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零滿城風雨近重陽

一七零、滿城風雨近重陽

《欽定宋金會盟要約》次日便出現在《大宋時代週刊》的特刊之上,爲了這期週刊特刊,鄧若水與《週刊》的太學生編輯們忙了一整夜,在還是一片漆黑的凌晨四點,週刊被馬車運送至臨安各個發放點,得到通知的販報者立刻將這期《週刊》一搶而空。

現在《週刊》的發行,已經有固定渠道,《週刊》按照趙與莒的指示,將每七天稱爲一週,分由金木水火土五行加上月、日爲主宰,每週金日(週一)便會出版一期。這一天凌晨時分,《週刊》僱請的馬車便會將報紙送到臨安各處發售點,這發售點可能是酒樓,可能是茶鋪,可能是書店,甚至可能是勾欄瓦肆,那些需要《週刊》者再到發售點領取《週刊》。這個完整的銷售網,使得《週刊》甚至將貨鋪到了臨安周圍州府,他們只比臨安晚一天便可以拿到《週刊》,這也使得《週刊》的發行量日益增長,目前已經到了五萬餘份。

對於大宋而言,這銷量還不是極至,鄧若水雖然不好錢財,但對於增加《週刊》影響力卻是不遺餘力,以他計算,僅臨安一地,《週刊》最多可售至十萬份。

所以,當趙景雲醒來的時候,門外已經是一片歡呼之聲了。

他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招來自家書僮問道:“外頭何故喧譁?”“《大宋時代週刊》上說,大宋與金國議和了!”書僮也是一臉興奮,因爲激動。聲音都有些變了。

“哦。”趙景雲倒不覺得奇怪,他坐起身來:“去買份報紙來。”

書僮匆匆出去,但過了好一會兒才跑了回來:“官人,沒有了,小人跑了幾個賣報之處,都說這一期已經賣完了。”

確實賣完了,《週刊》編輯公署,如今正被吵嚷着要更多報紙的代售點人員擁得水泄不通,鄧若水甚至被吵得縮在屋子裡不敢出來。

對於聽慣了前線敗仗、大宋稱臣、稱弟、稱侄乃至稱兒稱孫的大宋百姓來說。這一份《要約》中規矩地每一條都是大快人心的事情。識字的讀書人當街被不識字的百姓央着念上邊的文字,每念一段,便是一大片的叫好之聲。

趙與莒絕對沒有想到這一點,他以後世民族國家的想法之中,這份《要約》只是無奈之舉,只能算是一張爲期時間不長的停戰協議,因爲對金媾和而且沒有提出收復失地的要求。他還擔憂會在民間招致反對之聲。但在尚無近代民族主義觀念地宋時,百姓對於領土、疆域的感情,遠沒有對面子來得強烈。

故此,百姓們對《要約》中匡復失地的興趣,還不如他們對其中宋金如何稱呼的興趣。

宋金爲兄弟之國,宋爲兄,金爲弟。

這在宋國與金國百餘年交往之中,尚是第一次出現。這也意味着如今宋強金弱。百餘年的積辱。似乎已經雪了。

趙景雲是少數關注要約其餘條款的人,他注意到在要約之中,宋金邊界重新劃分,京東、淮北很明確地劃入宋國版圖之中,也就是說,忠義軍與護衛隊奪來的土地,金國已經正式放棄了。

他關注地另一條款,是對待胡人關係之上。宋金並未結盟對付胡人,而是說在兩國任何一方與胡人交戰時,另一方須得保持“善意中立”,這是個新奇的說法,暗地裡意味着什麼卻有待觀察。

在另外一條款中,金國須得廣開榷場,與宋國交易,不禁宋國鐵器、瓷器、絲綢、棉布、呢絨、酒類等各種物產在金國銷售。^^^^入境所徵稅額。不得超過這些物產本值之半成,也就是百分之五。當趙景雲看到這一款時。歪着腦袋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這一款究竟是何意。

實際上,若不是實力還不夠,趙與莒還想在條款中加上允許宋國商人至金國開礦的條文,但如今還不成,他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本國子民。

“拿筆墨來,拿筆墨來!”

趙景雲看完之後,心中覺得似乎有什麼光芒閃過一般,他大聲喊道,然後自牀上跳起,也不穿鞋,就赤着腳在屋中走來走去。

書僮慌忙拿來了筆墨,他提起筆,在紙上寫道:“此誠千五百載未有之變故也,天子……”

才寫下“天子”二字,外邊一陣爆仗轟鳴,將他原先想到的東西打斷了。他擲筆於桌,搖頭苦笑:“唉,滿城風雨近重陽,滿城風雨近重陽!”

“趙曼卿,詩興大發了不曾?”他正長嘆之時,有人在門外笑道:“日上三竿,唯你賴牀!”

趙景雲聽得這聲音有幾分熟悉,然後想起正是前些日子結識的士子,陳安平陳易生。這人雖出自名門,性子與謝嶽倒有幾分相似,而且嬉笑怒罵,頗有名士之風。趙景雲也不拘禮,赤腳出門道:“陳易生,你今日如何會來尋我?”

“國朝與金盟約,向未有如此者,我們準備去孔廟祭祀,以慶賀此喜事,趙曼卿,你去也不去?”

有宋一朝,太學生都是極活躍的,爲了國事四處亂跑,如今有大喜之事去孔廟禱祝,倒也不足爲奇。趙景雲聞言立刻尋來鞋子,穿好儒服,笑着道:“且稍候片刻,有此等事,我趙景雲如何能落人後?”

太學生告孔廟,趙與莒則告太廟,這種繁文冗禮雖是讓人疲倦,但在這個時代裡,卻還是不可避免。^^^^

直到午後四時,趙與莒纔回到宮中,略略吃了些東西,便又聽得說重臣求見。他皺眉不語,今日明明沒有什麼事情。爲何朝中重臣還要求見?

“去稽古堂吧。”他放下吃的東西,皺着眉說道。

片刻之後,宣繒、葛洪、薛極與一干大臣便到了稽古堂,這些大臣神情都有些異樣。趙與莒端坐之後,命他們也坐下,他們相互望了望,卻沒有一人懇先開口。

見他們這般模樣,趙與莒心中有數,這次來必定又是找麻煩地了。

“今日朕在太廟歸來之時。見着御街也在修整了……臨安府餘卿沒來麼,本來朕還想問問,這御街修整之事進度如何呢。”

諸臣不提,他也不提,只是故意說起其餘地事情來。臨安御街爲最主要的街道,但比之開封之時,已經要窄上許多。而且因爲時間久了,多少有些坑窪不平之處,所所都須得整修。這一次整修,卻又與此前不同,是準備在御街上全部鋪上水泥。

如今在臨安郊外,已經建了一座水泥場,專門供應臨安府工程所需。臨安府的知府爲余天錫,當初將趙與莒自山陰帶來的人。自然是趙與莒的親信。故此按着他吩咐,利用臨安府府庫的錢,先改造御街,再逐步將整個臨安城的街道改過來。

事實上,那座水泥場除了滿足臨安府工程需要,還要滿足一些富商家的需要,在參觀了流求銀行這個現成地例子之後,流求一些富商也希望自家店鋪或者院子。也能砌得如此乾淨,既不揚塵,又很平坦。

衆臣再次相互使着眼色,卻沒有人接過話茬。趙與莒不理他們,接着又道:“朕這大內之中,有些殿堂地磚破損厲害,須得換了纔是,只不過再換地磚。所耗過多。不如換上水泥,不知諸卿以爲如何?”

天子開口問事。衆臣不好迴避,宣繒薛極自然是連聲應是,魏了翁卻首先問地磚貴還是水泥貴,再問所花費是國庫出還是內庫出,等聽說水泥便宜,錢也由內庫支出後,他便默認了此事。

有宋一朝,天子要辦些事情,其實都要受各方掣肘。故此這事得了朝臣允諾,趙與莒很是高興,雖然這種改變只是點滴,但總在這樣悄然無聲之中,改變整個大宋地社會觀念。

他這個天子開了這個頭,那麼朝臣中便一定會有人跟上,而朝臣更上,臨安及附及的富家也會跟上,那個時候,這水泥場便可真正盈利。雖然利潤未必多,卻足以產生一個新的行業,從而轉移一些勞力。

“朕累了一日,有些倦了,諸卿若是無事,朕便在這打上盹兒。”趙與莒見衆臣仍是吞吞吐吐,便淡淡一笑道。

他說完之後,真的向後一靠,頭歪下來,開始打盹,羣臣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魏了翁咳了一聲:“官家。”

“說吧,等你們很久了。”趙與莒道。

稽古堂裡又是一陣沉默,陽光自西邊窗子射了進來,冬日裡太陽落得早,再過會兒,便要下山了。

君臣之間的耐心比較,最後還是以羣臣的失敗告終,在衆臣一致使眼色下,鄭清之不得不當這個出頭人:“官家,臣等此次來,實是爲淮北、京東之事。”

“哦?”趙與莒微微前傾身軀,這讓他有了興趣:“莫非覺得與金國的要約有何不妥之處?”

“不是,不是。===”鄭清之面有難色,衆臣推他出來說話,一則是他年紀較輕資歷較淺,而二則是他畢竟當過天子老師,與天子關係非同尋常。他知道這是個得罪人地活兒,但不得罪天子便要得罪羣僚,想了想,他咬牙道:“淮北、京東既已屬我大宋,那地方官吏似乎也應由吏部委派纔是……”

“叭!”

一個瓷杯子重重摔在地上,平日裡極爲冷靜自持地天子突然勃然大怒,甚至未給鄭清之留顏面,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

趙與莒站起身,雙目怒視,身體都微微有些顫抖。

衆臣都是沉默不語,即使面對天子之怒,他們此時也不可後退了。因爲若是他們退,捱罵地便不是天子,而是他們這些羣臣。

“好。好。”趙與莒閉上眼睛,努力控制自己的怒火,這沒有什麼可以生氣地,自己當初培養義學少年,現在培養一個獨立於官僚士大夫之外的階層,不就是因爲自己看到了這些人會如此麼?

“當初朕要收復淮北、徐州之時,諸卿一個個義正辭嚴極力反對,朕只道諸卿已經是不要這淮北、徐州之地了。”趙與莒臉上浮起一絲笑,他雖然當了天子。但因爲注意鍛鍊的緣故,臉上沒有癡肥地肉塊,反而比當沂王嗣子時顯得有些清減,這絲笑浮在他臉上,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後來忠義軍、護衛隊自告奮勇,爲國匡復舊土,諸卿以爲金軍必要奪回徐州。徐州、淮北必不保,故此允了朕,讓劉全、李鄴爲徐州淮北之文武大吏。”

“再後來金國派了使者,諸卿以爲金國必來興師問罪,個個雙股戰慄,朕還聽說私下裡有人要勸朕,誅擅啓兵端桀驁不馴地彭義斌、李鄴,函首金國如先帝事。”

說到此處。趙與莒再度環視衆臣。衆臣如今都站了起來,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如今和議已成,這誰都不想要的徐州淮北還有京東,不復有戰事之禍,故此諸卿都來了,想必這些日來,諸卿門前奔走謀缺者不少吧。”

這話說得極是直白,衆臣仍是沉默。只不過這次卻是真正啞口無言了。

趙與莒輕輕嘆了口氣,有些人便是如此,辛勞拼命時見不着他,摘果子時他比誰都積極。他盯着岳珂道:“諸卿,你們自家說說,這般行事,是否會傷前線將士之心,朕不怕做高宗。只是諸卿中誰做秦謬醜?”

自岳珂爲乃祖鳴冤之文出現在《週刊》之後。趙與莒便令再將秦檜諡號改爲謬醜,舉國盡皆稱善。岳珂正是兵部侍郎。聽得趙與莒此語,他終於忍不住,拜跪下來道:“臣豈敢如此!陛下,臣以爲,當維繫如今淮北、徐州之制,京東也宜如此!”

聽得重臣之一倒戈,薛極立刻也跟了上來:“嶽侍郎之說,臣附議!”

趙與莒等了許久,可是支持他的,仍舊只有這兩人罷了。他慢慢一笑,點了點頭:“想當官?想牧民?這都簡單,咱們把和議撕了,與金國大戰一場,收復失地之後,便有的是官職給予諸卿去做人情。”

“臣等豈爲私利乎?”魏了翁抗聲道:“只是大宋舉國之內,混沌一體,如何能令君王之土不行君王之制?”

“正是,官家若是以爲此事之中,老臣懷有私心,臣願請退。”向來聽從趙與莒的宣繒也道。

“諸卿都是如此想地麼?”趙與莒微微一笑:“這便是挾衆以逼君了。”

“臣等不敢,只是敬進忠言!”

“忠言?”趙與莒擺了擺手,長嘆一聲:“罷了罷了,諸卿既是如此說,那麼……賢妃藏着的嫁妝,朕也只能交出來由卿等委吏去治了。”

聽得此語,衆大臣都是暗暗興奮,只道是官家不僅將淮北、京東都拿了出來,連流求也要拿出。

“陛下聖明!”有人拜呼道。

(修改加入:繼續求月票中……今天親戚結婚,忙了一天,還是趕回來碼字……估計加更危險,但還是要向各位求票……到今天爲止,已經連續七天以上更新超過三章一萬二千字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注1:《週刊》銷售份額,絕非作者胡亂臆測,這是根據當時讀書人比例來算的。宋代文風昌盛,士民富庶,以潮州爲例,唐朝韓愈去當刺史時,僅有一名秀才,至南宋初,近二千名,南宋中期四千餘,宋末更達到上萬人,14萬多人中居然有上萬人唸書,此事可見於明解縉編地《永樂大典》所引用的《三陽志》。

注2:滿城風雨近重陽,又是宋人一典故,蘇軾之友、黃州民潘大臨好詩,一次秋雨淋漓,潘大臨詩興大發,想得好句“滿城風雨近重陽”,當即揮筆書於壁上,他正要續下一句時,卻有人來大吵大嚷,原來是稅吏前來催租,他詩興立刻被一掃而空,再也無法寫出下一句來。在下寫文,有時興起,偏偏右邊高鄰做大理石的,機器轟鳴如雷,只得輟筆長嘆,亦或左邊芳鄰教訓老婆婆,嘔啞嘲哳難爲聽,亦只能在論壇潛水也。

注3:宋朝皇權遠沒有清時強大,實際上宋朝皇帝的旨意,往往被大臣駁回,宋太祖作爲開國之君,他想要一個籠子,結果都得經過層層手續,拖了六天也沒辦好。

一六一此一時也彼一時一零七慷慨赴死豈懼難一九四捷報飛作滿城喜一一九瀚海洶洶涌暗潮三十三史彌遠上五十五白刃短兵不敢接七十六深入莽荒須放膽三五三大轉折二六五戰雲漸聚事已預二八六君子之爭起廟堂三四五分化三六零南洋之血三三三當罰則罰一零六漁陽鼓動徒有聲九十六卿乃佳人總多情一三三山雨欲來風滿樓二八七天下板蕩忠臣死二九七敗由驕奢成由儉二七四英雄所生非其時九十九何故西窗起惡言三十六結納下九頑童上三四零集風雷二八九汴梁暮春春如歌二十七媒子上七機械下七十五海外喜傳豐收音三五一西征軍一二一雖爲虛驚亦悵惶九十三且背青囊白雲邊二零四千裡救災急先鋒一三一巧計可使狼變羊二一八驚聞妖氛起華亭五十二莫道巾幗遜鬚眉一五七天子壯麗以重威四十弔唁下一八九狡胡兇蠻吾砥柱第三十五章三四五分化三六一廢物天子與窩囊皇帝二三七君子因仁遠庖廚九十九此去應是千層浪一二三飛來橫財須思量四十六天下英雄出我輩三零六興亡六十九何懼海賊登懸山三三六一牆之隔二六四孰爲鷸蚌孰漁翁二零九結草收網捕死魚一一九瀚海洶洶涌暗潮一三四漢衰曹瞞學霍光三六四西方三王三一七赫赫華夏歌一九八晚花殷勤相謝問四孤兒下二一二安石變法遺教訓八十九浮生半日難得閒一七五抱劍營中懷抱劍三四六錦帆紛來如飛雪十七冬至上三五二離間二六六虜胡雖狡何所懼一六三國之利器護吾民七十四塞上忽聞金鼓響十六盜賊上三五六官制改革十六盜賊下二八九汴梁暮春春如歌二五九鋌而走險奮一擊一三四漢衰曹瞞學霍光一十八志向下二九七敗由驕奢成由儉六十九何懼海賊登懸山二四二唯恆產者有恆心八糧商下二九八勵兵秣馬劍指北三六五時代十相識上二三零清明上河心思宋二二四困獸被圍嵩之死一四七翻雲覆雨愧狂儒二零九結草收網捕死魚七十一雖無風雨卻有晴一四零暗行密道通春來三零六興亡七十七渡罷滄海有故交三三七吳文英八十二釜底抽薪翻巨浪第三十六章二三七君子因仁遠庖廚三十巧匠下二八六君子之爭起廟堂二六七大石臨敵三不戰二六五戰雲漸聚事已預三一一大氣魄二七九重樓商市售百貨一一三忽有云帆登新港二八六君子之爭起廟堂一零六漁陽鼓動徒有聲