊那不知是何種飛禽走獸的叫聲,王敬只盼着王玄義能夠早一些回來。
三更時分,隨着渡口的方向傳來了一陣悠揚的鐘聲。王敬卻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只見他手腳並用的從樹上下來,剛想解開繮繩回去報信,卻想到此時東京的城門纔剛剛關閉,便是想要去搬救兵也是不能了。
“這可如何是好,萬一大人他真的被閒雲居的人發現了……”
此時王敬真是越想越是害怕,可是他又想起王玄義臨走之前給他的交代,此時距離天亮還爲時尚早,心理不由得便犯起了難來。
待到四更時分,王敬實在是再也無法等下去了,他咬咬牙,只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回去報信,這王玄義便會有性命之憂,就在他摸了摸胸口的印信,隨後解開繮繩跳上了馬背之時,卻聽得草叢中突然傳來了一個細微的聲音。
“王敬……”
“啊……誰?”
“小點聲……是我!”
……就在王敬半信半疑的下馬之後,卻看到草叢中先是有人遞出了一個包袱,隨後王玄義才一臉疲憊的走了出來。
”大……大人?“
“啊……太好了,真怕你等不到我回來就走了……”
“大人,您可算是回來了,怎麼去了這麼半天……剛纔……真是要急死我了!”
“哈哈,莫急莫急,看看我都帶什麼回來了……”
王玄義說着,便像獻寶似的打開了那個包袱,只見那包袱之中圍着的乃是一個蒸屜,待王玄義再將蒸屜打開,這才發現其中放着的乃是一屜熱乎乎的麪食。
“大人……這是……”
“出來時路過廚房,我看到那火上蒸着東西,邊想着正好拿來做早餐,你看……這可是好東西啊!”
王玄義說着,便從籠屜裡拿起了一個開口的面兜子小心的放進嘴裡。王敬見狀,只道是這東京城裡尋常所見的包子(也叫作兜子,現在叫做燒麥)便也好奇的用手拿起一個囫圇的塞入了口中。
入口之後,這王敬只一咀嚼便覺的滿口鮮美,這餡料,絕非是平常街市上所見的那種尋常貨色。
“大人……這個……真是……太好吃了!”
“哈哈……那是自然,我聽着閒雲居里的小廝說這叫決明兜子,乃是用幹腹魚(鮑魚)泡發做餡,上鍋蒸制而成的……哼,偏是那些腌臢之人有此等口福,我等卻每日與胡餅作伴。不管了,先拿來於你果腹!”
王敬聽王玄義提起了這閒雲居,便停下手來有些好奇的問道:
“大人,您一去就是好幾個時辰……這閒雲居里……到底是什麼樣的……”
“這個……還是不說了,免得壞了你的胃口。你快吃吧,等吃完了,你我便一同回開封府去召集人馬,我今日便要踏平了這等腌臢之地!”
……
這王敬見王玄義不願多言,自也不再追問。兩人只三下五除二便把這一屜決明兜子吃了個乾淨。吃飽之後,主僕二人又飽飲了一袋涼漿解渴,這才翻身上馬,朝着東京所在地方向匆匆上路。
或許是因爲日出之前天氣涼爽的緣故吧,王玄義主僕二人不等天明便趕到了東京城東的朝陽門下。看到有人策馬狂奔,門前守衛不免上前盤問,卻聽馬上一人自報乃是開封府的判官。守衛聽後,自是不敢阻攔。便驅趕着等候進城的百姓讓王玄義二人先進得城來。待王玄義進城之後,主僕二人又一路縱馬回到了開封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