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三丈夫偉岸如神祗

二八三、丈夫偉岸如神祗

宋軍營寨北面也出現了雷霆般的馬蹄聲,這讓嚴實面露喜色。

從開始突擊到現在,其實不過是一兩分鐘的時間,但就在這一兩分鐘時間裡,嚴實發覺自己已經陷入窘境之中。他驅使部下以血肉之軀向前衝鋒,唯一可以掩護他們的,只有黑夜本身。然而宋人的那種新武器,根本不受黑夜影響一般,他們只是在軍官的口令下,按着平時的訓練,一排排向前放槍,然後再退後裝彈。

武穆零三作爲擊發槍,在出現啞彈的可能性上遠遠低於燧發槍,最初他們用於訓練的燧發槍,每七槍中總會出現一槍啞彈,而使用現在的擊發槍,平均每百槍纔會出現一次。他們連綿射擊之時,每次射擊總有兩百枝槍同時開火,其中出現一兩槍啞彈,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按照過去的兵法,有所謂“臨陣不過三矢”之說,騎兵開始衝鋒之後,再厲害的射手,最多也只能射出三枝箭,就不得不面臨肉搏的危險。火槍射速並不比弓箭快,但是因爲是排槍,雖然每枝槍十五秒左右才能放一回,但平均起來卻是五秒便有一排。

夜幕多少幫了嚴實的忙,他暗暗慶幸,若是白晝,如此慘重的傷亡,只怕他的部下早就崩潰了吧,就象白天在宋國官道上曾發生的那樣。好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成功轉移了宋軍的注意力,孛魯那邊的攻擊,應該會順利些吧。

孛魯也是同樣的想法,他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若不是被親兵死死抱住,他甚至要親自縱馬突擊。

他帶領的,都是騎術最爲高明也最爲精銳的怯薛,他們每個人都有十年以上的廝殺經驗,性格堅毅,即使是在臺莊的慘敗中也頑強地退回。

巴特爾便是其中之一。這個男子臉上有一道很長的傷疤,幾乎將他的嘴括大了一倍,這是他遠征花剌子模時留下地傷痕,聽得西南面炒豆一般的聲音,他舔了舔脣,卻沒有露出絲毫懼色。

“草原上的蒼狼。永遠沒有恐懼。”

他握着自己的彎刀,這把刀曾經是成吉思汗親自賜給他的,他用這刀砍下過數以百記的頭顱。他將身體伏在馬背上,胯下戰馬奔跑時他也隨着馬身起伏,每次感覺到這種起伏地韻律時,他都覺得自己象是伏在一個健碩的女子身上。他生在馬背長在馬背,這戰馬,便是他的伴侶。

百步的距離,不過是數息的事情。巴特爾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燈火照亮的地方,發出聲嘶力竭的吶喊。

“殺!”

數以千計地怯薛、探馬赤軍同時發出吶喊。他們象是衝破重重阻攔地巨浪。奔騰咆哮着釋放自己地壓抑。

就在這個時候。從宋軍陣地上傳來了古怪地號聲。象是鎖吶吹出來地。接着。宋軍營前燈火剎那間亮了起來。一道道光柱從一種奇怪地燈中探出。十步之內纖毫畢現。即使是在兩百步外。這燈光突然照在人地眼間裡。還是讓人無法承受。

“這是什麼燈?”巴特爾只覺得眼睛被亮光刺得無法睜開。他脫口喊道。

在他們之後。孛魯也同樣滿臉驚訝。他距離得遠。受光影響不大。但看到原本黑暗地地方被照得雪亮。他心立刻突突直跳起來。

原本想利用夜幕地掩護衝入宋軍營寨之中。只要進去之後。便不必擔憂宋人地大炮和那種遠程射擊地武器了。可現在夜幕竟然被破了。他地將士曝身於光亮中。那些馬也無法適應這樣突然發生地變化。有人立而起地。有狂跳悲嘶地。還有地更乾脆轉身逃走。大多數都放緩了步子。

孛魯與巴特爾自然不知道,這又是來自流求的一項新發明,喚爲汽燈。這原本是爲礦井深處或列車夜行所準備的。而李鄴領的這支近衛軍教導隊爲了便於夜間行軍和作戰。也裝備了改良過的汽燈,可以通過燈罩。將光線向一個方向射出。突然間三十餘盞汽燈都亮了起來,這在戰場之上是了不得的變故,蒙胡的衝擊不由得爲之一滯。

緊接着而來的便是成排地砰砰聲,巴特爾捂着眼睛,看不見自己的前方,只覺得自己胯下的馬突然驚嘶了一聲,然後發軟倒地。雖然馬已經減了速,可是衝力還是將他從馬鞍上甩出,在地上滾了好幾個跟頭,手中的彎刀也不知甩到了哪裡。

巴特爾原先以爲自己是不知道什麼是畏懼的,但現在,明明周圍一片雪亮,可他卻是什麼都看不見,聽到的不是那砰砰的催命的聲音,便是馬嘶和同伴的慘叫呻吟。一種從未有過地感覺從他地心底浮起,他戰慄着,只覺得熱熱和液體從胯下流了出來。

“啊,啊啊!”他慘叫着,象那曾經被他追逐然後砍下頭顱的人一樣慘叫着,那聲音聽到他耳中都變了調。他看不見,只是本能地轉身,想要遠離那每隔片刻便會傳出“砰砰”聲響地地方。

他不是第一個轉身逃走的蒙胡,但他一定是最幸運的那一個。近衛軍並沒有因爲敵軍的混亂而有絲毫同情和懈怠,如果說蒙胡是最兇殘的殺人禽獸,那麼他們就是最冷酷的機械屠夫。一排排鉛彈乘着火與光從武穆零三型擊發槍中射出來,帶着爲所有被掠奪被屠殺者復仇的尖嘯,歡快地穿透一層層甲冑,在蒙胡與附庸諸族的武士胸前或背後撕咬出一朵朵血花,成排成排地收割着他們的性命。巴特爾毫無防備,但是子彈卻沒有擊中他,在他身前身後,成百成百的怯薛與探馬赤軍死去,他卻安然無恙。

不知是被馬還是人的屍體絆了一下,他哭嚎着踉蹌倒地,覺得自己的末日來臨,那曾經保佑過他的長生天,現在已經拋棄了他。巨大的恐懼將他整個人都吞沒,他喘了幾口氣,只覺胸腹間疼痛難忍,然後便暈了過去。

“宋思乙,你小子怎麼樣。擊中幾個?”石大勺一邊給槍換裝子彈,一邊問同樣在換子彈的宋思乙。

“三個。”宋思乙簡單地道。

“沒意思,我至少擊中四個。”石大勺熟練地裝好子彈,然後快步向前,等待齊射的命令。

“吹!”宋思乙不屑地道。

孛魯這個時候已經反應過來,宋人對於夜襲早有準備。但是事已至此,便是明知有埋伏,他也只有全力一搏,否則這次潰敗之後,只怕他們再也沒有獲勝的機會了。

他心中還有一個擔憂,在青龍堡之戰中,他從宋人那得到的消息,宋人雖然使用了一種會爆炸地鐵瓜,威力甚大。讓人無法防備,但並沒有裝備現在的這種短棍,而這支宋軍雖然裝備有這種短棍。卻不曾看到投擲那種鐵瓜。顯然,無論是那扔鐵瓜的還是這玩燒火棍的宋軍數量都還有限,這便是他的最後勝機。若是再給宋人三五年,甚至只是一兩年時間,宋軍全部裝備這般威力無倫的精良武器,那麼蒙古人莫說河北和遼東,就算退回大漠也不再安全。

若此戰獲勝,俘虜了宋人地工匠,奪得這種武器的樣品。象金人仿製大炮那樣仿製出來,蒙古人還有一絲生機!

“衝,衝,衝!”他握緊拳頭,滿頭都是汗跡,鬚髮皆張地怒吼。

“我哪吹牛了?”石大勺悠閒地唿哨了聲,他們二人如今都升了職,是這兩個隊的隊官,故此無人管束。

“次次都吹。”宋思乙放了兩槍。然後又道:“五個了。”

“這般打仗,總有些不過癮,你說蒙胡爲何就衝不過來呢,看他們,都閒得無聊了。”石大勺裝着沒有聽到,到手中裝彈的速度明顯加快,他向那些原本負責保護他們的長槍手和重盾手呶了呶嘴,這些忠衛軍一臉羨慕地瞧着他們。

“來了。”宋思乙微擡了一下下巴。

經過初時突如其來的光芒和暴風驟雨般的鉛彈,蒙胡已經適應過來。他們最先的部隊非死即傷。在兩軍之前留下一堆屍體,但他們並未就此退縮。相反,蒙胡當中象巴特爾那樣喪膽的並不多,他們潮水般地繼續向宋軍發起衝擊,這一次排槍未能徹底擋住他們,有十餘騎漏網之魚來到了圍住營寨地鐵絲網前,不顧鐵絲網上的鐵刺便想攀爬或是推倒鐵絲網。

那些百無聊賴的長矛手終於有了用武之地,踏步向前就要把這些漏網之魚串起,但是在他們身後大車上,站在高處地火槍手開始開槍,這些零散過來的蒙胡傾刻間便成了鐵絲網下的屍體,長矛手仍然一無所獲。

事實上,在裝備如此數量的後裝擊發槍之後,原本就用不着這麼多的長槍手和重盾手進行保護,趙與莒出於謹慎,纔會給這支近衛軍教導標配有兩標的輔兵。

“看看,蒙韃頭子現在還不知會氣成啥樣,咱們都可以泡杯茶,一邊喝一邊打仗。”石大勺嘮哩嘮叨地道:“對了,宋思乙,聽聞有人給你在說媳婦?”

宋思乙嘴角向上翹了翹,卻不搭茬,而是淡淡地道:“七個了。”

就象石大勺猜到的那樣,孛魯現在完全氣得不成了樣子,他原本是蒙胡權貴中少有的理智之人,但看得自己的心愛子弟連宋人地邊角都摸不着,便紛紛倒在血泊之中,如何讓他不難過而至憤怒。

“殺,殺!”他怒吼道,一把推開親衛,奪回自己馬繮,驅馬便要前衝,立刻又有親衛來抱住他:“太師,太師不可!”

“爲何不可,我父親跟隨成吉思汗轉戰南北,每次都是親冒矢石,我在征伐黑水諸蠻的時候,也是衝鋒在前!”孛魯大喝道:“此時若我都不衝,誰還會衝?”

“那些敵人,都是和我們真刀實箭的比拼的敵人,這些宋人,他們用的是妖法,太師,他們用的是妖法!”那個蒙胡此時也顧不得尊卑,大聲嚷嚷,眼睛裡滿是恐懼:“太師,我們打不過的。他們會妖法!”

除了妖法之外,在蒙胡那野蠻簡單的頭腦裡,無法理解這個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金國能把宋國打得只剩餘半壁江山,他們又能把金國打得幾乎滅國,可當與宋人交手以來,他們便沒有討得好過!這些宋人。他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們從誰都能欺凌壓榨的地位中解脫出來?

孛魯想不明白這個問題,或者說,他不願意相信這個問題地答案。

這個時候,他也沒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那名親將抓着他的胳膊,在他耳畔大吼:“太師,退吧,退吧。讓嚴實殿後,我們退回去,我們要財帛。去搶金人地,去搶夏人的,去搶高麗的,爲何非要來搶宋人?”

在這員向有勇名的親將眼中,孛魯看到了那種極度的恐懼。這恐懼以往都是閃爍着被蒙古人征服的族羣之中,是他們對蒙古人最常見地態度,可是現在,這種目光卻出現在蒙古人地眼中了。

孛魯側過頭去再看戰場,舉起地手不停地顫抖。然後垂了下來。

如果說傷亡的話,他地數萬大軍尚在,傷亡不過二三千罷了,以蒙古人的堅韌,這點傷亡完全承受得起。可是,他看出來,現在那些怯薛、探馬赤軍都已經膽寒,他們已經沒有繼續衝擊宋軍的勇氣。雖然宋軍的營寨不算牢固,孛魯有把握只要一輪衝擊。便可以把他們的鐵絲網與拒馬之類地全部清除,但前提是,他的軍隊能夠接近宋人。

這似乎是個不能實現的任務。

“就這般退了?”他心中問自己,此前他也有過心理準備,若是攻擊不成,乘還未給自己造成不可挽回地損失的機會,早些退回大元,爲拖雷保持與諸兄爭霸的實力。可這才損傷兩三千人便要撤退,未免也太傷自家士氣。從那名親將的目光中。孛魯可以肯定,這次退了。從今往後,這支曾經橫掃草原大漠戈壁的騎兵,從此遇着宋軍便只會望風披靡。

就象金人見了蒙古人一樣,畏之如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蒙古人的威名,難道說就要在自己手中化爲烏有麼?

這一刻孛魯並沒有想到,從鐵木真被宋人俘獲起,蒙古人的威名就已經搖搖欲墜了,他這次若是選擇敗退,只是讓還草原黃金家族殘留的一點餘輝,也徹底被抹去罷了。

他垂下頭,還待細細思索,忽然,他馬前一具彷彿是蒙古人屍體的動了下,緊接着一躍而起,那人正是巴特爾。

“魔鬼,魔鬼!”巴特爾鼻歪嘴斜,口中流着涎,目光發直,他一把抱住了孛魯地戰馬脖子,用沙啞得嗓子喊道:“那是魔鬼,那是魔鬼!”

孛魯的戰馬不安地打了個響鼻,想要把巴特爾推開,但巴特爾的力量很大,抱着馬脖子就是不肯放。孛魯認得他,知道他向有勇名,甚至還曾經被成吉思汗賜過金刀。可是現在他象個無助的小孩一樣哭泣着,身上散發着讓人噁心的臭味,目光裡沒有任何神采。

“太師,太師,宋人……宋人攻出來了!”

就在孛魯還舉旗不定的時候,親將又喊道。孛魯再擡頭去看,只見那些提長槍和盾的宋人推開鐵絲網,從縫隙之間,一隊隊執着那種古怪武器的宋人走了出來,他們就在蒙古人的眼皮底下,大搖大擺地排成隊列。孛魯幾次想要舉刀下令攻擊,可宋人地有恃無恐讓他不敢輕易拿定主意。

萬一……宋人又有什麼詭計呢?

孛魯並沒有發覺,自己與巴特爾一樣,也被宋人嚇破了膽子。

隨着有節奏的鼓點聲,完成隊列的宋人開始向前,孛魯情不自禁地讓馬後退,宋人每前進一步,他便後退兩步,宋人那種發着雪亮光芒的燈也在不停逼近,這麼亮的光下,他看着宋人的身影無比偉岸。

“這些漢人,怎麼會象神祗一樣高大?”孛魯心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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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繼昌隆下七十一雖無風雨卻有晴三十巧匠下三十五迎新上十四繼昌隆上九十九此去應是千層浪二十七媒子上八糧商下一一四飛鳥盡後弓自藏一五八迂人尚可欺之方二零二佯醉日新疾誇富七十四塞上忽聞金鼓響一二七威加海外歸故鄉二四三逐鹿羣英正年少第四十五章一七二臣意彷徨聽聖斷二六七大石臨敵三不戰二四八難捨此情成追憶二五二南國天子何許人二四一猶豫不決名臣心六十人情練達皆學問一四八天子宴前論鵝湖二三二慷慨取義沈六娘三六四西方三王綢繆豈爲富貴計二十四一年之計下三四零集風雷二一六豈唯小人壞國事二一零浪花平後餘微瀾二六四孰爲鷸蚌孰漁翁二五六觥籌交錯國宴香一八五窮圖現匕摧頑虜一四八天子宴前論鵝湖二六二車聲響徹臨安城二七二安知血海壞攀籬一零五風雲激盪別有天三零六興亡二六九流不盡之兄弟血三零八功勳四十弔唁上二三二慷慨取義沈六娘二八七天下板蕩忠臣死一五二晦庵不知知尼庵六十八自有妙手破妖氛四十弔唁下一五九虎賁卻月濟柔剛十二愈勇上三零四武人三三三當罰則罰九十七驚蟄雷響動九淵一十五事端上三零一有感二六二車聲響徹臨安城七十二世間多有奇女子六十九何懼海賊登懸山一一七忽聞海上有仙山三三八馮雁亭一零六漁陽鼓動徒有聲七十回首烽煙平息處一零二深謀遠慮有晉卿二五五天下攘攘爲利往二六零禍起無形聯二國三一九大宋龍騎兵在此二九五羅裙紛舞現白刃三三六一牆之隔一八八朕判虜死孰執劍一六二匡復應作長久計一四四九州生氣忖雷霆四十五天下三五八我心安處即吾鄉五十拂淨征衣問疆外八十三心中忐忑費思量一五一肘下常備善後方一六七天子無心尋芳柳二六一願將鐵軌致天下二六六虜胡雖狡何所懼一七六國子監前攔國子二四零張馳有度天子政二五七盤點盈虧運籌忙三零四武人一二零路語基隆論短長三四二當與不當一三七京畿暗伏背嵬營三二四女色三三六一牆之隔三六二北巡二五四爾曹身名俱成灰十九算帳上一八二單于戰火起河朔一燈市一九二怒極遍開煉獄花第三十八章二四八難捨此情成追憶二五零休道聖主易欺瞞二三六天子定策掌兵符三零五咆哮二三零清明上河心思宋二六七大石臨敵三不戰三零九檄文三十三史彌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