紇石烈大康能混上百夫長的職位,不僅僅是靠裙帶關係,他自己也是有幾分本事的。至少在對危險的嗅覺方面,有着獨特的能力。
當他聽到樹林中傳來破空之聲的時候,心中就已經生出了不祥的預感。不是說他的本事有多強,純粹是在戰場上經歷的生死多了,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種習慣。
雖然不知道危險到底來自何方,但是考慮到此次押運之人逃得如此之快,加上火箭射中的麻袋,稻草自然,他立刻朝着原理馬車的地方跑去。
因此他才能逃過一劫,在劇烈的爆炸爆發時,由於距離稍遠,被強烈的氣浪推至一旁,撞在了樹上,昏死過去。
直到秦武一個接着一個檢查有無漏網之魚的時候,他才醒轉過來。
顧不上身上的疼痛與灼熱,先看到那些原本逃跑的傢伙如今正在滅火,而領頭的一人凶神惡煞的提着一口單刀,挨個朝着他那些已死的手下身上捅,就知道今天中計了。
瞧不起宋人歸瞧不起,可紇石烈大康也知道宋人中有一些是及能打仗的,此刻只想着逃命,只要能夠逃過今天,上報猛安,到時再帶人前來報復也不遲。
看着那個凶神惡煞的傢伙提着單刀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他憋足了氣力,趁人不備,猛地從地上躥起來,以與他身形極不相符的速度衝向土坡——他記得土坡後面不遠的山坳裡,停放着他們備用的馬匹。
只是他剛翻過土坡就看見土坡後面站着男男女女的幾個人,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聽着身後的腳步聲和吆喝聲越來越近,紇石烈大康快速判斷了眼前的形勢:兩個青壯漢子站在被他抓來的書生身邊;一堆青年男女站在被他們玩的不知死活的女人身旁;一中年文士和一個年輕的後生站在另一側。
嗯,就是他們了!紇石烈大康認準了胡銓和嶽雷的方向,加快了速度衝了過去,口中怪叫着,雙拳高高舉起,作勢要將擋路的二人嚇退。
秦天德猛一看到這麼個怪物出現在土坡上面先是一愣,旋即有些擔心對方朝着自己這邊衝來。
他沒什麼功夫,嶽銀瓶又是個女流,雖然習得武藝,但對方狗急跳牆說不定會傷到嶽銀瓶。
等看到那貨選誰不好偏偏選中了嶽雷那邊,差點沒笑出聲來。要知道秦三連十二三歲的嶽霖都打不過,更不要說岳雷的武藝了!
雖然紇石烈大康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火燎的破爛不堪,不過嶽雷還是認出了金兵的服飾。原本就因爲今日沒機會親手殺幾個金狗而心中不滿,眼下一個肥碩的金狗自動送上門來,心中自然大喜。
在胡銓的囑咐聲中,他拔出腰刀就贏向了紇石烈大康。
二人剛剛糾纏到一塊,秦武也帶人追了過來。
秦天德讓衆喬裝的兵士返回收拾殘局,而秦武則是拎着單刀加入了戰局,與嶽雷二對一對付赤手空拳的紇石烈大康。
紇石烈大康原本就不是嶽雷的對手,而且又有傷在身,如今以一敵二,立刻呈現敗勢,身上接連掛彩。
“你們這羣沒種的南人,就會耍陰謀詭計以多欺寡,算什麼英雄好漢!”
秦武倒是不在乎什麼以多欺少,他只先殺了這個傢伙替他死去的兄弟們報仇;而嶽雷就不同了,他本就不願意同秦武聯手,眼下聽到對方這麼說,當即放慢了刀勢,結果給了紇石烈大康一個空子。
要不是秦武殺心已決,不惜以命換命,紇石烈大康就已經衝出二人的合圍了。
“你他孃的還有臉說!你搶本少爺錢銀的時候,不也是以多欺少麼!今兒個本少爺就以多欺少了,二子、三兒,給本少爺上!讓他死得越痛苦越好!”
秦三早就找來了兩根木棒,遞給了秦二一根,二人大步衝了過去。
紇石烈大康心中大駭,只怕今日喪命於此,一邊苦苦抵擋着嶽雷秦武的單刀,一邊大聲高喊着:“我乃大金謀克,你們敢害我性命!”
他本是想借着金國對宋朝的威嚇讓秦天德等人投鼠忌器,可是嶽雷聽到他是一個百夫長,頓時來了精神,手中單刀雪花般飛舞,刀刀直逼他的要害,片刻間紇石烈大康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
“謀克?”秦天德眼睛一亮,“都住手,把他擒下不要傷了他的性命!秦武,擋住嶽雷!”
最終紇石烈大康暫時保住了性命,但也想那個書生一般,被秦三用升級後的捆綁手法捆了個結實。
“你們竟敢幫本謀克,難道是想破壞宋金和議,重燃戰火麼!”紇石烈大康倒在地上不停的屈着腿,下身被一根繩子僅僅勒住帶給他的一樣難受掩蓋了身上的所有傷口產生的疼痛。
秦天德來到他的身邊,蹲下身子,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你的名字?”
“哼!”紇石烈大康冷哼一聲繼續在地上屈着腿。
“你的名字!”
“哼!”
“三,用你手中的木棍捅他的屁眼!”
“你敢……啊!!!”
“少爺讓我捅的,你怎麼搶我的木棍!”
下手的不是秦三,而是秦武。聽到了秦天德的這個主意,秦武只覺得眼前一亮,這種折磨人的手段也就只有秦天德這種異類才能想得出來。
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許還會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可是如今心中充滿了仇恨,這種快意的報復怎能假手於人?
三下,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深,紇石烈大康的慘叫聲一次比一次高。
“狗官,你淨出一些下作的主意。”隨後趕來的嶽銀瓶側過頭去,嘴裡罵道,只是聲音裡沒有任何不滿,只有難爲情的感覺。
秦天德沒時間跟嶽銀瓶解釋,因爲秦武又要捅第四下了:“秦武,住手!你沒看見他那裡已經流血了麼?你在捅下去他非死不可!三兒,把棍子拿回來!”
“大人,難不成你要放過他?”秦武瞪大了雙眼,手中緊握着木棍。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一刀砍死這個金國的謀克那實際上是對其的恩賜,只有讓他以那種方式恥辱而又痛苦的死去,纔是最讓自己解氣的。
“本官辦事用告訴你麼?”秦天德不滿的斜了眼秦武,然後又笑呵呵的看向地上痛苦不已的紇石烈大康,“你的名字。”
“紇,紇石烈大康”
“紇石烈部落的?”
“是。”
“紇石烈志寧和你什麼關係?”
紇石烈志寧,是有“小堯舜”之稱的金世宗時期的一員名將,沉穩剛毅,素有大略,也是完顏宗弼——也就是金兀朮——的女婿。
咦?紇石烈大康立刻停止了掙扎,有些詫異的看着秦天德,半響才說道:“是我族弟。”
“當真?”
“當真。”紇石烈大康有些迷糊了,他這個族弟如今只是一個在皇宮中擔任一個小小的護衛,怎麼眼前的南人居然會知道?
“哎呀,這麼說咱們就是自己人了!三兒,趕快鬆綁,二子去取些水來!”秦天德突然一拍大腿,臉上露出了歉意。
“大人!”秦武搞不清楚秦天德爲什麼會突然和眼前的胖子拉上關係,大聲喊道。
秦天德不悅的掃了他一眼,淡淡的吩咐道:“你下去,帶人清理一下戰場,沒有本官吩咐不許上來!”
被解開繩索的紇石烈大康揉了揉生疼的襠部,有些疑惑的看着秦天德:“你究竟是何人?”
“呵呵,大宋,秦天德。”
“你就是秦天德!”
“沒錯沒錯!”秦天德從秦二手中結果水囊,遞給了紇石烈大康,“想必前些日子你手下中已經有人跟你說了秦某所託之言,不知完顏兄如今身在何處,什麼時候才能夠光臨淮陰,在下可是翹首以盼啊!”
“狗官!”嶽雷恨聲罵道,右手握住了剛剛收回刀鞘的刀柄,正想拔出,卻被一旁的胡銓扯住了袖子,輕輕的搖了搖頭。
胡銓已經從嶽銀瓶口中得知了前幾日秦天德從那兩個金兵十人隊脫身的經歷,心中充滿了疑問。
不說秦天德是否真的是在誆騙金兵,直說秦天德能夠挺過斜卯阿里和完顏亮的名字以及這二人在金國的身份地位,就足以讓他吃驚的了。
眼下又聽到秦天德口中蹦出了一個“紇石烈志寧”,這更讓他疑惑了——一個常年廝混在錢塘的惡霸,怎麼會對金國如此熟悉?
嶽銀瓶表面上並沒有什麼反應,她從秦天德臉上的笑容已經看出,秦天德又要騙人了,只是不明白眼下大局已定,還有什麼必要誆騙這個叫做紇石烈大康的金國謀克呢?
紇石烈大康一口氣喝光了水囊中的清水,打了個水嗝:“你當真認識海陵王?”
“你們都退到一邊!”秦天德掃了眼胡銓等人,極爲親熱的拉着紇石烈大康烏黑的手臂,一同走向了土坡下一處歇腳的地方,“大康諳達,完顏宗弼世伯如今身體可還健朗?我就不明白了,志寧賢弟身爲他的女婿,又有大才,爲什麼不能破格提拔,非要讓他在皇宮中擔任一個小小的護衛,這實在是太屈才了……。。”
聽着秦天德詳細講述着完顏亮、完顏宗弼以及紇石烈志寧的事情,紇石烈大康越來越相信眼前的這個宋人所言非虛,於是二人反倒聊了起來。
在秦天德的刻意引導之下,完全沒有了戒備心理的紇石烈大康真可謂之部屋言言無不盡,二人相談甚是融洽。
“這個狗官,居然跟金狗稱兄道弟!”不遠處偷聽三人組中的嶽雷恨聲罵道。
“小雷不得對無禮,狗官必定有深意。”嶽銀瓶喝止住嶽雷,又轉向胡銓,“胡師爺,狗官到底在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